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

    当时在我们的所知范围内,应当指的就是遥远的天山。

    只是柳飞绝是不是死在了天山,我并不知道。

    而此刻我更不知道,爹为什么留下锦囊,要我去雪山呢?

    白衣对于我所作的决定,她从来都没反对。

    她对我的好,让我很感动。

    也更愧疚。

    痴心终被所误。

    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可我又无可奈何。

    就像当初未央,为了我,她成就了我的小妹。

    但她却放弃了再世为人,永世为鬼。

    那一刻,风转流云,

    遮挡了艳阳的晴天。

    没落在竹林深处,

    宛如那一壁轻烟,

    舞动着岁月流连的笙歌,

    可有你往生徘徊的身影?

    若然你去得远了,

    我将终无止点的追随,

    哪怕苦生无望,

    看似繁华落尽,

    也须教寻求永生的梦蝶。

    我不由又唱起了这首我前世的歌。

    唱着唱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人为一世,苦于执着。

    我可怜的小妹,为了我,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灰飞烟灭。

    还有可怜的未央,为了我,她变成了小妹的魂,却毫无怨言的放弃了投胎为人。

    想我又何德何能,受她们如此恩待。

    小妹说:“姐,你以前世今生对杜三娘姐姐的情意,让我感动!”

    多么简单而又纯善的语言,这就是我的小妹。

    也正因为这份挚爱,让未央选择成为了我的小妹。

    她们为了我,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就是为了成全我能够找到杜三娘。

    可我却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了她们。

    我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白衣抱着我,只是默默流泪。

    马车缓缓而行。

    三天后,何在真的找到了我。

    他带来了一个人。

    一个自称能知古今的“先知”。

    我望着何在,惋惜的叹了口气。

    看来我猜的不错。

    何在能去而复还的找到我,这果然是说明了他不是何在。

    以真正的何在,他不可能在我们以两条平行线行走的路上与我再一次交集。

    而这个何在,在离开三天后,就这样轻易的找到了我。

    这情形就好像他知道我要去哪里一样。

    他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马车前。

    我望着他,淡淡的说:“你真的找到了先知!”

    何在咧着嘴笑,说:“为了你,我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他!”

    我说:“谢谢!”

    何在说:“他说他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可是他占卜的价钱很特别!”

    我轻笑一声,说:“必须以展翅金雁,我说的可对否?”

    何在一时语结,好半天才一脸发白:“你……你怎么知道?”

    我叹了口气,说:“因为我早知道了,你不是何在!”

    我又说:“因为你们只以为杜三娘是我的全部,因此只以为我会抛弃一切。”

    如果这样想,放在以前,或许就对了。

    但现在,显然是错了。

    何在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声音也尖锐了起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淡然无惊,说:“很简单!”

    的确很简单。

    当官府的人将何在吊在菜市口的时候,他们既然想要以何在为诱饵,企图抓捕何在的同党。

    那么就该更多的埋伏人手,或者留下几个武功高的高手。

    可奇怪的是白衣就随便一个调虎离山就将这几个衙役调走,这也实在太顺利了。

    当然,就算这些也正常的话,那么用盗墓贼来做诱饵就完全不正常了。

    试想一般盗墓者团伙都注重自身利益,彼此毫无情义可讲,就算抓住了一人,其余的同党就算不逃之夭夭,又岂会冒险救人?

    而官府之所以这么做,显然是他们根本就知道何在是谁?

    更知道他的同党是谁?

    这也就是为什么官府抓到何在,会以图影端详,并说:“就是他!”

    由此可见,抓住何在原本就是图谋。

    何在忽地冷笑:“早就听说你聪明机智,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是我失误了!”

    我也冷笑,说:“不是你失误,而是你根本不了解何在!”

    因为何在是一个话不多的人,但这个何在在冒充何在的时候,未免有点多嘴了。

    白衣忍不住笑了起来:“从此以后,你得记着这多嘴可不是一件好事!”

    何在脸色发黑,最终恼羞成怒。

    他伸手一抹,便从脸上撕下一块人皮面具。

    而那位先知便也不是先知,恶狠狠的说:“识时务点,快告诉我们真的展翅金雁在哪里?”

    看来我猜的没错,他们果然是为真的展翅金雁而来。

    只是他们急于求功心切,反而误了太子的大事。

    若我没猜错的话,想必事后秉呈太子之时,免不得落下两个字:

    愚蠢!

    后来,果然太子为此暴跳如雷,大骂愚蠢!

    只是眼下他们早已利令智昏,只见假何在忽地拔出一把刀来。

    然后疾然往白衣砍了过去。

    白衣足尖一点,便已荡开。

    与此同时,先知出手如剑,来扣我脉门。

    他知道我不会武功,因此以擒拿为主。

    我急忙躲闪。

    这些年早就历练了这临时应变,但还是慢了差池。

    白衣一闪便知不妙,急忙来攻先知。

    假何在早已横刀而上,立时封了白衣去路。

    看来这假何在也是个高手。

    先知以三指鼎力之势扣来,让我几乎闪无可避。

    岂料就在这时,一道青芒暴闪。

    先知已然先觉,缩手而退。

    然后,他定目细看,只见一人端坐树梢,吊腿浪荡。

    一柄青锋邪剑疾发而收!

    先知勃然大怒,再攻。

    这次他以长刃刺出,仍是不脱先知,来断那人后路。

    那人哈哈一笑,手中青锋邪剑寰转。

    便破了先知的长刃。

    先知撤刃急避,喝问:“你到底是谁?”

    这人笑说:“连我都不知道,何以为先知?”

    白衣迫退何在,讶然而对:“咦,你倒来得是时候!”

