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吕丛站停,下一秒眼泪便流了下来,怕她跑过来于是慌张擦掉。

    任真站在他身后,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真的是嘴到用时方恨笨。

    她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拼命的组织语言。

    他没有回头,一直等着她开口,可身后却半天没响动了,人正想走…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她竟唱起了《梨花颂》。

    任真一直很崇拜梅派,这首京剧歌是梅派的代表,也是她最喜欢听的歌,唱倒还是第一次。

    吕丛身体微颤一下,人慢慢转了过去。

    她站在洋洋洒洒的梨花中,莲步轻移,手盘玉珠,眉眼却比落下的梨花瓣还要好看。

    “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她带着些笑,一瞥一回眸都晕着抹杨贵妃的抚媚。

    任真的视线一直盯在他身上,紧张他会不会又离开,那她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他没有。

    片刻,她唱罢,摆了个好看的ending动作。

    一片梨花悠扬落下,正好落在她的手心里。她看见后突然咧开嘴笑,冲着吕丛伸出手给他看,意思巧不巧。

    她走过来,吕丛人还有些茫然,一动不动。

    还没等反应什么,她已经站在面前,正仰着脑袋看他,乐呵呵的。

    “你看。”她摊开手掌给他看那片梨花:“会有好运的。”

    吕丛垂眸,看着她捧在手心的梨花瓣,她向来很容易知足,又总是一副可爱到让人瞬间融化的模样,难怪江河这么心疼她。

    突然,吕丛手背透进一丝暖意,她稍一弯腰便牵起他的一只手。

    她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贴着梨花瓣的掌心与他的重合在一起,她说:“吕丛,没有人会一辈子孤单的。”

    吕丛的心突然间磕了一下,就比如现在,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孤单。

    那天之后,吕丛再见她,便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任真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

    那种他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至少对她是这样的。

    六一那天,学校里热闹的不得了,家长学生挤满了整个大礼堂。

    江好帮他们画好妆穿好戏服,人便跑去vip室等着。

    吕丛还是第一次见她扮上的样子,小小一只,穿着铁镜公主的戏服,画着浓妆,却也还是遮不住那双杏仁眼里温柔的光。

    临上场时,几个同学各自提着一直竹筐正给参加表演的同学分发礼物,可以自己挑。

    吕丛正站在门口等任真出来,其中一个同学提着竹筐走了过来。

    “挑个礼物吧。”对方举起筐子。

    吕丛拧下眉,他不想要礼物。

    可眼前的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挑一个吧,会有好运哦。”

    “你看…会有好运的。”

    他突然想起那天任真说话的样子,但…他还是不想要礼物。

    吕丛的个头本就比同龄人要高出许多,加之今天又穿了厚底鞋,小大人似的。

    吕丛低头盯着竹筐:“……”

    同学仰头盯着吕丛:“……”

    难到你就感觉不到我真挚的目光吗?真的不挑一个吗?

    片刻,一个小男孩突然跑过来发难:“这是女孩子的东西,刚才装在布袋里我没看见,我要换一个。”

    他找上“卖家”要求换货。

    提筐的同学很好脾气,说可以,让他自己重新选。

    对方挑了好一阵子,最终选了文具盒,然后把手里的顺手扔进去。

    他没有把礼物装回去,是一只发卡,勾在布袋上瞬间滑落到角落处。

    发卡虽然是便宜货,但却很精致小巧,桃粉色,中间欠着一朵梨花。

    男孩走后,又一波刚表演完下台的同学回来,提竹筐的小同学眼睛突然亮了亮,快点发完礼物,他就自由了。

    于是他也不管吕丛了,拔腿刚想朝对面走,却被一只手牢牢控制住。

    小同学回头,仰头。

    吕丛咳一声:“那个给我。”他指着发卡。

    小同学有些迷惑:“你确定要这个吗?”他可不想在被退货了。

    吕丛嗯一声,说了句谢谢。

    他接过发卡重新装回布袋,暂时先塞进戏服里放好。

    那天的演出特别成功,江好站在vip室里全程激动,她应该是全场家长里情绪被饱满的一个了。

    任真也特别高兴,这个新搭档,她很喜欢。

    他们谢幕,下一个便是江河,任真没有回化妆间,一直站在场边等着,吕丛只好陪在她身边。

    江河唱的过程中,她总会第一个叫好。

    激动的时候还会拽着吕丛胳膊蹦啊蹦的,吕丛一开始会有些不自在,几次过后便也习惯,只要她手一过来,他胳膊上便撑着劲,怕她摔了。

    直到江河唱完下场,她仍很兴奋,一个劲儿的夸江河唱的好。

    舞台因为很高,回去时要下几阶楼梯,任真穿的是花盆跟,又带着一顶齐头,所以走路不是很方便。

    人刚走到台阶处,突然面前一左一右两只胳膊架起来。

    吕丛同江河,几乎是同时伸出了手臂。

    ……

    任真抿了抿嘴唇,两只手默默的背到后面去小声道:“我自己可以的。”

