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庭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宫里的侍卫就剩下你们十几个了?”

    “是啊张大人,昨儿东安郡王进宫说,最近京城太乱,人心惶惶,要我们加强宫中戍卫,然后不知从哪里调来了五百个精兵,说是要大家共同戍卫内廷。”

    张秀庭下巴差点吓掉,大声呵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昨天怎么不跟我汇报?”

    侍卫用袖子抹了眼泪说:“东安郡王过来找您了,刚巧您去了档案库,东安郡王说他去档案库找您,亲自跟您说。还叫我不用跟你说。”

    说是共同戍卫,肯定是暗中调换。“原先那五百内廷侍卫呢?”张秀庭再次确认。

    侍卫支支吾吾说:“都不见了,今儿早上过来,一路上的见的都是生面孔。”

    张秀庭忽然想到外面的三千羽林军可能也被换防了,问道:“外面的羽林军是不是被换走了?”

    小太监见张秀庭脸色难看,急得直掉泪,嘴上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

    “你先别哭!我问你话呢!”张秀庭也急得大声怒吼。

    东安太妃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张相,你这样凶巴巴的问,人家当然被你吓哭了。还是本宫告诉你吧,京郊的行在,昨儿后半晌,遭了贼着了火,东安郡王调羽林军过去扑火抓贼去了。”

    “一派胡言!京郊的行在有羽林军戍卫,怎么能遭贼失火?”

    东安太妃冷厉地笑道:“不信,张相问问这位小兄弟。”

    张秀庭还没开口,侍卫就不停地点头,张秀庭忽然有些呆滞,木然地看着侍卫。

    “张大人,我以为你知道,东安郡王说他亲自告诉你,叫我不要跟你说!”

    “别说了!别说了!”张秀庭绝望地说。

    东安太妃也没打算放过张秀庭,冲着十几个御前侍卫说:“还愣着干什么,把张秀庭拿下!”

    张秀庭瞬间甩掉了眼中的绝望,狠厉地盯着东安太妃,铁骨铮铮地说:“谁敢!我是侍卫头领,领侍卫的内大臣,你们谁敢!”

    东安太妃鬼眼一扬,凶狠地说:“搭戏台卖豆腐,买卖不大,你架子可不小!”

    张秀庭收起自己内心的绝望,试图用天地君臣大道感化东安太妃,眼中蒙着泪意,语重心长地说:“太妃娘娘,没有皇上的手谕,私自调换宫中戍卫等同谋反,只要太妃娘娘能悬崖勒马,臣一定力荐皇上不再追究!”

    “你不追究本宫?一个死鬼怎么力荐皇上?”

    “太妃!臣这样苦苦劝你,是为了你和东安郡王好,非要弄到不能回头,你才满意吗?”

    “奸佞小人,留着你就是个祸害,来人拿下张秀庭!”

    不远处一列整齐的侍卫队,迈着同样的步伐举着火把,往这边跑。昏暗的暮光中,犹如死神降临一般,扑向紫宸殿。

    走到殿前,一行卫队兵分四路,一路上来擒拿张秀庭,两外三路一路站在殿前,另外两路驻守在大殿两侧。张秀庭目测了一下,这四队人马刚好二百人,将整个紫宸殿围得水泄不通。

    五十个侍卫已经堵在紫宸殿门口,张秀庭大声冲着十几个御前侍卫说:“你们是皇上的御前侍卫,誓死要守住这扇门!”

    十几个侍卫听了这话,立马严阵以待,拔刀和眼前的五十个侍卫对峙。

    局面一触即发。双方都箭在弦上,不能回头。

    “拿下张秀庭!”东安太妃指挥五十个侍卫喊道。

    “谁敢!你们再往面走一步,就是等同谋反,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不想活命的只管往前走。”

    “小人,死到临头,你还敢狺狺犬吠!”

    “太妃,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跟列祖列宗和万斤江山过不去了。你这已经不是闯宫,是谋反,是逼宫!”

    “张秀庭,你敢胡说八道,我亲手杀了你!”东安太妃听到‘谋反’二字几乎不能淡定,见几十个侍卫都不敢动手,只能自己拔刀,亲自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当东安太妃的刀正要刺到张秀庭的肚子时,她以为张秀庭会躲或者会后退,结果张秀庭却梗着脖子说:“刺杀御前机要大臣,这是死罪,是死罪!”

