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眼下晃着满满的阴霾,点头,“皇上似乎举棋不定。”
    禾青抿着唇,神情一动,“知道了。”
    “主子,”杨氏急声低喊。
    禾青轻轻一抬眸,缓缓以笑安抚,“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杨氏捏紧了拳头,僵持半日,才勉强的扯了嘴角,“奴才就不打扰主子歇息了。”
    “嗯。”
    禾青自己铺了镇纸,备了几封信纸,独自在案桌上写了几封家书。一封是远在山阳的父母,一封是□□不知何处的武有本,还有一封则是对自己极为照顾的武有志。犹豫半日,禾青又写了一封,给远在蒙古上的朝曦。
    以免惊动旁人,禾青早就挥退了所有人。提笔时踌躇犹豫,待到写时却是下笔有神。洋洋洒洒一大篇,禾青折了又折。
    家书暗下送去,至于武有本的,禾青则趁着弘昰进宫的时候提了一句。弘昰以为是两兄妹的一些私密话,书信到了手里就连忙把通信的海东青放了出去。遇到这样听话的弘昰,禾青心里也高兴两分,两母子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会话。
    禾青当夜早早睡下,让风尘仆仆而来的雍正松了口气。
    “礼贝勒今儿给主子请安,主子很是高兴,晚膳用后早早就睡了。”三儿福身解释,随即出了门。
    雍正害怕禾青等他,对此也不恼。只是眉宇略沉,换了衣裳也随之睡了。
    待到次日,雍正上朝回来,才知道禾青竟是昏睡不起。
    雍正当下丢了手里的事务,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钟粹宫。
    三儿跟着禾青,基本的诊脉还是懂的。禾青脉象缓缓,比常人慢了许多,三儿心知其中有异,待到请来御医一诊,这才肯定的把消息传了出去。雍正来的时候,钟粹宫中御医扎堆,裕妃齐妃连着蛰伏许久的钮贵人,也在前殿等候消息。
    禾青躺在床上,神情依旧是昨日可见的香甜。雍正说不出的慌张,他才陪着过了一夜,却丝毫没有发觉禾青的不妥之处。尤其是禾青这规规矩矩的睡姿,看得雍正既懊恼又自责。面上晦暗不明,又苦自己一时插不上手,不自觉的站在窗前,立成了一桩冰雕。
    众人见雍正这般反应,噤若寒蝉。连上前轮番把脉的御医,都要退避三尺,不敢有多的动静。
    禾青醒来的时候,瓜尔佳氏和巴雅拉氏陪伴身侧。自己囫囵睡了许久,禾青醒来瞧着光景,不言而喻的明白过来,“我睡了多久?”
    “睡了都两天了,三爷和六弟来了好几次,汗阿玛也是方才才走开。”瓜尔佳氏连忙将禾青扶着坐了起来。
    禾青眉头一皱,方才一说话,总觉得自己内火很重,又两日昏睡,很是难受。
    巴雅拉氏转身,吩咐奴才将备好的温汤送上来。禾青就着巴雅拉氏的手,抿了几口,“倒是让你们担心了。”
    “只要额吉没事,算不得什么。”瓜尔佳氏轻笑,看了巴雅拉氏一眼。
    礼贝勒府里被弘昰严厉把守,没有子嗣,也没有莺莺燕燕的。巴雅拉氏一身轻松,对此接道,“额吉若是心疼,不说嫂嫂,就把我留下。一来好照顾,二来又不折腾,岂不正好。”
    禾青面色一轻,点了点头,“我真留下你,自有人要过来闹。”
    “额吉还笑话我!”巴雅拉氏娇气的道。
    瓜尔佳氏见此,跟着也说了两句。禾青又喝了几口,这才知晓自己一睡,倒把御医太医都急得不行。雍正一个不高兴,这些人恨不得都在钟粹宫吃喝拉撒,今早让禾青醒过来。禾青颇为感慨,叫了三儿近身,“你去和皇上说,我已无大碍。”
    三儿一顿,“要不,让御医再进来瞧瞧。”
    禾青摇头,“不必了。”
    禾青一时看着憔悴些,但身子一时没寻着大的毛病,御医又被禾青按下敲打一番,只能暗下滋补着,不敢漏出消息。如此倒让禾青十分自然又决断的,让两个媳妇快回府中,自己如此寥寥过了几日。
    连着每日吃下的药带着一股子怪味,禾青也能不眨眼的解决。
    雍正见禾青如此配合,又似有康健的迹象,很是松了口气。
    五月的天正好,月季、牡丹、五色梅等再院中百花争艳,禾青坐在石榴树下,痴痴地看着。
    雍正细心的替禾青拢了披风,似乎怕惊扰了一般,声音轻的出奇,“坐了一会儿,也该回去了。”
    禾青浅浅一笑,“还想坐会儿。”
    “不冷么?”雍正摸着禾青微凉的手,皱眉。
    “不冷。”禾青垂眉,瞧着两人相握的手,微微一动,反手握紧。
    纤细的手轻轻地,没什么力气。让人有些手脚不太得力一般,雍正不露声色,心底却是一跳暗自打量着禾青的神色,又缓缓一笑。
    禾青的神情,太过温柔可人。
    神色早已添了为人父母的温婉,韵味成熟。若说年轻时的风流夺目,却不比如今浑身气质通透,摸了那些棱角犀利,砌成了一块暖玉般,把雍正看得心头一舒。
    禾青抬眼,万千感慨,“前几天睡着的时候,我总想起当年在武府,头一回遇见四爷的场景,历历在目。”
    雍正不想禾青谈起此事,面上不由的高深起来,摇了摇头,“可不是头一回。”
    禾青满怀着一堆话还不曾说出,就被雍正此言打断,不可置信,“怎么不是?”
    “原本是听闻武府名声清廉,也还举棋不定不知定夺谁家宅院住下好些。只是阴差阳错和你见了一面。皇考知晓后,便带了我一同进府暂住。”雍正眉梢一动,提起这个,他还真有些恍悟,“如此说来,你我也是有缘有分。”
    禾青狐疑的瞅着雍正,“何时?”
    雍正会心一笑,“你该是忘了,总之你带着几个护卫把人打得厉害,却也无处寻伤。巴巴的,还让当地县衙将此人抓拿处置。当时爷就想,你这人当真是个泼辣性子!”却不想入了府后,见到的是规规矩矩,一心学习主持中馈的小女儿家模样。自然,两人闹得不愉快,也是接踵而至。
    事实上,禾青小时常常做这种让人无话可说的事。禾青哪里记得清楚,只记得进京前的最后一次,被武有志做筏子带她出门吃了什么,那些后事禾青听得反而迷糊了,“可惜,我竟不知晓。”
    “爷记得就是。”
    禾青莞尔,突地道,“四爷这两年,对我真好。”
    “以前就不好?”雍正瞥了一眼,引得禾青不服气道,“也好,就是没有现在好。”
    今非昔比,雍正懒得去逗弄十来岁的姑娘,两人情分也大不相同。这几年越发没了顾忌,禾青时常欢喜,又很是惴惴不安。雍正想道自己至今也是忙起来谁都不记得,前几日又为了药丸的事,并没有太多的陪伴着禾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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