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安康 作者:未知

    福气安康第46部分阅读

    福气安康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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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据素绫私下说,为了订个好日子,曾姨娘天天把林状元的生辰八字要了来,和自己女儿的生辰八字一起,拿去给京城最有名的算命先生合对,千算万算,几乎把所有的皇历都翻烂了,才挑了这么个好日子。

    成亲的日子是急了点,底下的人只道曾姨娘怕夜长梦多,才火急火燎地挑了这么个最近的日子。殊不知,曾姨娘是怕再这么拖下去的话,自己女儿的肚子就要露馅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人们穿在身上的衣衫日渐单薄,到那个时候,是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对于女儿能为自己挣这么一个光明的前程,曾姨娘还是相当满意的。当时她在扬州,一看到龚夫人的道喜信时,顿时喜出望外,病马上就好了,立马就从床上起来,让底下的丫头们扶着去见范老爷,几乎是献宝似的把信呈给了范老爷。范老爷一看,眼睛都瞪大了,他们范家祖祖辈辈,还没有一个状元的女婿呢。

    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态,范老爷马上写了封书信,让两名小厮星夜兼程奔往京城,投递到龚大学士手里,打探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当两名小厮风尘仆仆地奔回来,把龚大学士的亲笔书信交到他手里时,他才确信了这回事。马上招呼了夫人与曾姨娘,雇了几辆马车,带上足够的银票,快马加鞭地赶往京城操办婚事。

    在整个喜气洋洋的龚府里,有一个人非但没有一丝笑容,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个人,就是林志海的跟班小厮,乐小桃的哥哥,乐天明。

    总的来说,乐天明还是很尽职的,除了近来盯着林公子盯得松了些,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林公子屁股后面跑的。他看到林公子与范家小姐两厢含情脉脉对望时,心里就直犯嘀咕:这林大哥,也没见他往莺莺燕燕的地方跑呀,也没有见他去后院那些小姐们住的绣楼去,怎么无缘无故就跟范小姐好上了呢?

    而且,这赐婚的圣旨下得也飞快,这成亲的日子也来得飞快,这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他想起来京城的前一晚,苏文清的嘱咐,还有自己老爹虎着脸对自己说的,如果没有把林公子看好,就扒了他的皮。为了避免回去以后遭受皮肉之苦,他匆匆忙忙找人代写了一封书信快马加鞭送回扬州,告知苏文清这件事情。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是他的这封信送回扬州城的途中,苏文清母女和林氏已经动了身,怀着给林志海一个惊喜的美好愿望,正奔赴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郊外客栈的夜晚

    上京这档事本是在计划之中的,恰好又赶上长风镖局的李长修李镖头护送妹妹和妹夫回京,想有一个武艺高强的李镖头照应着,苏文清她们一行三个女人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于是便与李镖头约好,十五那天两家人一起动身前往京城。

    李镖头的妹妹,是个柔弱身子,平日里也是走多几步路就会气喘吁吁的小美人,而他的妹夫,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于是,李镖头便雇了两辆马车,一辆给自己的妹妹与妹夫乘坐,另一辆是替苏文清三人雇的,自己则骑马在前头带路。

    因为有了李镖头的护卫,大家放心了不少,两家人一路上日出而行,日暮而宿,相互照应着,走走停停,也不觉得寂寞。

    又由于苏氏母女都是会医理的,平日里一些伤风头痛的普通病症甚是拿手,要是谁受了凉,感染了风寒,去野地摘些草药,熬了药汗发发汗,一天的功夫也就好了,所以,这一路上也没有发生多大的事情。

    还有一天,还有一天就到京城了,这天晚上,大家就近找了间简陋的客栈,住了下来。

    不知为何,越接近京城,苏文清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起来。是因为近情情怯吗?初初恨不得马上见到林志海的心情,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患得患失起来。

    苏文清暗笑自己多心,深呼吸了一下,借以平复自己突然涌上来的不安情绪。转头,却见倚在窗边的林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襟前的衣衫。

    “林大娘”苏文清赶忙奔过去,快速地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递到林氏的嘴边,喂了下去,再倒来一杯水,让林氏合着水吞服下去。再把林氏扶到床上,让她静静地躺一会。