    假何在已识得来人,说:“京末云,难道不怕庙堂之高?”

    这来人正是少年天师京末云。

    我一见到他,便有些心虚。

    京末云扭过头来,笑得我头皮发麻,说:“小色鬼,我们又见面了!”

    他每时见我,便是以小色鬼之称,让我恨得牙痒。

    当初未央见我以男儿之身,风流倜傥,便欲勾引。

    正是恰逢京末云撞破,便从此视我为小色鬼!

    我淬了他一口,正要应对。

    但忽然心中一动。

    上次见他之时,他以“杀灭”怨灵文种有功,而被皇帝赐婚公主,奈何听闻公主奇丑,他便逃之夭夭。

    后来传闻公主为之动容,便亲自前来追赶。

    于是,我不怒反笑,说:“看看那边可是欣宜公主?”

    京末云大惊,箭一般掠去。

    良久,方才返了回来,满口怨言:“你好没知趣,若非你这小色鬼害我,我又岂会被丑公主追着满天下跑?”

    我乐不可支,笑说:“怎地是我害你?当初众人亲眼目睹,是你诛杀怨灵文种,有血红衣为证!”

    京末云一时气结:“怎么是我?明明是你杀了文种那老妖怪,也不知血红衣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居然说是我!!”

    我不觉洒然而笑。

    天师本来就是除魔卫道,诛灭怨灵文种也就理所当然了。

    想到除魔卫道,我怵然一惊。

    那么京末云又如何出现在这里?

    并这么巧的又救了我?

    我从不相信天地那么小,小到我们相遇成了巧合。

    除非他另有居心。

    京末云抱臂支荑,冷笑着说:“怎么,小色鬼,不说了?是不是觉得冤枉了我?你还是趁早去跟丑公主说个清楚,免得……”

    他说着,嘎然而止!

    然后瞳孔睁大,像是看到了瞳孔中的暗杀者一般。

    我诧异着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丑女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真的是一个丑女人,丑得令我怦然心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丑公主。

    京末云一声大叫,早已掠行而去。

    但丑公主并没有追赶,而是痴痴的走过来,痴痴的望着我。

    良久,才舍不得移开目光的问我:“真的是你杀了文种?”

    我当然不能承认是我杀了怨灵文种。

    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不但我死,就是血红衣也难逃一死。

    我只得咬了咬牙,继续冤枉京末云:“不是我,是京末云!”

    丑公主摇了摇头,说:“不会是他,如果是他,他就算逃避我的丑,但也不会不承认杀了文种!”

    她似乎很了解京末云。

    但我有点怕了。

    她越了解京末云,就越相信是我杀了怨灵文种。

    如果她认定了我,那是真的可怕了。

    虽然血红衣曾经偷偷跟我说过,丑公主其实不丑。

    但到底不丑到何种程度我并不知道。

    我有些痴惊的望着公主,慌了神。

    因为我从丑公主的眼神里看到了花痴!

    我一阵胆颤心惊,终于在还没等公主喊出来前,我自己喊了出来:

    白衣救我!

    白衣痴然而笑。

    同时出手。

    我知道她笑什么,笑我女扮男装误了多少儿女痴。

    可惜她的出手终究没有丑公主快,这让她惊愕不已。

    同时意识到,原本早该意识到,丑公主既然能追着天师京末云满天下跑。

    她凭的是什么?

    凭的当然是快跑。

    丑公主一把将我揽入怀中,一指轻拂在我的脸上。

    我顿时羞涩媚红。

    她轻笑:“从此你便是我的夫君了!”

    我欲哭无泪。

    我说:“皇上已将京末云招为驸马,可不是我呢!”

    丑公主笑说:“驸马还不得我选?我便选你了!再说是你杀了文种,理所当然!”

    我急得不行,但又不能说出女儿家身份。

    最后没奈何,我忽然想着还是觉得先搁着再说,待日后见着京末云,便告诉她公主实非丑女。

    想必美人天下,他少年英雄只须气短,便说不定又来做这驸马呢!

    我想着京末云错失美人的呕吐神情,忍不住差点失笑!

    丑公主一脸魅惑:“相公笑的可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立时一阵呕吐,真是怕了这相公二字!

    丑公主便上来相抚,我早防着便闪了开去,说:“这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别坏了公主的名声!”

    丑公主却说:“你坏都坏了,还在这说风凉话。”

    我实在是怕了,敢情这丑公主还是个难缠。

    只是原本早该知道的。

    否则岂会追着京末云不到黄河不死心。

    想来,京末云也着实可怜可见。

    如今倒是轮着我了。

    我长叹一声,只得让白衣驾了马车就走。

    丑公主一跃而上,堪比穿林飞燕,姿势优美得都忘了她一脸的丑。

    我又是神思恍惚,忽然指了外头的白衣,细声说:“我这兄弟长得可是一表人才,至今未娶,公主觉得……”

    公主说:“这没问题,待回了皇宫,我便说上我十六妹妹嫁给他就好了!”

    我又一阵狂吐!

    虽然是假的,但也假得我哭笑不得。

    只听白衣在外头说:“哥哥可是好坏,自己淌下水了,还非要拉我下去么?”

    我更一阵心惊肉跳。

    这说话间,马车已相去甚远,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

    丑公主倒是不甘寂寞,又问我:“这是回皇宫成亲吗?”

    我简直假吐也吐不出来了,冷冷的说:“不去皇宫!”

    丑公主一脸茫然失措:“那是去婆家了!”

    我恨不得一脚将她踢下去,相信这么久从来没有谁让我这么闹心过。

    白衣在外头听着,不住吃吃的笑。

    我冷冷的说:“去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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