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难自禁,一边哭着,这眼泪就滴落在了画上。

    岂知就在这一瞬间,只见眼泪滴落的画中,突然传来一声叫唤。

    我听得出,这是杜三娘在叫我。

    我不觉吃了一惊!

    再看那画时,只见画中杜三娘的身子在不住地扭曲,就好像她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我大惊失色,捧着画已是惊慌失措。

    我只顾叫着:“三娘!三娘!”

    但画中的三娘,已在渐渐的消失,就好像离我越来越远。

    我又惊又急,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就如同我眼睁睁的看着杜三娘在我眼前变成灰飞烟灭,而我却只能袖手旁观,以致无能为力。

    我发疯似的叫唤着,又央求白衣用法力将杜三娘从画里面救出来。

    白衣有些害怕了,拉着我说:“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涕泪交加,说:“我听到三娘在叫着我。你看,你看,三娘她她没了,她离开我了!”

    白衣一把将画扯了过去,冲我喊着:“哥哥,你清醒些好不好,你仔细看看,三娘还好好的在画里!”

    任他怎么说,但我眼中看到的仍然只是一幅空画。

    我哭得撕心裂肺!

    白衣真的吓坏了,也跟着我哭。

    就在这时候,何在忽然一下子将我打晕了过去。

    白衣是聪明着的,只因为跟着我乱了心。

    他一见何在打晕了我,就急忙让何在扶我上去。

    然后,他迟疑着是否要将画像撕毁。

    但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因为他知道,杜三娘在我心中的重要性,关于她的一切,我又岂会弃之不顾?

    于是,他只好将画像卷着收了起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躺在马车里。

    白衣见我醒来,声音也倍感亲柔,说:“可好些了吗?”

    我点了点头,说:“我这是怎么了?”

    白衣说:“你刚才在墓内,好像受了魔障。”

    我微微一怔。

    白衣说:“现在我们已经离开那里了,你就不要多想了。”

    但由不得我不多想。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幅画就让我入了魔障。

    那么这幅画又是从何而来?

    以白衣的话说,是从我的梦中看到。

    于是就真的有了这幅画。

    只是为什么我不记得,杜三娘何时有这么一幅画?

    我越想越觉得惊疑。

    白衣见我若有所思,拉着我的手,轻轻的唤了一声:“哥哥……”

    我抬起头望着她,片刻才说:“你能告诉我,你在我梦中看到的,为什么我在梦中见到的却又不一样呢?”

    白衣一愣。

    我毫不迟疑,将那日梦中看到的跟他说了。

    白衣听完,整个人仿佛一震。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马车里又是一片黑暗,但我从他颤动的手中,已感觉到了他内心剧烈的变化。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衣只得说:“哥哥,那是因为我法力不够,虽然我能进入你的梦中,但同时你却也能进去我的梦中。”

    所以我看到的,只是他的梦。

    那为什么他的梦里,会是一幅这样的悲伤情景?

    白衣却不再说。

    但黑暗中,我却没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我此时所想的,仍然是那幅杜三娘的画。

    按理说,我梦中见到的,应该是杜三娘的人,而不应该是一幅画。

    但为什么却偏偏是一幅画!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想到这里,我不觉赫然一惊。

    白衣似有所觉,说:“哥哥,怎么了?”

    我心头一阵惊慌,已是无暇应他,急忙让何在掉头,再返回那个村子。

    何在不明所以,似乎有些犹豫。

    我心急如焚,说:“快点,否则就来不及了!”

    何在这才惊慌的掉转马头飞驰而去。

    白衣莫名其妙,又隐隐不安。

    他想问我,但又怕惹我不悦,便只好不问。

    他的神色显得很是失意,让我看了倒是好生歉责。

    我说:“白衣,你梦中梦到的,是真的,但这幅画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

    白衣抬起头来,神色一动。

    只微一思索,他便吸了口冷气,说:“你是说蛇妖?”

    我说:“一定是的!”