    这药丸是苏氏在临行前,专为林氏特别配制的,苏文清给取个名字,叫做“救心丸”。暗地里苏氏对苏文清说,这林氏的病,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治,药丸的作用不过是暂时延缓她的病情而已,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

    听到这,苏文清的眼中便蓄了泪。她知道林氏一向对她好,就好比这一次上京,本来林氏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宜远行,可她说什么也要跟着来,说是自己的儿子娶媳妇,自己这个做母亲和做婆婆的怎么可以缺席呢?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也颇为辛苦,扬州离京城路途遥远,这一路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荒芜之地,有时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靠着车厢大家轮流小憩一会。这正常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林氏这样拖着病体的?所以,苏文清知道,这林氏表面上温和地笑着说没事,其实都是硬撑着在坚持着,想必她也是知道自己的病情,想着能见上自己的儿子一面是一面,若能看到自己的儿子成亲,那她此生就没有遗憾了。

    “小清,过来。”林氏忽然从床上强自侧起身子,朝苏文清招手。

    “林大娘,你好好休息,怎么起来了呢?”苏文清赶忙走过去,扶着林氏,随手拿了个软枕,垫在她的身后,好让她靠得舒服一点。

    “小清,我没事,大娘不想睡,你陪大娘说说话。”林氏拉着苏文清,让她坐在床边。

    一触碰到林氏的手,苏文清的心不由紧了一下。林氏的手很瘦弱,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昏黄的烛光下,她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从几乎透明的皮肤看去,甚至可以看到血管里血液的流动。

    “林大娘,这一路太辛苦,你都瘦多了。”苏文清心疼道,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

    “好孩子。”林氏慈祥地望着苏文清,拍了拍她的手,声音突然黯淡了下来,“大娘的病大娘自己心里清楚,大娘只是担心,只怕捱不到京城了。”

    “大娘,你快别这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娘不是给你配了特效药吗?只要你服了药,安心休养,就一定会康复的。真的,不骗你,我娘就是这么说的。”苏文清几乎是哽咽着说道。

    “好孩子,”林氏慈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药……”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即使她不说,苏文清也看得出来,都服药半个时辰了,林氏的脸色依然苍白如纸,虚汗浸湿了鬓发,时不时用手去抓胸口。显然,这特效药,已经慢慢对林氏失去效用。

    林大娘喘息了一阵,觉得没有那么辛苦了,方道:“小清,不要伤心,其实一个人活多少年,活得多久,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谁也不能勉强,谁也不能逆天行事。”林氏的脸上又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次笑得很淡然,“大娘这一生,大富大贵经历过了,穷困潦倒经历过了,山珍海味吃过,树皮草根也吃过,如今儿子也长大成|人,并高中状元,功名利碌全有了,大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大娘”苏文清望着林氏,说不出话来。

    “现在大娘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海儿跟你成亲。”林大娘伸出手来,轻轻抚着苏文清手腕上套着的血玉镯。这是林家祖传之物,玉质温润细滑,通体碧透,中间一条血线,更是弥足珍贵。很久以前,她把这个赠给了苏文清,也就认定了苏文清是林家儿媳的身份。

    “大娘,你会看到的,咱们不是快到京城了吗?一到京城,我跟海哥哥马上成亲,让你看个够,好不好?”苏文清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今晚的林大娘,怎么尽说一些不吉利的话呢?

    林氏再度微笑,拍拍苏文清的手:“好孩子。”

    “大娘,快别说这些丧气的话。”苏文清悄悄拭去脸上的泪水,努力笑着故做轻松道,“这不还有一天的时间就到京城了吗?到时海哥哥突然间看到您来了,别提有多高兴了。然后,我与海哥哥什么事也不做,专门上街订做嫁衣去。说不定啊,我做新娘子的样子,比大娘当年还漂亮呢。”

    “好好,小清漂亮,小清一定比我当年还漂亮。”一想到未来的事情,林氏果然开心起来,“到时你们两个给我奉茶,我喝了你奉的茶,就认定你这个媳妇了。不对,我就算不喝你的茶,我也认定你这个媳妇,别的我一概不认。”

