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嘴里的陈姨娘便是陈雪娇的堂姐陈雪姚了。

    “你没看到大姐儿这里有客人吗?不通报一声便闯进来。”爱姐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向前一步,指着地上跪着的丫鬟不满的说。

    说着眼睛悄悄看了陈雪娇一眼,陈姨娘是陈雪娇的堂姐这是不争的事实,她现是爱姐儿的客人,不晓得有多尴尬呢。

    陈雪娇则像恍若未闻一般,本本正正的坐着,嘴角噙着一抹笑。

    “奴婢通报了,不知怎的消息却没有传进来,陈姨娘肚子疼的紧了,奴婢这才大着胆子到了里面……“那丫鬟抬起了头,飞眉俊眼,额头上还生了个美人痣,却有几分雪姚的影子,不用说,一定是雪姚的丫鬟,那丫鬟又看了陈雪娇一眼,一双眼睛滴溜溜在睫毛下面转动,怯怯道,”没想到叨扰了大小姐,请大小姐赎罪。“

    “你这是怪消息没有传进来了?若是没有传进来,那郎中是谁给请的?“爱姐身边的大丫鬟恨恨的道,”一天天的做耗,郎中都说没事,陈姨娘还想怎地。“

    “芽儿。“爱姐朝身边的大丫鬟挥挥手,”今儿早上的这个郎中不行,在请一个便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叫芽儿的丫鬟还想说什么,被爱姐扫了一眼,便缩回了肩膀,福了福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说着便命人去传话,重新去请一个郎中来。

    “奴婢替陈姨娘谢大姐儿。“雪姚身边的丫鬟磕了个头。爱姐挥了挥手,便拿眼刀子挖了过去,小丫鬟还想说什么,就赶紧缩了回去,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

    “又不是揣着个金蛋,天天狂的没边了。“芽儿不满的低声道。

    “芽儿。“爱姐忽然提高了声音,颇有几分严厉,”不管怎么样,她那肚子里都是丁家的血脉。“

    芽儿红了眼眶。背转了身子:“我是替大姐儿不值。“

    爱姐儿喝了一口茶,扭头冲雪娇道:“府里的事情多,让你笑话了。我这个丫鬟呀,说话没个轻重。因为打小就和我一起长大,我也由得她去。”

    陈雪娇自然不好说什么,便笑着点了点头。

    爱姐这样做自然有爱姐的道理,陈雪娇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看似大大咧咧,可内心却是有成算。否则一个娇小姐在府里怎么能够呼风唤雨。大户人家的龌龊事多的是,争风吃醋,争夺家产,轮番上演,爱姐深陷其中,她一定不喜欢丁府的一众姨娘,可却是能够分得清是非,没有想过去害姨娘的孩子。反而因为孩子,对陈雪姚客客气气,据陈雪娇所知。陈雪姚绝对不是个善茬,她进丁府为的就是大奶奶的位子。

    可从目前来看,只怕她的目的不是那么容易达到。只怕她生完孩子,爱姐便会出手。

    陈雪娇对爱姐也略有了解,陈雪姚未出门子之前,有一回和陈老太太说话,被她了去。说爱姐最是个爱憎分明的,有一回丁大爷的一个美妾惹了大奶奶,被爱姐提腿卖了出去。

    丁府的小妾们心里头看不上大奶奶,却没一个敢往爱姐跟前凑的。就怕她手里短了银子将她们都给卖了。

    陈雪姚这样,只怕和爱姐闹了不止一次了,她之所以这么不知收敛,仗得便是肚子里的孩子。

    又有小丫鬟送上菱角。煮熟的菱角,虽然没有夏季的菱角新鲜,可重在这个节日是个稀奇货。

    丫鬟拿了剪刀剪掉尖角,芽儿洗了手剥了一只放在雪娇面前的碟子里,下一只递给爱姐,被爱姐阻止:“这菱角只有自己剥了吃才有趣味。旁人动手还有什么意思。“

    陈雪娇也自己剥了一只,吃在嘴里,虽然汁水不多,倒也鲜甜:“难为你们大冬天的还有菱角。“

    “这是微山湖的舅舅夏季送来的,我娘最爱吃,她想家乡的时候,便吃几个棱角。为了方便,我们家园子里头有一方地窖,里头搁了冰块,否则这大冬天的,水面都上冻了,哪里来的棱角吃。“爱姐边说。

