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其实是没有固定液的,还需要翻书自己配,毕竟家里条件有限,制作过程中失败的例子很多,芮忱几乎把所有的花都用完了也没看到希望,末了想放弃,才退而求其次想到了树脂。

    后来之所以没有放弃,其实是因为他眼看天就要亮了,索性就通个宵。没想到最后不但做好了,还做了三片成功的,芮忱把其中一片送给了外公,也谢谢他起初提供的指导。

    “都送我吗?”齐骧犹豫了一下,问。

    芮忱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啊。就是为了送你才做的,你不要的话就丢掉好了。”

    他忙道,“怎么能丢掉?”

    芮忱看他紧张的样子,忍着笑,又点了点头,“那就留着好了。”

    永久的。

    ☆、第 75 章

    先一步留住了春天,万没想到夏天来得这么快。

    夏日的午后阳光是躁动的,晒在每一片仿佛要缺水的叶子上,叶脉藏在深深的色泽下,奄奄一息。偶尔一阵的热风爬过窗台,把窗帘底下的书本吹成金色,若有似无的油印香味。

    蝉鸣,一声比一声强烈的嘶鸣。

    父亲的声音在昆虫的嘶鸣声中显得很低沉,如同大提琴拉出了低音,华丽而严肃,“再怎么样,最低标准要达到吧?你怎么回事?考成这样给谁看?”

    高空更接近蓝天,阳光不再那么刺眼,白云像丝状物。

    芮忱眉头皱了起来,在太阳的炙烤下,看到广场摇摇晃晃。旗帜和横幅都被热风吹得招展,扑哧扑哧作响,像翅膀在扇动,不知是否要起飞了。

    “芮忱,复读吧。”母亲在沉默良久以后,说。

    风吹在他的背上,像是一只手,把他往前推。

    “倒不是说学校不够好就不行,但是你自己甘心吗?”外婆斟酌着,轻声问。

    风是燥热的,广场上明晃晃一片,干净无比。

    外公坐在实验台后边,婆娑着手中的钢笔,神情中带着一丝不耐烦,道,“孩子的事,不要管了。他自己想得清楚的。”

    电话迟迟没有打进来,太安静了。芮忱挣扎着,感觉到有东西压在自己身上,他站不稳,摇摇欲坠。

    突然,一个力量在身后用力推了他一下。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好像跳到了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自身的重力把他不断往下压。

    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没时间看清瓷砖上的花样。

    “砰!”

    芮忱蓦地坐起来,浑身是汗,吃力地咽了咽喉咙。

    很干,喉咙疼。他喘着气,汗一滴一滴脸上的轮廓流下来,打在汗腻腻的腿上。他还没有缓过神来,在床上坐了很长时间,望向墙上的空调,还没有修好。

    渐渐地,芮忱背上很凉,伸手一摸都是水。内裤也全湿了,他看着小腿上结着的汗珠,把腿曲起来。相互触碰的皮肤好像能因为这样就粘合,芮忱又咽下一口唾液,看着膝盖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在床尾捡了一条短裤套上,赤着脚走到衣柜前,淡淡瞥了一眼镜子里自己苍白干涸的嘴唇,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干净的内裤,抓在手里,往外头走。

    走出房间前,芮忱拿起手机看,没有任何信息。

    他没有立即去洗澡,木然装了一杯冷水,站在饮水机前面咕噜咕噜喝了满满一杯。这个夏天热得让人缓不过神来,他又倒了一整杯,继续喝。

    书房里的电话响了,古老的声音,铃铃铃……铃铃铃……

    芮忱喝水,鼓膜里回响着咽水的声音,咕噜,咕噜。

    电话响个不停。

    他走进浴室时,电话声停了下来。芮忱摸了摸水管,能感觉到温度,不知水池里的水是否已经被阳光煮沸,他弯腰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浇在脚上。

    还真是热的。

    芮忱才把手里的内裤放在架子上,要带上门,便听到外婆叫自己的声音。他应了一声,走出浴室,见到外婆迎面走来,催促道,“招生办来电话了,找你的。”

    他听了一愣,急忙快步往书房里走。

    书房里的冷气开了,他打着赤膊,汗在拿起电话以前被吹干。空调下的绸子呼呼飘荡着,隐约可见冷气里的霜,落在他赤裸的背上,冷得他打了个哆嗦,脑袋就清醒了。

    “喂?”刚刚睡醒,芮忱的声音还是沙哑的,他捂住话筒清了清喉咙,“你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有礼貌,问,“是芮忱同学吗?我们这里是……”对方把自己介绍了一遍,没等芮忱回答,便提到了他前些天在网上填报的志愿。他简单说了一下医学院的报考情况,还有今年的录取计划,不知怎么的,又介绍了一下学校里的另外几个专业。

    芮忱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捕捉到了重点。悬着的心盈盈落地,他抿起嘴唇,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嗯,谢谢老师。”

    “不客气。”电话那边又说了几句,和芮忱挂断了电话。

    他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并不像平时听起来的那么冷酷难听。

    外婆手里端着一盘已经切好的西瓜,站在书房门口,对芮忱微笑,“考上了?”

    “等确认。”芮忱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这才好像真的睡醒了,问,“外公呢?”

    “楼下下棋。”外婆把西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冲个澡出来吃吧,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她回头看到芮忱被汗弄得油腻腻的头发,嘟哝了一句,“怎么修空调的还没来。”

    其实最好的事情莫过于一觉醒来得知噩梦都不是真的,芮忱站在莲蓬头下,被太阳晒暖的自来水浇灌在他的身上。他睁不开眼睛,偶尔水流随着呼吸进了鼻腔,他呛了几声。

    芮忱用力擦着自己的脸,好把午觉残留在意识里的黏着洗去。

    带着薄荷香气的沐浴液让每一个细胞复活,他洗得手指上起皱,弯腰把脚踝揉搓了好几次,沿着小腿上的线条往上擦,要把先前结在上面的汗都拨开似的。膝盖上那片新长出来的皮肤是稚嫩的,薄得像一层膜。

    他想起齐骧了。

    所有的专家都没有预料,更毋庸提学生。

    考完数学的当天晚上,微博上说有学生跳楼自杀了。

    这个夏天太热太热,星星藏在厚厚的云层里,把大地盖得密不通风。第二天早晨,大雨倾盆而下,淋湿了所有进入考场的学生的心情。

    雨下了整整一天,连打伞也没有用。

    回家的公交车上全都是被雨水淋成落汤鸡的乘客,包括芮忱和齐骧。被自身的热气烘出来的潮味流窜在不透风的车厢里,诡异的静谧凝结着,显得报站的声音没人听到。

    家里没人,空调是那天下午坏掉的。

    雨伞上淌着水,沿着伞骨流在门边的塑料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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