    林氏的最后一句近乎孩子气的话语倒是把苏文清给逗笑了。她展开了笑颜,嘻嘻笑道:“好好好,我就把自己当成是大娘的媳妇了,海哥哥只能娶我一个,别的都不许娶。”

    林大娘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重新躺回到床上去,苏文清给她掖好了被子,看着她睡了过去,才吹熄了烛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外面,月华如水,寂寂暗夜,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一两粒星子在闪耀着微弱的光。四周半人高的杂草随风吹动,夹着些许虫鸣,竟带了几分凄凉。

    客栈里的人全睡了吧,灯火已经熄了,只有走廊前一盏“气死风”的白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发着惨白的光。

    苏文清打了一个呵欠,走回房里,反锁了房门。房里,林大娘已经进入了梦乡,呼吸均匀。自林大娘病倒以后,她与苏氏便担负起夜里轮流看值的任务,生怕林氏有一丁点的闪失。

    忽然间,狂风大作,桌上的烛火“嗤”的一声灭了,没有关严实的窗子被风吹得“辟辟啪啪”地响个不停。

    苏文清赶忙起身去关窗,窗子的响声太大,她怕惊醒了林大娘。

    而她的手,却在拉上窗子的瞬间滞住了。窗外,客栈的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了一层薄雾,飘飘渺渺,有些像人间仙境,一点也不真实。

    就在苏文清诧异的时候,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匹白马驶了进来。

    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良种白马,额头上却是一圈黑色的毛发,形成一个弯月形的标志,甚是奇特。

    马上端坐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眉清目秀,一身喜服,腰间还佩挂着一枚宝剑,金黄的穗子随风飘荡。

    苏文清掩住嘴,生生把惊呼声吞到肚子里去,那马上端坐的少年,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除了林志海还有谁?

    “海哥哥”苏文清轻呼一声,开了门,奔了出去。

    院子里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了开去,沉沉的夜色中,走廊处的灯笼的火光照到了院子里,朦胧一片。

    奇怪的是,院子的门被推开的声响,还有马匹驶进来的“哒哒”声,似乎并没有惊醒客栈里沉睡中的人们。这个郊外的客栈,依然寂静一片,听不到什么的声响。

    她向他奔了过去,而他,也下了马,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的眼中闪着惊喜的泪花,她轻声呼唤:“海哥哥”同时,她也听到他在回应道:“小清,是我,我是海哥哥。”

    她用力抱住他。他的身上有种她熟悉的气息,这令她很安心。仿佛连日来的紧张疲惫全部消失无踪,她伏在他的肩头,轻声问道:“海哥哥,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们来了京城?”

    他轻轻地推开她,声音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他说:“我猜的,我有预感,你们要来了。”

    她怔怔地望住他,看着他的眸色忽然变冷,冷得如结了冰霜,冷得她心里发寒,然后,她听到利刃出鞘的声音,再然后,她惊骇地看到,林志海手持了利刃直直地朝她刺了过来。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耳边真切地听到利剑洞穿心脏的声音,沉闷而刺耳。没有疼痛,她就这样震惊地看着他,看着殷红的鲜血从心窝处喷溅出来,染红了整把利刃,滴滴哒哒地滴在地上。

    她用力攥住他,问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他的眼睛血红,哑着声音道,“你不该来,为什么你要来呢?”

    “为什么?”她哭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郊外分外的凄凉。

    ……

    “海哥哥”苏文清猛然惊醒过来,双手用力抓住床棂。她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四周寂瘳,窗子也关得严严实实,而她自己正坐在床上,哪有什么白马,哪有什么林志海?