    江河看着吕丛,手仍支着柔声:“哥带你下去。”

    一声哥便彻底打败了吕丛,他是什么?连普通朋友都不是。

    但心里莫名的就是想较劲,也撑着手:“今天你是我的搭档,我理应带你下去。”

    三个人挡在出入口,尴尬局面一时难以平衡。

    任真咽下嗓子,怎么为难的总是自己。

    她看看江河又看看吕丛,他们却相互瞅着,用眼神较劲儿。

    “任真!”小胖突然适时的出现在舞台下面,手里拿着一只小礼盒晃了晃。

    任真眼睛一亮,招呼对方快上来。

    小胖蹒跚着走上楼梯,人却被两只胳膊挡住了去路,低头看了看:“要留买路钱吗?”

    吕丛拧眉看他,手慢慢放下来,江河也跟着慢慢收回手。

    小胖笑的憨厚,两步走到任真面前把小礼盒递给她:“任真,这是我给你要的礼物,你今天表演的太好了!”

    任真如释重负,接过礼盒打开来,身旁两双眼睛不由得都朝她手中看。

    是个贝壳手串,很好看。

    任真取出来戴在手上:“好看,谢谢。”

    小胖抓抓头:“你平时都分糖给我吃,这是我应该…”

    任真咳咳两声打断小胖,吕丛看着她,轻挑眉毛。

    她傻呵呵笑一声,一把抓住小胖胳膊:“走,我们回去吧。”

    小胖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就跟着一起笑,微微屈身:“娘娘,老奴这就送您回宫。”说完毕恭毕敬地带着任真下了台。

    回去后,任真把一整包的糖都分给了小胖,感谢他的分忧解难。

    晚上回去,吕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户也关上了,任真假装路过好几次,都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吕丛坐在屋里,手里捏着那只布袋,她的影子一直在门口窗前晃来晃去。

    他突然有些懊恼今天下午的事情,为什么要跟江河过意不去,任真又不是自己妹妹,何必去争个高低。

    但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就是突然间想跟他对着干。

    所以,到底是因为把江河当成了敌人,还是把任真当成了朋友?

    吕丛打开抽屉,把布袋丢进去,他还没想到底好要不要送给她了。

    半晌,门缝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吕丛以为是老鼠,跳下凳子过去,一看是张小纸条安静的躺在门边。

    他走过去捡起来。

    “吕丛,你睡了吗?”

    吕丛扬睫,一道黑影晃动着,她就在门口。

    片刻,又一张。

    “吕丛,你干嘛呢?”

    之后,再一张。

    “吕丛,你晚饭吃饱了吗?”

    吕丛:“……”

    吃饱了,没睡,在捡纸条。

    任真刚回屋就写了这三张,塞进去后里面却依旧没声。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看见,或者看见了还是不想跟她讲话。

    在她心里,吕丛是个可怜的人。

    他明明有家,却不完整,他像孤独的海上流浪者,坚毅却无助,勇敢却迷茫。

    她只是想帮他,就这么简单。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那种漂泊无依的日子,他把所有的苦闷伤痛都化成了心里的那股桀骜倔强。

    ……

    六月的夜晚,热风里夹着湿气,吹的人浑身无力,任真实在站不住脚了,又多看了几眼紧闭的门,准备回屋。

    刚转身,身后的门滋啦一声,一束光从身后透到眼前。

    她回头,吕丛逆光站在里面,手里握着一只布袋子,看着她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表情。

    任真冲他笑了笑:“吕丛,你…”

    “给你。”吕丛伸手,把布袋送到她面前。

    任真垂眸看了看,指着问:“是送我的礼物吗?”

    吕丛沉声:“不是,别人不要丢掉的,我捡回来了。女孩子的东西,我留着没用。”

    任真看着布袋子,很精致的一只。

    眼珠稍转,看见捏着布袋的手,也很好看。白皙修长,骨骼分明。若是等他长大了,那双手一定会更好看。

    看着看着,人呆住了。

    吕丛等了半天不见她接过去,有些架不住面子:“不要吗?那算了。”

    他收手一瞬,任真上前一步夺过来:“要,谢谢…吕丛。”

    吕丛睫毛微微扬一下:“不客气。”

    不等任真再说什么,门已经关上了。

    片刻,灯也熄了。

    任真叹口气,琢磨不透的性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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