    我虽然不能解释清楚。

    但我也许能猜想得到。

    白衣在我梦中见到的,一定是杜三娘。

    只是因为蛇妖害怕我万一哪朝一日寻找到了杜三娘,就会破了他的桃花咒。

    于是,他早就在杜三娘藏身的上面放了这么一幅画。

    其目的当然就是为了迷惑我。

    因为只要我迷了心智,势必会放弃了继续寻找。

    而他放置这幅画的目的,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可以通过画像,随时都可以掌握到墓室里的动静。

    若是我一旦寻找到了杜三娘,他就会第一时间通过画像知道。

    因为那时我正受画像魔障困扰,他就会有时机再一次将杜三娘转移。

    也就是说,这实际上是一幅画心的画。

    画的当然就是杜三娘的心。

    白衣听得惊心动魄,几乎难以置信。

    我说:“我与杜三娘心心相印,就算她成为了活死人,但只要她一息尚存,我们只要有心,就一定会感觉得到对方。”

    但就因为这幅画,让我与杜三娘自前世开始的时候,就从此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这种困苦和折磨,让我生不如死!

    白衣恨恨的说:“那该死的蛇妖实在太可怕了!”

    我叹了口气,说:“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断想猜测,但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回去看看。”

    很快,我们又赶回了那个墓室。

    此时,已是凌晨夜最黑的时候,村庄里仍然静得怕人。

    墓室内没有任何变动,一切还是原样。

    我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一种沉重的压迫感慢慢的在吞噬着我。

    我不知道我猜测的对不对,但若是真的,要是错过了杜三娘,我就会悔恨一辈子。

    所以,哪怕以我的死,换得她的生,我也愿意。

    白衣和何在在墓室内到处寻找,看有什么其他可疑的出处。

    但根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我有些慌了。

    何在又用盗墓的器具在各个方位仔细勘探,想判断出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

    但终究一无所获。

    我的心凉到了极点。

    白衣小心翼翼的说:“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

    我没有回答,无法回答。

    我忽然想起那幅画。

    那幅画才是关键。

    只有通过那幅画,才能寻找答案。

    我颤抖着说:“那画呢?”

    白衣将画拿了出来。

    灯光下,那幅画再度触动着我的心弦。

    画中,是我前世今生最爱的人。

    我为了寻找她,历尽千辛万苦。

    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我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白衣一阵惊慌,生怕我的泪滴落在画上而生出魔障。

    我咬了咬牙,说:“帮我烧了它吧!”

    白衣和何在都是一愣。

    很快,白衣明白了过来。

    他说:“一切魔障,只有烧了,就什么也不会存在了!”

    我说:“就是了。该死的蛇妖知道我对杜三娘的一番情意,自然只以为我舍不得毁了画中的杜三娘。”

    正如白衣说的,没有了画,魔障也就没有了。

    白衣再无迟疑,取来油灯将画点燃烧了。

    一缕青烟飘落。

    我的心一阵刺痛。

    忽然,又传来一声杜三娘的叫声。

    就好像烧着的画,连同她的心也烧着了。

    这一次,哪怕只是一声叫唤,白衣也听到了。

    我们惊骇着,同时将目光落在那具棺材之上。

    何在也说:“好像是从这棺材里发出来的。”

    我说:“就在这下面!”

    说着话的时候,我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推动着棺材。

    但以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撼动。

    在白衣和何在的帮助下,终于推开了棺材。

    于是,棺材底下又露出了一具棺材。

    一具如血鲜红的棺材。

    何在惊讶着说:“难怪在旁边勘探不到,原来是藏在棺材底下,若非去动,谁又会发现得到。”

    白衣说:“关键是就算有人来盗墓,谁又会多此一举去挪动那棺材干什么?”

    这正是蛇妖的狡猾之处。

    只是他的聪明,反被自己的聪明误。

    我望着那具棺材,整个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那一刻内心里充满着无比的激动。

    可是我又好害怕杜三娘不在棺材内。

    又更怕就在打开棺材的时候,杜三娘就像在画中一样突然离我而去。

    但此时,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哪怕眼前的只是一种错觉,但我深切的相信,我历尽前世今生所苦苦寻求的执着,总会有一天会出现在眼前。

    哪怕姗姗来迟,但我仍然会予以风姿绰约。

    我一咬牙,让何在撬开棺盖。

    没有任何我无法承受的悬念,顿时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呈现在我眼前。

    我走了过去,一下子呆了。

    我看到了棺材里躺着一个宛如睡着的红衣女子。

    她正是我历尽艰辛苦苦寻找的杜三娘!