    原来,这只不过是恶梦一场。

    她吁了口气,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身上的衣衫,全被冷汗浸湿透,凉浸浸的。

    她捂住心口,心呯呯地跳得很快,刚才那个梦,也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像真的一样。而心中隐约的不安,再度扩大漫延起来。

    她的海哥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京城中惊闻喜讯

    由于林氏的病情加重,需要卧床静养的缘故,苏文清便跟李长修那一家子说了一声,那一家子也是个极通情理的,再加上在路上行走了这么些天,彼此之间也产生了些感情,听闻林氏病了,便马上同意多住上一天,还殷勤地过来探望,让林氏很是感动。

    这样一拖,又耽搁了一天的时间,林氏过意不去,在傍晚的时候便说自己的病情已无大碍,催促着大伙上路。

    苏氏见林氏脸色依然苍白,只是恢复了少少红润,本不适宜急着上路,但林氏执意要走,说反正只有一天的时间,赶到京城里再慢慢调养也未迟。

    苏氏拗不过她,也唯有点头答应了。于是,傍晚时分,用过晚饭之后,两家人又登上了赴京的旅途。

    深夜时分,夜路漆黑,再加上林氏的病情需要时时看顾着,这样走走停停,等抵达京城的时分,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有白云朵朵在天空中飘着。

    马车驶进城门,一入到京城,迎面而来的便是人声渲沸,熙熙攘攘的人群,马车也被迫走一段路停下来,然后再继续前行。

    苏文清掀起了车厢的窗户帘子的一角,好奇地朝外望去。这京城的景象,可比她想像中的热闹多了。与扬州相比,自是另一派昌盛的景象。就连这街上杂耍的,也与扬州城里的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走到路口,李长修一家与她们分开了。说了多谢,苏文清把几锭沉甸甸的银子塞给李镖头,他说什么也不收,说平日老乡相互援助那是应该的,如果收取了银子的话,那就不配侠义二字了。苏文清无奈,再三说了致谢的话,并说以前有空再联系,便各自散了。

    李长修自然是跟了妹妹妹夫回了京城的家里,苏文清母女及林氏在京城里随便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来,略作修整,准备等用过午饭之后,再到街上打听一下龚大学士的府第,再登门拜访。

    这间客栈叫做“龙凤客栈”,名字吉祥,来住店的客人也多,苏文清跟掌柜的要了最后的两间上房,然后再让小二打水进来,供她们洗漱。

    小二高高瘦瘦,挺有力气,一手提了一桶水进来,又拿了毛巾铜盆进来,见她们的装束,再听她们的口音,笑道:“这几位客官,你们是从南方来的吧?”

    苏文清看着这个小二也面善,便笑着答道;“是啊,我们是从扬州来的,你是如何猜到的?”

    小二便笑了:“姑娘,我这店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多了,单是那些做小本生意的,在楼下那些下等房间全住满了。”他侧头想了一下,又道,“不瞒你说,早些日子,就是春闱的那段日子,上京应试的举子们,把我这家客栈全包了。图的就是我这家小店的名字好,吉利。”说到这小二哥便呵呵笑了。

    苏文清等人也笑了,这个小二哥,还真是能说。

    小二看了她们一会,又道:“你们是扬州人氏,有没有听说,你们扬州出了一个状元郎,叫林志海的?”

    苏文清与苏氏林氏相视而笑,淡淡道:“知道,这事我们早就听说了。”

    小二又把茶水点心等端了过来,继续道:“你们扬州真是出能人啊,出的状元,不仅才华横溢,而且人也长得好。就拿十几年前那名龚状元来说吧,金榜题名时,便是皇上赐婚,洞房花烛夜,大登科连着小登科,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如今这位林状元也是,刚刚高中,便被恩师龚大学士看中了,向皇上请了旨,皇上亲自赐婚许给了龚大学士的义女,真是皇恩浩荡,荣耀无边啊……”

    说到龚状元的时候,苏氏便变了脸色,等说到皇上赐婚给林状元的时候,林氏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摔碎在地上。顿时,茶杯碎片四下飞溅,茶叶热水四处飞洒。

    小二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慌忙拿过扫帚,一边清扫一边道:“我说这位大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没烫着手吧?”

    林氏的脸色白得碜人,她紧紧抓住胸口,手在不停地颤抖着,喘着气道:“这位小二哥,你可能是在说笑吧?海儿…… 林状元不是已经有了婚约了吗?”