    “给我娘和陈家太太送了去没有?”爱姐问了一声,芽儿便道:“早送过去了。”

    爱姐点了点头,忽而像想起什么似得,对门口的丫鬟说:“你去玉涵馆,告诉陈姨娘,我爹今儿不回来了,让她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新年做新衣服让她先挑。”

    陈雪娇因此知道陈雪姚住在了玉涵馆里头。

    “还是我去吧,苗儿笨手笨脚的,别传错了话。”芽儿抢先一步出了门。

    陈雪娇恍然大悟,方才那丫鬟硬闯进来,只怕陈雪姚肚子不舒服是个借口,真实的目的却是看看丁府大爷回来了没有。

    爱姐让丫鬟去传话,也有不让陈雪姚在闹的意思在里头。她看了陈雪娇一眼,毕竟陈姨娘是陈雪娇的堂姐,这份关系却是割不断的,万一在闹下去,弄的陈雪娇母女几个不自在,便是丁府待客不周了。

    屋里的丫鬟便也朝陈雪娇看。

    陈雪姚是她的堂姐,这是不争的事实,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先挑明了。

    “我这个堂姐……”陈雪娇略一沉思,便开口道,“在我们几个姊妹中,最聪明伶俐,因为她打小便来到府上,我们一年见的次数不多,即使见也不过打个照面罢了,如今我们大房分了出来,更是很少见面了,看样子,她在府上日子过得极好,多谢爱姐费心了。”

    满屋子不止爱姐,包括丫鬟都是水晶玻璃心肝人,陈雪娇一说,大家便明白了。陈雪娇这层意思透着,虽然是堂姐妹,但也只不过是点头之交。如今分了家,各房更是各房,陈雪姚的事情和他们这一房无关。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堂姐是你堂姐,你是你。我嬷嬷说你和你堂姐不一样,这一看果然是不一样,所以我才与你结交的。“爱姐大大方方的道。

    一会又有丫鬟端来玫瑰茯苓饼,是厨房现做的。爱姐让给陈雪娇吃,忽而想到齐平喜欢吃这个便命丫鬟端过去给齐平吃。

    “乡下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极其简单,我家大门口便有个晒谷场,很大。收麦子的时候,村里的孩子都挤在上头玩……正月十五的花灯节才好玩呢,从小淮河里捞了大块的冰,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冰灯笼,挂在河两岸。这没啥稀奇的,想来徐州府比我们镇上的灯笼更好看。“陈雪娇便和爱姐儿说起元宵节看冰灯的事情来。

    爱姐儿得津津有味,大眼珠子一转:“是呢,我却是只说,没有去过。正月十五人太多,我娘怕我被挤着了,都不许我出去。每年只在家里点一排灯笼,我都看腻歪了,还是你自在,想出门便出门。”

    可不是。爱姐虽然锦衣玉食,行动却受限制。她这还算是好的,还能到园子里头去逛逛,更有的金小姐,还比不上爱姐,脚打小便裹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坐在屋子里做女工。平时出门,坐在轿子里头,帘子也不敢掀开。

    这便是大户人家小姐的悲哀了。

    “ 冰灯倒也罢了。每年都看,都是那个样子,最难得是去年正月十五,让许多美人儿捧着冰灯。选花魁……”陈雪娇说到这里,倒是不说了。因为她想到去年的花魁青碧,便被丁府大爷养在了外头做外室。、

    “那个我知道。”爱姐却毫不在意,“说花魁又会唱戏又会下棋的,被我爹养在了外室。”

    爱姐说这话很溜,一点也不像没有出门子的小姐。脸上没有任何未出阁的姑娘该有的不好意思。

    陈雪娇见她坦荡,心下倒也欢喜,一拍手道:“你若是有机会去我们那里玩便好了,我家里在镇上新置了个大院子,你去了住的开。”

    爱姐一说,眼睛都亮了起来,笑着道:“那我真想去。“

    眼看到了晌午,便有小丫鬟来报:“大姐儿,太太说陈家两位小姐和少爷也来了,想见见。“

    爱姐也有些意外,大太太一向不怎么见人,怎么今儿要见客了。刚才光顾着说话倒是忘了,大太太已经和陈雪娇的娘说了好一会子话。

    爱姐儿点了点头,派人去里屋叫来了雪如,又把齐平叫了来。

    一行人,便被丫鬟簇拥着去了吴氏的院子。

    吴氏的院子一派寂寥,树上扎满了红的黄的花朵,和陈雪娇刚来时在花园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娘终年郁郁寡欢,为了让她开心一点,我特意让人在树上缠上花朵,我娘看着花朵给春天一样,兴许病便好了。“爱姐笑着说。