    东安太妃被这一句话弄得激愤异常,莹莹的火光,照着东安太妃已经狰狞失常的脸,霎那间狠狠地将自己手中的长刀,使劲捅进张秀庭的腹中。

    “啊——”的一声,四溅的血花,眯了东安太妃的眼,当她放下自己袖子的时候,一个身体带着刀重重地倒下。然后将一张惊愕愤怒交加的脸,暴露在东安太妃面前。

    这张脸是张秀庭,他没死,有人在东安太妃的刀要刺到张秀庭身上的时候,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这一刀。

    这人正是刚才那个哭泣的侍卫,“张大人,我错了,你栽培了多年,是我误了……”那侍卫带着没有说完的话,倒在血泊中。汩汩的鲜血,从心口处的刀刃下源源不断地涌出。

    张秀庭顾不上已死的侍卫,满身鲜血地站在东安太妃面前,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守护住皇上最后的屏障。

    “太妃,你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了。”

    “佞臣!恶狗!你还敢挡道!”东安太妃被鲜血刺激地更加狂乱,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张秀庭忽然低头,从已死的侍卫身上,拔下那把夺命刀,刹那间,侍卫的胸口喷出一朵鬼魅的血花,溅在张秀庭的脸上。

    张秀庭将沾满鲜血的长刀双手合举在胸前,视死如归地说道:“太妃,我苦口婆心,你执迷不悟,我只能以死殉主!谁敢上前我就用这把刀捅死谁!”

    毅亲王见张秀庭已经发狂,上前劝阻道:“张相,你这是何苦呢?你拦着我们不让见皇上……”

    “你闭嘴,你身为皇亲国戚,先帝的亲弟弟,先帝临死之前晋封你为亲王,是要你辅佐幼主,竟然助纣为虐,欺负先帝幼子!”张秀庭冲着毅亲王咆哮。

    “别跟他废话!来人拿下张秀庭!格杀勿论!”东安太妃冲着身后的侍卫大喊。

    缭乱的火炬,刀鞘碰触柳钉的声音,再加上夏夜里鬼魅的暑风,交织成逼宫前最后一幅画面。

    十几个侍卫已经卸下张秀庭手中的长刀,东安太妃在鬼光缭绕的火炬下,狰狞地大喊:“就地正法,就地正法!”

    一个响亮的声音穿过渐次浓厚的夜幕,“住手!住手!”

    荣亲王带着西北所近百名侍卫匆匆赶来,还未走进,一个守在殿前阻拦的侍卫已经倒在血泊。

    荣亲王振臂高呼:“谁敢轻举妄动,这就是下场!”

    架着张秀庭的十几个侍卫木在原地,荣亲王指着那个一刀毙命的侍卫疾呼:“都给本王放下刀!退到紫宸门外!”

    十几个东安太妃带来的侍卫倏然间松开了手,木讷地望着东安太妃。

    “退下!都退下!”

    荣亲王此时不敢多说一个字,因为任何恐吓或者威逼,都能激起绝地反击。唯一能够镇压住局面的就是,让他们先放下刀,退出紫宸门。

    东安太妃带来的侍卫们显然有些动摇,目光不停地在东安太妃和荣亲王之间摇摆。

    “老六,你这是要造反吗?”东安太妃先发制人。

    “太妃,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带兵进宫觐见皇上!”

    “老六,你……”

    “后宫不得干政,太妃请自重!”荣亲王毫不留情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将自己抬上道义的制高点。

    “你……”东安太妃慌了阵脚。

    “八叔,你兴师动众跟着过来是探望皇上吗?”荣亲王颐气喊道。

    “老六,你怎么跟叔叔说话!”

    “带着这些宗亲回去!”荣亲王根本不给毅亲王留面子。

    几个赶鸭子上架的宗亲已经开始转身,东安太妃厉声喝道:“不能走,说不定龙驭已经宾天,他们秘不发丧,是为了篡权!”

    已经抬起脚的宗亲们,又放下腿,怔怔地站在原地,万一真的龙驭宾天,东安太妃十有八九就是新朝太后,此时走了,岂不等于得罪了新君。

    荣亲王根本不理会东安太妃的怒吼,冲着东安太妃的侍卫说:“带太妃走!”

    “老六,你想赶走本宫?”

    “太妃,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了。你真要走这一步吗?”

    “鬼话,本宫今儿既然来了,就不打算走了,紫宸殿本宫今天一定要进去!”转身对着侍卫说:“劈开紫宸殿大门,本宫今天一定要看看皇上是死是活。”

    荣亲王从人群中挤到殿门口,将自己手中的长刀指着东安太妃说:“谁敢靠近一步,格杀勿论!”

    “就凭你手里的一百号人?”东安太妃仰天鬼笑,那声音像极了一个女鬼。

    “就算只剩本王一个人,也不会让你进去!”

    “放肆!本宫身后有五百大内侍卫,还有三千羽林军!”

    “皇宫外还有九门提督,九门提督外面还有京畿三个大营,都跟皇上一体同心。太妃不要痴心妄想。”

    “九门提督?京畿三个大营?都跟皇上一体同心?哇哈哈哈……”东安太妃失心疯一样狂笑之后,狠厉地说:“你拿着皇上的虎符试一试,看能不能调来一兵一卒!”

    ‘吱呀’一声,打破了已经白热化的双方,东安太妃寂然望着满脸污脓的皇上,吓得嘴都闭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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