    小二看了一眼林氏,又低下头继续清理地上的茶杯碎片,嘴里道:“这位大娘,你消息还真是灵通啊。不错,我听说林状元是曾经有婚约的。不过,这皇上金口玉言说了出来,上上下下谁敢抗旨啊?抗旨那可是要…… ”他伸出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做了一人浅而易见的“杀头”的动作。

    “不会的,海儿是个重情义的人,即使要被砍头他也不会做了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来……”林氏说得急促,一口气接不上来,又是一阵咳喘。

    “林姐姐,你看你,一急就犯病。你还是静下心来,歇一会。”苏氏一看林氏这般情形,连忙走过来,拿出几粒药丸,递给林氏,又拿起另一只盛了茶水的杯子放到她手里。

    小二这才发觉林氏的脸色不同寻常,忙道:“这位大娘,看来你病得不轻啊,要不要我跟掌柜的说一声,唤个大夫过来,这出门在外的,要是得了病那可麻烦了……”

    “多谢小二哥,我们带了药的,一会就没事了。”林氏摇摇头,拿了药丸,合着茶水,一仰头送服下去,急急问道:“小二哥,你知道海儿…… 林状元住在哪里吗?”

    小二奇怪地看了林氏一眼,对林氏急切的神情颇为不解:“这位大娘,林状元当然住在刚落成的状元府第里。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林状元迎娶新娘子的好日子,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听说皇上还要过来观礼。你们也去凑个热闹吧,毕竟这样的好事十年难遇一桩。你们只要到街上一问,保准有十个八个人站出来给你指明方向。不问也行,只要看街上的人朝哪个方向走,就知道状元府在什么地方了。”

    “娘,你照顾一下林大娘,我去去就回。”苏文清忽地站了起来。听了这么久,她终于听出个大概,无非是皇上赐了婚,她的海哥哥要奉旨与别的女子成亲,日子就订在今天。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把她整个人都震得呆住了,本能的反应是,她要去找林志海,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违背他们之间的承诺,去娶别的女子?还有就是,早知今天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当初在扬州城后山的山崖边,怎么就会舍弃了生命来救她呢?

    她的海哥哥,上京前的林志海,与上京后的林志海,怎么就判若两人了呢?

    这变心的速度,怎么比六月天里“孩儿脸”的天气都来得快,说变就变,她无所适从,她要去问个明白,问个清楚,找一个让她死心的理由。

    苏文清急急地奔出门去,没有听到背后林氏与苏氏急切的呼唤声。或者说,此时此刻,她什么也听不到。耳边只是来来回回地回响着几个字:“海哥哥要成亲了,就在今天,而新娘子却不是我。”

    立于街心,身边是来来往往,有些朝她望上一两眼,有些只顾低头匆匆赶路。这其中,有欢喜的神情,也有忧愁的模样。太阳很猛烈,街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但苏文清心里却陡然生出一股寒意,这股寒意侵袭了她全身,令她冷得发抖,冷得牙关都在打颤。

    “闪开,闪开,新娘子的轿子要来了。”有人吆喝道。然后她与路上的行人被推搡到了路的两边。

    锣鼓喧天,唢呐声声。一顶极尽华丽的喜轿招摇过市。旁边有喜婆,还跟着一大群的丫头,唯独不见了素绫的影子。大家只道是几天前素绫偶感风寒去了,殊不知,这是那个未来的状元夫人为了掩饰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绝计不能让素绫活在这个世上所做的手脚。

    苏文清仰着头,看着喜轿旁的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他一身喜服,满脸笑容,一副年少得志的样子,频频朝两旁的人群拱手作揖。阳光溅进她的眼里,升腾起朦胧的雾气,她的心在钝钝地痛个不停。原来,昨天晚上那个梦境,也有一些是真实的。

    “瞧瞧,这新科状元,真是一表人才啊,难怪被龚大学士看上了,说什么也要把自己的义女许配给他……”

    “是啊,这么个俊俏的少年郎,哪家的闺女不思春呢?就是没有这个福气啊……”

    ……

    人群里,窃窃私语声不断,有艳羡的,有妒忌的,还有纯粹只为了看看热闹的……苏文清无意识地跟着轿子的后面,紧攥着双手,尖尖的指甲刺进了肉里,渗出了鲜血。她没有丝毫感觉,她只是想,想去问一个结果,只要林志海说出这样做的理由,她就死了这份心。