    吴氏在暖阁里等着,刚走到门口,便到:“……要我说,锦衣玉食有什么意思,我倒是羡慕你,一家子和和美美,你说你大儿子考上了童生,俩闺女懂事,小儿子活泼,儿女双全的,我若是你就是死了也甘愿。“

    声音很年轻,只是起来没有力气。

    “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哪就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看你家爱姐是个好的,小小年纪便管这样大一个院子,搁在我们小门小户是在不能的。“是李氏的声音。

    陈雪娇暗自想,看这样子,李氏和大太太聊的挺投机的。

    大家进了暖阁,上首便是一张贵妃榻,铺着厚厚的貂皮褥子,旁边安放着锦缎锦绣软枕,一位看起来憔悴但眉眼精致的少妇斜靠在软枕上,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毛衣裳,脖子上还围着厚厚的狐狸毛围兜。李氏坐在中间,两个人相谈甚欢,而静好则被吴氏身边的丫鬟请到耳房里打络子。

    见陈雪娇等人进来,吴氏便作势要起来。

    不等吴氏站起来,陈雪娇、陈雪如、陈齐平便一起上前行礼,吴氏见他们几个落落大方,喜的赶紧让起来。

    “生的真好,今年定亲了呀。“吴氏拉着雪如的手,松开,又一边一个拉着雪娇和齐平的手,打量了一番。“这便是你家二小姐,和我家爱姐谈得来,真不错。小儿子也好,这眉眼真好看。”

    吴氏因为没有儿子,见了齐平便有些放不开手,命丫鬟拿了果子以及糕点给齐平吃。

    有丫头送上热茶点心,陈雪娇只觉得这屋内温暖如春,贵妃榻前拢了三个火盆,李氏的外衣都脱了,可吴氏依旧遮盖的严严实实,她就猜到吴氏的身子极其虚弱,只怕是有寒症。

    “你们绣的绣像真好,比我娘家那铺子里头绣的还要好。”吴氏便说。

    从吴氏的嘴里,陈雪娇知道徐州府最大的绣坊便是吴氏娘家的。陈雪娇心里忽然一动,那绣坊只怕是以前找静好绣像的铺子,后来李氏开了绣坊,静好便停了那边的生意,想到这里陈雪娇便试着问了那绣坊的情况,一问果然是的。

    大家便感叹真是有缘分。

    吴氏本以为李氏是粗鄙的乡下妇人,待吴嬷嬷呈上绣像,她心内大惊,这双面绣她小时候见她娘绣过,说是家传之法,却没想到竟然在农家,一位小姑娘也晓得此法,便要求见上一面。

    没想到和李氏对上了眼缘,得知她是秀才娘子,谈吐虽然朴实倒也有道理,心下便喜欢,一聊便收不住。

    伺候的人见吴氏许久未曾像近日这样有兴致,跟着都松了一口气,对待陈雪娇几个愈发恭敬有加。

    大家又聊了一会,见吴氏乏了,吴嬷嬷便说小厨房已经在爱姐那里准备好了晌午饭。

    “陈家太太,我这身子不好,整天吃药,告个罪,就不陪你用饭了。“吴氏笑着朝李氏道,”合该咱们有缘,日后来徐州府常来我这里。爱姐,好好招待陈家太太和小姐。“

    就有大丫鬟捧来了各色礼物,红色托盘里有两匹尺头、三只金戒指、三对金丁香,另外还有两套文房四宝。

    “陈家太太,谢谢你的绣像,也谢谢静好,让她费心了。这礼物,给她们姊妹几个,不值什么钱,还请你笑纳。“

    李氏便带着陈雪娇几个起来道谢。

    本来小丫鬟准备的是银裸子,被大丫鬟训斥了一顿,觑着吴氏的意思,重新准备了一份厚礼。

    “那就不叨扰太太了。“陈雪娇脆生生的说。

    静好这时候也被丫鬟请出了耳房,一行人便离开了吴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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