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辰再次从楼上下来时,将一封家信恭恭敬敬的递给顾师母,那是他写给师父的家书。

    汉辰扶了顾师母坐到沙发上,恭恭敬敬的给顾师母磕了三个头动情的说:“师娘,兵荒马乱,恕汉辰难以膝前尽孝承欢了。师娘多多保重。”

    顾师母搂过汉辰,呜呜的哭了起来:“龙官儿,师娘一把老骨头了,倒是你要好好保重呀。龙官儿,可怜的孩子,师娘前些年呀,一想到你就想哭,师娘从小看你长大,师娘知道你最苦了。龙官儿,凡事想开些,别总憋在心里委屈自己。”

    师娘一番话,汉威在一旁听了尽管极力克制情绪,却也不免眼眶微红,梅姑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报告!”副官进来通报说:“犯人押到。”

    汉辰起身,对张继组说:“伙计,两个黑衣社的凶手我就交给你带走吧,你回去也好象老头子交差。”

    这一举动反令张继组瞠目结舌的犯难,犹豫问:“明瀚,你如今就是就地正法了他们,老头子也不会怪你。”

    汉城一阵狂笑,笑声中含了悲凉:“他们哪里是凶手,不过是凶手手中的枪。至于真凶,还要依赖何长官交出来给,汉辰也好血祭家姐了此孽债。”

    张继组半张着嘴无语,如果正法王衷来平息汉辰心中之忿,这真是比登:“那就不知是庄生化蝶,还是蝶梦庄生了。”

    汉威将梅姑托付的那块儿雨花石交给二月娇,二月娇显得有些吃惊,迟疑问:“我并没托她找过雨花石呀?”汉威一脸的诧异疑惑问:“梅姑说~~她还说你曾在我大姐出事那:“鬼子那边说,一定要活赵云,不要死子龙。因为你是中国第一美少男,这群禽兽贪恋你呢。”

    “你再浑说,我可恼了。”见汉威脸脸色羞红的动怒,二月娇低头说:“就知道你不信,我相信太太那晚是故意不让你送她进门的,因为我告诉了太太,老爷同媚娘在秘密安排什么。媚娘还对老爷说,晚上肯定能得手,东西他已经夹杂的藏在那堆药材里,他会小心放你小舅爷的后车座上。老爷说,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呢。我是怕你吃亏,才不得已偷偷对太太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太太居然为了多走几步路就出了意外。”二月娇说。“其实太太心里是疼你的。储老爷在太太死前的那些过几句完整的话。或是越亲近的人越容易忽视对方的感受,当那日听玉凝透露小弟怕家人担心而故意隐瞒病情的事,汉辰就觉得阵阵揪心,怕是大姐的死对小弟的触动真是很大。

    “坐吧。”汉辰嘴角掠过丝笑意,温和的吩咐说。

    汉威笔挺着上身,恭敬的半坐了沙发,双手规矩的放在腿上,静静的侧耳聆听着大哥绵绵不休的教诲嘱托,谨肃的面容没有一丝笑意,嘴里连连称是的符合着“兄长教训的甚是,汉威铭记于心。”

    汉辰交待完,见远离分手在即,小弟汉威仍是用那礼貌谦虚的姿态保持着楚河汉界,心里也有了点淡淡的失落。想想那天玉凝提到的小弟“醍醐灌顶”般领悟的那所谓“距离之美”的论调,也自责平日对小弟呵责过甚,伤得小弟不敢亲近他了,就温和的堆出多日难见的笑容关切的问了句:“你的病,可好些?”

    “回大哥的话,大好了,谢谢大哥记挂~”汉威仍然分寸的答着。

    汉辰皱皱眉,沉下脸嗔怪说:“小弟,‘距离’是要留在家门外才用到的,难不成你对大哥也要时时提防了?”

    沉吟片刻,汉威困惑的眼神看了大哥,试探问:“大哥明示,汉威愚钝。”

    汉辰心中暗骂:“你是在装糊涂!”但话到嘴边,想到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见,就隐忍不发的挥挥手示意他下去。汉辰知道,小弟或许对他前番的严惩苛罚心存怨愤。但这些都不该成为阻挡小弟临行前给他这个抚养他十多年的大哥最后一句温存慰籍和温暖的笑容的借口,他多想最后看一眼弟弟那讨巧依赖的灿烂笑容。

    汉威起身,低垂的目光无意间扫了眼身下这个庞重的大沙发,沙发扶手的皮子上修补的痕迹还依约可见。这个庞然大物曾经是他在杨家近十多年饱受笞楚的刑凳,怕从此就别过了。

    汉威走出书房,轻轻带上房门,静静的站了片刻,想回头推开门再看眼大哥,又迟疑的缩回手,眼泪倏然滚落。心中的凄楚难与人言,暗自默念:“哥哥,此行香港若真诊察出小弟患了绝症,那还是自此彼此抱怨的离开总比日后抱憾的牵挂要了结得干脆;若小弟此番死里逃生,就会誓与国土共存亡,自此更名隐姓去投军做个抗日军中马前卒,总比去国外苟且偷生的痛快。但无论如何,你我兄弟都难在一条船上了,大哥对小弟的厚爱,来生再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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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香港后,米歇尔大夫还是为汉威做了个小手术,处理了他身上久不愈合的枪伤。汉威偶然还是有低烧的情况发生,但查不明是因何而发。米歇尔大夫再三嘱咐汉威的病还是要静养一段时日。