    其实状元府并不远,拐个街角就到了,但苏文清仿佛觉得,走了半个世纪。

    喜轿停了下来,有人挑起了帘子,新娘子被人扶了出来。过火盆,过马鞍……礼节繁杂,围观的人群不断地起哄,大家都呵呵地笑着。喜婆及时地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苏文清静静地站在人群的前面,神色冷漠。状元府里里外外铺天盖地的红绸,闪着金光的“喜”字,刺得她想流泪。()

    第一百二十章冷彻心肺的婚宴

    新娘被丫头婆子们扶进了喜房之中,新郎官出来招呼客人。他转向朝这边走来,目光对上苏文清冷冷的双眸,猛然怔住,失声道:“小清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苏文清望着面前熟悉的面孔,这是她在梦里想了念了无数遍的容颜,如今却做了别人的郎君。心中的痛楚在一遍遍地扩大,痛得她几乎无法自持。

    林志海顿时无言。

    “还是我不该来?”苏文清的心在滴血。他在梦中就说过,她不该来,不是吗?虽然现在,他没有拿剑刺入她的心窝里,可是此情此景,跟他执了利刃刺入她的心脏又有什么区别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她看着一身喜红袍子的他,头阵阵晕眩。此刻的他,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不为什么。你走吧,回扬州去。”林志海咬着牙,冷冷道。

    是他吗?那个让她想念了整整几个月的他,如今陌生得令她不敢相认。

    “为什么?”苏文清叫道,再跨前,她不甘心,不甘心这么一段美好的姻缘却逝如流水。

    一个女子,面色雪白,容颜哀伤,眼底蕴泪,怒视着新郎官。如此怪诞的场面,已经引起了围观人群的注意。顿时,小声的议论声四起:“这位姑娘是谁?怎么这么对新郎官说话?”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这位新郎官的旧相好吧,如果新郎官另结新欢,这个女子上门追讨来了……”

    “这个新郎官,风流倜傥,这个女子也是一副美人模样。我看啊,肯定是这位新郎官在哪里惹的风流债,如今趁着他成亲的好日子,来这里大闹一场……”

    ……

    围观的人群的议论声越说越响,林志海显然也听到了,他有些控制不住场面,仓惶地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小清,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

    以后?以后还有机会再说吗?苏文清的心冷了一冷,他还惦记着今天是他成亲的好日子啊。她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林大状元,请放心,我此次前来,不会破坏你的好事。我只是来问几句话,问完我就走。”

    林志海再次仓惶地望望四周,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他甚至听到人群里的人在说:“…看来这个新科状元郎,是个负心的汉子,贪图荣华富贵的衣冠禽兽……”

    苏文清看着林志海狼狈不堪的样子,眸色越来越冷,眼中已没有了泪水。她望了林志海许久,才冷冷道:“敢问林公子,今天的所作所为,难道就忘了昔日的情份,忘了昔日的所有誓言了吗?”

    “小清”林志海试图阻止她再说下去,他沉痛地望着她,“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已经成亲了。”

    “啪”

    只听一声巨响,众目睽睽之下,苏文清挥起了手,狠狠地给了林志海一个耳光。

    众人呆住。有一刻钟的时间,围观的人们头脑都不会转动了。这女子莫非疯了,敢动手打当今状元郎,难道不要命了?

    林志海也呆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令他顿时清醒过来。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她居然敢打他,还当着众人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手打了他

    “这一巴掌,是我还给你这个背信弃义之徒的”苏文清面罩冰霜,冷冷道。她颓然地垂下手,疲倦地微微合上眼睛。她觉得心口疼痛异常,宛如一把拉锯来来回回地切割,嗓子发甜,一颗心痛得快要跳出来了。

    这个世界,再不是她所认知的世界,曾经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宛如肥皂泡般,外表如何的绮丽多彩,却经不住轻轻的碰撞,顿时碎成千瓣万瓣,好像此刻她的心一样。

    这个世界,终究不是她所看到的世界,曾经所有美好的东西,终究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剥离了华丽的外衣,里面,却是如此的肮脏不堪。

