“是,在本神眼中,像你这样丧尽天良的魔,的确不该存于世间。”
    许是她这番话太具有威慑力,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因她的话而一点点白下去的脸,心里忽地有了恶意的畅快。
    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似在对峙,又是凝望,堇宋冷着脸想要将挽姜带回来,却被文书拉住了胳膊。
    “殿下,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堇宋看了眼云里,压低声音道:“万一他伤了小五...难道我们也要坐视不理吗?”
    文书怔了怔,然后笑道:“殿下觉得魔尊会伤害挽姜?本君倒是觉得未必。”
    堇宋哼了一声,“难不成文书仙君心里还觉得,魔尊对小挽仍是有情义的?简直荒谬,他当初既然将小五逐出魔界,便是对小五的背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小五心慈手软。”
    “殿下误会了本君的意思,唉,殿下还是稍安勿躁,暂且看看吧。”文书也有些无奈。
    正说着,西边有人一点点的迫近这座孤岛。
    待黑云靠近,一点点的散去,兰夭夭和风缦曦便在八位护法风拥簇下缓缓走了过去。
    那是隔了十万年的漫长岁月下,天帝第一次见到兰夭夭。
    他怔了很久,望着那越走越近的窈窕身影出神了很久,久到神思出现了恍惚,似乎又看见了很多年前她还是仙界织幻天女时的场景。
    而后,岁月颠崩,平静的水面一圈圈的荡漾开噬骨的皱痕,一切的恩怨开始扭曲曾经的三人,反复的无常纠葛着三个人牵连一处的命运。
    兰夭夭缓步走到云里面前,她先是看了一眼眼前的挽姜,而后目光悠远的投向她的身后,唤道:“闻沧,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她记忆中的闻沧,从来没有像这样苍老而憔悴。
    依稀记得当年的仙界太子殿下风姿正好,九重天上无数仙娥为之倾倒,然眼下这个严肃苍老的天帝,却是再难从他身上看到当年的影子。
    “你老了许多。”兰夭夭轻声开口,平静的话语下让人忽地感叹时光的流逝,当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
    半晌,天帝开口,语音沙哑,沉沉传来。
    兰夭夭唇角有了笑意,只是很短暂的一抹笑意,稍纵即逝。
    “不,我已不是当年的我,而你也不再是我认识的闻沧,我们都无法再做回过去的自己。”
    第十二章 相思凤尾结
    天帝的脸色骤然灰败。
    “小五!”趁着天帝同兰夭夭说话,堇宋二话不说走上前将挽姜拉了回来。
    他的速度有些快,似是担心魔界的人会伤到她,所以动作很是急促,挽姜冷不防被他这样拉着往回走,脚下步伐踉跄而错乱,转身之际白裳的裙摆如蝶一般扬起,在半空中划过的绝美的弧度。
    兰夭夭的目光无意间扫了她脚腕一眼,却是微微一怔。
    堇宋已经放慢了脚步,他一手扶着挽姜,一边护着她退到了天帝身后。
    云里一言不发的看着站到天帝身后的挽姜,墨黑的眼眸藏着世间难懂的经卷。
    兰夭夭回过神,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云里,然后目光温和的看向挽姜,说道:“你可知你脚上的绳结代表何意?”
    众人一凛,目光纷纷在挽姜被裙摆挡住的脚踝处打量了一圈。
    然而那脚踝被衣裙遮挡的严实,众人虽然一肚子好奇,亦是无可奈何。
    挽姜凝望了眼前温婉女子半晌,方才轻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脚踝处系了绳结?”
    兰夭夭被她的问话逗笑了,眉眼染了如画般的灵动,活脱脱的像极了少女姿态。
    好半天才收住笑,她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是看向了她自己的儿子,“你脚上的绳结,叫凤尾结。乃是魔界流传已久的风俗,是男子亲手编织送给心爱之人的定情之物,寓意长相厮守。我既是魔界的人,又是如何不知道这些?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脚上的凤尾结是何人所送,你想不想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好笑的看着自己儿子那越来越僵硬的身体。
    挽姜愕然的看着她,那一刻她没有看见仙界的人瞬间难看的面容,她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这是魔界之物?无湮他怎么会送我魔界之物呢?”
    人间戏台子上的戏,约莫总有一个**时刻,也就是看戏之人所期待的转折处。这就好比看到好人被冤枉,一阵哭天喊地要斩首的那一刻忽然来了免罪的圣旨,亦好比耍尽心机成功上位的女子正要开宴庆祝时被一道三尺白绫刺死。
    故事总要有了这么一个耐人寻味的转折,方能紧紧的抓住众人的视线,也便于接下来的故事走向,而那编戏之人,则在后面欣赏众人那或吃惊或惊愕或吓破胆的神色,而借以满足自己的乐趣。
    挽姜想,大概是她先前的那番话便是耐人寻味的一个转折,否则这些人如何都紧紧的盯着她看,似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兰夭夭亦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转头去看云里,却发现云里微微低垂着眸,发丝懒散的披在身后,那样漫不经心的站着,似乎对方才的话极为不在意,只是他的眼眸垂的太低,到底让兰夭夭没法看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兰夭夭想了想,对着挽姜说道:“你怎么会觉得这凤尾结是帝无湮送的?”
    挽姜抿了抿唇,眼中有不易忽视的坚定,“自然是无湮送的,他是我的夫君,你也说了这是定情之物,若非他送的,我又怎么会一直戴着。”
    其实她根本记不得这绳结是如何来的,自她醒来,无意间发现了这系在脚踝处的绳结,似乎带着有些日子了,绳子微微有些磨损的痕迹。
    那时她也没多想,只是懒得取下来罢了,后来得知帝无湮是自己的夫君,她便大概觉得,这是帝无湮送的。如今这女人又说这是定情之物,她想着除了她的夫君帝无湮,怕是也没人会送她这个。
    一番话说下来,仙界的人早已恢复平静,天帝格外的平静,他目光从云里身上一扫而过,唇角便挂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嘲讽笑意,大概魔尊也不会料到,他已经告诉了挽姜她所谓的过去,而在他告诉挽姜的那个过去里,他西钥云里除了伤她害她,再无其他。
    看到这样的局面,他心底忽地觉得十分痛快。
    那是西钥重的儿子又如何,是六界闻风丧胆的魔尊又如何,到头来还不如在情字上栽的鲜血淋漓,他要让他的儿子也尝尝他当年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那样噬骨灼心的痛,他要加倍的报复在他儿子身上。
    兮草的眼眶红了好几圈,她侧头看着挽姜,好几次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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