    我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着杜三娘放声大哭。

    何在吃惊的望着我,甚至结巴着说:“幺哥,你…你怎么啦?”

    他并不知道我与杜三娘的关系,我也从没有与他说过。

    毫不相干,不足以与。

    白衣看着这一切,叹息着什么也没有说。

    我只顾宣泄着我内心深处的苦涩和酸楚,心里已再无其他。

    整个墓室内,充满着惊天动地的哀伤和喜悦。

    终于,白衣走过来,慢慢的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

    动作细腻得充满柔情。

    他的手很白,也很柔软和温暖。

    我望着棺内的杜三娘,身子已在随着泪珠的滑落而颤抖。

    我也慢慢的伸出手去,象白衣摸我的脸一样轻抚着杜三娘的脸,悲伤的说:“三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何在更糊涂了,说:“幺哥,你说什么?什么三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我记得这个红衣女子的名字,就叫杜三娘,我也记得在我前世的时候,她是“醉香楼”的一个歌女。”

    何在脸都白了,吃惊的望着我,说:“幺哥,你…你…你糊涂了,她是个死人,你……你怎么可能认识她?”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伏在棺材上,望着杜三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何在害怕了起来,说:“幺哥,你可别吓我!”

    他只以为我疯了。

    白衣无奈的摇摇头,对何在说:“他说的全是真的!”

    我现在的心情,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全身仿佛已虚脱得没有了力气,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感觉。

    倚在棺材上轻轻喘息了一下,我问白衣:“白衣,离七夕还有几天?”

    白衣说:“明天就是七夕了。哥哥,你别这样,你得冷清下来。”

    我感觉到了他的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着,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对我的关心。

    我痴痴的望着杜三娘,缓缓的说:“如今找到了三娘,你们去吧,我不会再走了。我要陪她一生一世!”

    白衣嘴角蠕动着,说:“哥哥,你…你不走,我…我也不走了!你留下来,我也留下来陪你一生一世!”

    何在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白衣,不住地说:“疯了,你们都疯了!”

    我摇了摇头,望着杜三娘,说:“我没疯,我当盗墓贼,就是为了要寻找她。你们都不懂的…”

    我忽然又竭斯底里的朝他们吼了起来:“还不快走,我找到了她,从此以后再也不要你们跟着我了。”

    在他们面前,我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何在拉起白衣就走,说:“走吧,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幺哥他疯了!”

    白衣还要坚持着,说:“哥哥……”

    但我知道,我与他,亦只能是去年今日。

    从此再无桃花!

    此时当断不断,否则到头来伤害的还是他。

    我无心,亦不忍。

    就算错了,便也罢了!

    于是,我发疯般朝他吼出了一个字:“滚!”

    白衣呆了一呆,脸色一刹那间变成灰白!

    他望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一脸的绝世痛伤!

    何在摇着头,没有再说,但他的眼神里已充满了失望!

    他愤怒的拉了白衣就走,走了出去!

    我的心一阵刺痛!

    但我只能在心底对白衣说:“白衣,对不起!”

    可这又能弥补我对他的伤害么?

    我痛得整个人都在抽搐,一丝血迹从我的嘴角流了出来。

    血,正滴落在怀中杜三娘的脸上!

    那一抹凄艳,更让我心如刀割!

    我原也不过只是一个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平凡女子。

    哪怕梅娇万枝,一如溺水三千,终究也只能择一瓢饮。

    哪怕一世回眸,也不过修得一时遇见。

    从此在于一花一草,在于一程一心。

    奈何我与杜三娘,也不过携手相扶,共生到老,却被世人所不耻,视为妖孽。

    但我一如当初。

    至死不渝!

    我抚摸着杜三娘的脸,说:“三娘,纵然我寻得你好苦。但我不怕,也不会后悔,从今以后,没有谁再能分开我们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响。

    只是我还没回过头去,便已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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