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周泛函一身米白色礼服,落落大方站在台下,面带笑容地望着走向自己的好友。

    “今后就要拜托你了。”林嘉音嘴角挂着淡淡微笑,向她伸出了手。

    “你呀,先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周泛函握住她的手,微微凑过头去笑道:“这事,你是不是没有和你那位打过招呼?我看你宣布暂时退出公司管理层的时候,他的脸色难看得可以啊。”

    林嘉音轻笑,话语中居然带了几分孩子般的赌气意味:“就是不告诉他,凭什么每件事都要被他知道?”说话间,只见她眼波流转,眉目慵懒,别有股独特风情。

    周泛函知道怀孕的女子脾气会特别反常,更何况吃苦的不是她,所以便笑着顺意道:“是是是。”

    “可惜了。”林嘉音眨眨眼:“真怀念以前我们两个一起打拼的时候。”

    “等你生完宝宝不就有机会了?”

    “早知道,就学你了……”

    周泛函听了,不由失笑,正想接口,却听到有个男子温和的声音在两人身后道:“嘉音。”她便知道是那位顾公子到了,赶忙让开位置,顺带向自己好友眨了眨眼。

    巧妙地避开那些想来同她寒暄的人,周泛函从边门离开了大厅,因为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缘故,只不过站了这一个小时不到,就觉得有些疲惫。

    ——或许应该早点退场,回宾馆去休息下。

    她正这么想着,却不防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手臂,整个人被逼退到墙角,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个绵长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让她猛然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或许是因为久别重逢,又或许是因为习惯成自然,周泛函微微闭了眼,双手抬起,想要勾住来人的颈项。可是心头忽然想起一事,便转为握拳,用力捶向那人的肩头。

    “又怎么了?”纪偌言抬起头,有些无奈地问。

    周泛函笑着看了他一眼:“说起来,我倒是忘了恭喜三少一声。在回来的飞机上,我看到三少又上了杂志封面,说是有了新欢名模,也算是近来的新鲜事一则了。”

    纪偌言无语,对于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觉得很是头疼,早知道他压g就不该让她出国,更不该让她同那个林嘉音混在一起,现在好了,一个两个都是这种不动声色的表情,他着实很怀念以前那个一眼就能看穿的小丫头:“……泛泛,我们谈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周泛函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笑容优雅,无懈可击。

    纪偌言轻叹一口气:“你回国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原来我还打算圣诞节去纽约看你呢……”

    周泛函站直身体,眼神明亮,望向他:“我怎么敢劳烦三少您的大驾?还有,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三少您还请先放手……”

    “泛泛!”纪偌言皱眉:“不许再说这种话!”他顿了顿,又道:“要我说多少次?你是我老婆!孩子都已经三岁了!当初那份离婚协议书我g本就没签字,还有,你不会以为……扔下份协议书,就算事情办完了?”话说到最后,不知为什么,他竟是放柔了语气,脸上重又挂起似笑非笑的表情,甚至还有了点得意之色:“我怎么就觉得,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有股好大的酸味?”

    周泛函轻轻“哼”了一声,拨开他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泛泛。”纪偌言无奈,追上去:“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你不要去看那些八卦杂志上的消息,捕风捉影是他们的长项。再说了……”他说到这里,忽然就压低了嘴角,别过头,看起来似乎像是在赌气:“你和那个邵诚不是也有联系?”

    周泛函挑眉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我们只是朋友。”当年在她出国前,邵诚正打算组建自己的公司,约了她在外碰头,想邀她入伙,可她拒绝了;再后来她出了国,也就每年联系一、两次而已,这道关系也算是渐渐淡了。

    两人来到门口,纪偌言无法,低声叹道:“你怎么近来脾气又大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他笑了下,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难道要我歃血为誓?”

    周泛函不理他,自顾自沿着台阶往下走,正好看到林嘉音站在前方不远处在等车,她笑了一下想上前打个招呼,眼角余光却看到有辆红色轿车冲着这个方向直直撞了过来。

    惊呼声还来不及出口,她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给撞倒在地,然后似乎有人紧紧护住她,在地上滚了圈。耳边是尖锐凌乱的刹车声、人们惊恐的呼叫声,最后以一记巨响为终结。

    医院里,周泛函眼圈红红地坐在病床边,望着双手扎成粽子模样的纪偌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思来想去,只得用力咬紧了下唇。

    “你这个笨丫头,摆这幅脸色做什么?弄得像是我欺负你什么了。”相比之下,身为伤患的纪三少的表情倒是正常得多,并且还有心思开玩笑。

    “……谁要你……谁要你……”周泛函皱着眉头,双手互相紧握,犹豫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下一句话来。

    纪偌言脸上带笑,似是对她的反应并不以为意,反而又笑道:“你看,刚才才说了歃血为誓,结果就灵验了,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不要再说了!”周泛函猛地抬头,泪水却滑了下来:“你假如真有什么事……我、我……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瑶瑶又该怎么办?”

    纪偌言收敛起嘴角的笑容,面色平静,伸出包扎得厚实的左手放在了她的头顶:“笨丫头。”他望着她,目光温和,缓缓道:“对我来说,只要你没事,就好。”

    周泛函怔怔望着他,似乎是在看一个全然的陌生人,又似乎是在看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旧识,凝视了许久,她终于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纤细的手指与被裹成一团的白色纱布相映,却有种说不出的温和感。

    “纪偌言,我回来了。”

    “嗯。”

    “我把瑶瑶也一起带回来了。”

    “嗯。”

    “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好,不再分开。”

    有些过往,不必再追;有些隐晦的心思,也不必宣之于口;若说起因,只不过因为当时彼此都还年少;如今,只要你明白:

    ——其实,我一直就在这里,等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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