    香港的夏季十分炎热,好在教会医院后还有个绿荫掩映的小花园。

    汉威常常去花园那里散步看报,或同教会的义工-那些学生聊天,听她们描述从各种渠道得来的内地战情。

    这天汉威在花园看报,听了几个女学生装束的义工在不远处议论,一个说:“我爹地要带我去美国了,怕是这战争打下去不出一年香港就危险呢。”

    “厦门丢了,武汉也危险了。”

    “我觉得中国必赢,听说前方打得很激烈,前日又有两位将军抗日殉国了。”

    “可是也有卖国的呀,不是说那个时风举司令就暗中勾结日本人签署了停战协议了吗?还有那个龙城的杨汉辰司令,听说是也秘密签署停战协定了,鬼子把夺了他的地盘都吐回给他了。”

    汉威听了心中一惊,立起耳朵仔细聆听。

    “你去看看今天的报纸,好多报纸尤其是海外的,报导得更多,这两天陆续过来了。内陆那边好象在封锁消息呢。”

    匆忙回到房里,找来几日的各种报刊,看过了一叠叠报纸,虽然只是只言片语的议论,足以令汉威震撼。

    汉威强压了自己的心潮澎湃,暗自安慰自己:“不可能,大哥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卖国求荣的无耻之事,怎么可能。”

    但报纸上的白纸黑字,明明写了龙城杨汉辰司令脚踩两船,同日本人正在暗结城下之盟,双方已经密约停战。日本方面同意龙城自治,自由政治军事。日本方面同意为龙城军队补充武器装备,龙城和日本方面互相交换了战俘。日军退还所占领的孝封县城,从孝封撤军,但龙城方面要借道给日本军队攻打中央军死防的凤城。若是子虚乌有,何以报道如此栩栩如生。而且海外这张知名的报纸还特地标明,这条新闻是据可靠人士透露。

    本来确诊病情无大碍后那份欣喜顿然被这晴天霹雳的消息打得灰飞烟灭。这才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汉威想,一定是有人在故意造谣陷害大哥,搞不好还是黑衣社和王衷那伙人的报复。如果真是这样,这种舆论国内或多或少也会知道,何长官会不会对大哥不利,内陆那么多民间的除奸团,不会误会大哥吧?

    汉威本已私下同几位在前线的军校同学联系好,只要身体无大碍就隐姓埋名的去奔赴杀敌前线。不想凭空出了这么件事端,汉威又不能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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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文厚的办公室里,痛哭流涕的王衷立在那里 />着眼泪:“总座,总座,王衷冤枉呀。学生是擅作主张的派人去监视杨汉辰,可他确实形迹可疑呀。可那两个黑衣社的人,他们并没有杀害杨司令的姐姐,那是冤枉呀。”

    “放屁!”何文厚已经不顾了身份,恼羞成怒的指着王衷的鼻子骂着:“你有脸来见我,你丢尽了我的脸。你去打仗不行逃跑倒是在行,我给你配个杨汉辰辅佐你好歹少现眼些,你却狗拿耗子去指挥黑衣社的人了。”

    转向垂手恭立在一旁的云西路,何文厚大骂说:“云西路,他王衷糊涂你也糊涂了?谁让你把人撒到龙城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云西路低头不语,何文厚痛心的转向张继组:“好呀,真好,都是我的好学生。有本事的学生都战死病死了,留下你们这些窝囊废好活活气死我。”

    “总座息怒。”几个人连连应了说。

    王衷仍不甘心的痛哭失声说:“总座~~那两个黑衣社的兄弟~~他们是被严刑逼供了才不得已招供。”

    “你要哭就滚出去哭!滚!”何文厚训骂道。

    王衷噗通跪在地上,伏地痛哭说:“总座,学生所言句句是实,那两名黑衣社的弟兄,他们酷刑难忍才不得已招供的。”

    张继组知道何文厚最恨文过饰非的人,也最恨软骨头的,王衷此举无疑是火上浇油。

    “总座,”云西路谨慎的说:“百韬兄有些失态了,总座息怒。只是那两名属下确实被刑讯过,只是伤口隐蔽得很,是用了电刑。”

    “好呀,这些下作的勾当不是你云西路最乐此不疲的吗,这回是现世报了。”

    见何长官在听他说,云西路接了说:“两名属下去龙城之事,西路甘愿受罚,只是杨司令之姐死因实在蹊跷。两名属下莫名其妙的就被在寓所擒获了搜出电台,然后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画押,他们招了些什么,自己都记不清。”

    “属下猜想,会不会是日本人的反间计呀?”云西路一句提醒,正中何文厚的下怀。从收到杨汉辰转来的那两颗弹头开始,他就在合计这件事的因果。如果排除纯粹意外的可能,这步棋倒是个高手在c纵。那这个高手是谁呢?何文厚先排除了赤党的可能,这个动机太小;剩下的不是那个一心想同日本人和谈另立政府同他分庭抗礼的黄主席,就是居心叵测的日本人了。黄主席对杨汉辰素来青睐,这他看得出来;日本人诡计多端,如果是他们的计策也有道理,而且还是个一石二鸟的计策了。自从那次跨海东征日本胜利,日本人一直在悬赏捉拿杨汉威这个空军英雄。但不论如何解释,事实是黑衣社的人已经招供了他们是凶手,监视杨汉辰的机关也被刨出,真是百口莫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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