    苏文清的身子晃了一下,她努力睁开眼睛,觉得这个她熟悉的世界在她面前轰然倒塌,而她,则坐在这堆废墟之中,仓惶四顾,找不到可以避风的港湾。

    她闭上眼睛,有清凉的液体在她的脸上滑下。

    他终究不是她的良人,而她,也不是他手心里的珠玉,任其跌落尘埃,颠沛流离。

    再没有怜惜。

    四周的人群马蚤动起来,有些官兵模样的人正朝这边走来。显然,有人看到形势不对,往里边通报去了,里边的人派了官兵过来,维持秩序。

    闻声赶出来的扬州粮商范老爷,见官兵来了,连忙指住苏文清道:“快,把这个闹事的疯女人给我抓了”

    苏文清冷若冰霜的眼神如刀般拋向范老爷。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范老爷顿时噤了声,有些畏缩地退了一步。

    官兵们听了命令,如狼如虎般地朝苏文清扑去。

    “慢着”林志海猛然喝斥道,“退下”

    为首一个瘦猴模样的军官看看林志海,为难道:“林状元,你看这……”

    “我让你们退下,你们没听见是不是?”林志海怒道,状元公的威严倒把官兵们吓住了,乖乖地退了下去。

    “范伯父,你先进屋去,外面的事情由侄儿自己解决就可以了。”林志海转头对范老爷道。

    “老爷,咱们进屋去。”曾姨娘扯扯自家老爷的衣袖,把范老爷扶回屋里。她嘴上虽不说,心中也隐约猜中了几分。不过这些是小辈们的事情,他们当家长的不好插手。

    “小清,你走吧。”林志海红着眼睛望着苏文清,“是我对不住你,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就在这时,远远的,从围观的人群外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谁要拿我的儿媳妇,我跟他拼了”

    随后,人群自觉地分出一条通道,苏氏扶着林氏正急急忙忙地朝这边赶了过来。

    “娘”见到林氏,林志海神色大变,看来事情比他想像得还糟糕,不仅苏文清来京城了,就连自己的母亲和林氏也来了。

    “林大娘”见到亲人,苏文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看着匆匆赶来的林大娘,语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林氏神容冷峻,盯着林志海的目光森冷严厉,让林志海心里也觉得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你这个不肖子,平日里为娘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居然全部忘了吗?谁让你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来的?”林氏指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

    “娘,你听孩儿禀告。孩儿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林志海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母亲,低下头小声道。

    “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林氏冷笑道,“你所谓的不得已的苦衷,只怕是舍不得这荣华富贵吧?把这门亲事给我退了,我认回你这个儿子,否则的话,休怪为娘的无情”林氏一口气把话说完,气接不上来,连连喘气,待气息稍为平稳,又道,“没有我点头同意,哪个敢进林家的门即使进来了,我也把她给打出去”

    扬州粮商范老爷听到外面又开始喧哗起来,腆着肚子过来一看,怎么又多出一个妇道人家跑过来破坏自己女儿的婚事?当即怒道:“哪里来的妇人,竟敢阻拦老夫小女的喜事来人,把这个妇人给我拉下去”转头见自己未来的女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由讶然道,“贤侄,你怎么跪下了?”

    这边范老爷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那边的衙役可是一个也不敢上前动手。因为,他们清清楚楚地听到当今状元郎称这位妇人“娘”,如今还看到状元郎就跪在他娘面前。这妇人明摆着就是状元的娘亲啊,谁敢去抓,除非不要命了

    “娘”林志海叫道,无奈地望着林氏,他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这门亲事,即使没有皇上赐婚,他也必须娶范家小姐的。

    “你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林氏见儿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气喘吁吁地指住儿子,手指不停地颤抖,“好啊,如今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连娘的话你也敢不听了,那我,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娘”林志海惊骇地抬起头来。面前的母亲,脸色铁青,说的话斩钉截铁,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难道,母亲真的要与他断绝母子关系不成?

    在喜房里喜滋滋地享受着状元夫人待遇的范明霞开始有点坐不住了。本来,外面的吵杂声不大,她也没怎么在意,后来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了,她身边勤快的丫环迅速地把外面发生的事情传递给她,当说到外面来的可能是她未来的婆婆的时候,她再也坐不住了,掀了喜帕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

    走出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林氏说与林志海断绝母子关系那一幕。

    当时的范明霞蒙了,也顾不得上什么礼仪羞耻了,一屈膝就跪在了林氏面前,哭道:“婆婆,我求求你,千万不要说出这样的气话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林大哥娶我是迫不得已的,因为,因为,”她狠一狠心,仰头道,“因为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喜事变丧事

    这一番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除了两个当事人,还有其中一个当事人的母亲之外。

    苏文清无比震惊地望着林志海,望着这个曾经在崖边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也要救她的人,望着这个她曾经期冀过要与他幸幸福福美美满满过完一生的人,望着这个她满怀希望千里迢迢奔赴京师,想着与他生儿育女,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的人,她的心在抽搐,抽搐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曾想过,如果他能放弃目前这段荒唐的婚姻,能够放弃他目前所得到的荣华富贵,她可以原谅他,可以不计前嫌,与他携手回归田园,做一对快快乐乐的夫妻,逍遥自在,相濡以沫,过完平凡的一生。

    哪怕他忤逆了皇上的意思,抗旨不遵,被打入天牢,她也会去求皇上,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哪怕她深陷牢狱之灾,她也会陪着他,不离不弃。

    只是,她这个期待太过于卑微,经不起无情现实的践踏。一个孩子的存在,无非奠定了一个铁定的事实,他是孩子的父亲,谁能允许一个父亲舍弃自己的孩子?在现代,这已成事实婚姻,即使在这个时空,抛妻弃子这也是为世人所唾弃的。

    苏文清的心沉了下去,一直沉到无底深渊里。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在那个冒然的入侵者面前,她可以无所畏惧,但是,在无辜的小生命面前,她却无法不停住脚步。

    天旋地转,她差点跌在地上,强撑着身子,耳边来来响着一句话:“郎骑竹马来,绕床理青梅”。青梅竹马的爱情,那两小无猜的年龄酝酿起来的爱情,本以为会与深埋地下的好酒一般,年代越是久远,越会醇香扑鼻。却原来,这世界是残酷的,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雷霆霹雳般的变数。

    她大睁着眼睛,眼中却没有了泪。这泪,早已被风吹凉,一直凉到了心底。

    “你,你……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林氏又惊又怒,指着自己的儿子,连话语都颤抖得变了调,“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你这个不肖子……”

    林氏的话嘎然而止,她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双手紧紧地抓住胸口,整个人朝后仰倒。

    “林姐姐。”震惊中的苏氏眼疾手快,迅速扶住林氏,“林姐姐,你怎么了?”

    “娘”林志海急叫道,朝前俯倾半个身子,忧心忡忡地望着母亲。

    “林大娘”苏文清也叫道,林氏的脸白得碜人,双唇一丝血色也没有,双眼微闭,额头黄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双手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衫,脸上的神情痛苦至极,显然病又犯了。

    “林姐姐,你静静躺一会,千万别说话,我给你拿药去。”苏氏“豁”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刚才来时走得匆忙,忘了把特效药带在身上,幸好那间客栈离得不远,赶回去拿过来,应该还来得及。

    就在刚才,看到林氏这般模样,她的脸色也变了,心中隐约觉得不妙。患了这种病的人,最忌情绪激动,如今林氏受到这样沉重的刺激,她无法保证即使拿了药过来,能不能救活她。

    “妹妹,不用麻烦了。”林氏说道,眼角渗出泪珠,“妹妹,姐姐没用,姐姐对不起你们母女俩……”林氏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喘息,双手把心口处的衣襟抓得更紧。

    “林大娘,您先别说话,我现在就去拿药,您吃过药就会好的。”苏文清哭道,转身要走,却被林氏腾出的一只手紧紧抓住。

    “小清,不要走,我有话要说。”林氏眼睛突然睁大,似乎神情略好了一些,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小清,我死后,你把我的灵柩运回扬州去,一定,一定要葬在家乡,在这里,我,我不安心……你每年…… 每年清明,到大娘坟前来,来上一柱香,那,…… 那大娘就心满意足了……”

    “大娘,”苏文清紧紧攥住林氏如枯枝般的手,哭道,“大娘你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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