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你又像我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吗?”刘二月望向沈韵真。

    沈韵真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你也要擦亮眼睛才是,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对你好。”

    沈韵真微微一笑:“好,我会记着你的话。”

    若在平时,这事儿或许还会拖得再久一点儿,但眼下毕竟临近年根儿,以免影响了过年的喜庆劲儿,内卫也不过是把事情草草收场。就算有些许疑点还不大明朗,内卫们也懒得应付差事,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

    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何五郎和柳絮两个人身上,这两人问了个斩立决也就罢了。

    小云被草草下葬,内府赏了二十两银子,因不知道她父母老家在哪儿,只能用作她的装裹送葬银子。

    内卫们从何五郎的房里搜出了一包来不及运出宫的银子,大略数了数,有二百多两。知道是从刘二月那里盘剥过来了,便也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刘二月。

    刘二月捧着一大包银子,苦笑了一阵,阴差阳错的,好像每一个人都没落得好下场,好像每一个人都扮演了一个最恶的角色。

    “我也没儿没女的,要这么多银子没什么用,给你吧。”刘二月把一捧银子放到了沈韵真手里。

    一二两倒是可以收,可这足有二百多两银子呢。

    沈韵真摇摇头:“我不要。”

    “你姑娘家家的还年轻,将来出宫,还要嫁人。女人身边要是没有钱,一旦被男人抛弃了,真是一点儿饭辙也找不到。”刘二月挥挥手:“你拿着吧。”

    沈韵真随手拉过刘二月的妆奁:“我自己的银子够花,再说,我也不一定会嫁人。”

    “是不是看了我之后,都不想嫁人了?”刘二月问道。

    沈韵真沉默了一会儿:“当然不是了。”

    刘二月看了她一阵:“那为什么?”

    沈韵真笑了笑:“谁敢娶我啊?”

    刘二月破涕为笑:“是啊,像你这样的姑娘,得什么样的好男人,才能配得上?”

    沈韵真默然,好姑娘?

    入宫前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沈韵真,才是真真正正的好姑娘,现在的她,变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刘二月握住她的手,道:“你看这双手生的多漂亮?”

    刘二月翻过沈韵真的手,看了好一会儿,道:“我跟你说,天生的娘娘命。”

    沈韵真挑挑眉:“说什么呐?”

    刘二月笑道:“你信我的,准错不了。”

    沈韵真缩回手,娘娘命?当初南景霈让她入宫为妃,她抵死不从。或许真有那么一个攀龙附凤的机会,只是让她给推掉了。

    沈韵真望着自己的手,已经不似待字闺中时的那般白皙了,手纹儿越发的重了许多。她已经好久没有注意过自己的手了,沈韵真凝了一会儿,不觉有些陌生。

    短短半年,又多少条性命栽在了这双手上?这双看似干净的手,其实早已经鲜血淋淋。

    刘二月搂住沈韵真的肩膀道:“我听小顺子说,你从小无父无母的?”

    沈韵真点点头:“是啊。”

    刘二月望着她:“我倒有个主意,你想不想听?”

    “什么主意?”沈韵真问道。

    “认我当干娘。”刘二月说道。

    沈韵真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怪异又欣喜的感觉。

    “怎么了?不愿意呀?”刘二月问。

    “不是,”沈韵真摆摆手,自嘲的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会有人愿意跟我攀亲戚。”

    “那些人不识货,我刘二月的眼光好啊,就看你乐不乐意嘛。”刘二月在沈韵真的手背上拍了两拍:“往后呢,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司珍局,也别想着太医院了,等我告老出宫,你就是司珍局的新掌事。”

    不回太医院?沈韵真皱了皱眉。

    “是不是王太医说了什么?”沈韵真试探道。

    “没有啊?”刘二月一脸茫然,挑挑眉:“是我自己的意思。这司珍局上下百十来个宫女,就属你最对我的脾气。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将来我告老出宫,这司珍局的差事,必得托付给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手里。你要是愿意,就叫我一声干娘,往后在司珍局,我关照你。”

    “认干娘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沈韵真缓缓垂下头。

    “不过什么?”刘二月望着她。

    沈韵真身负血海深仇,当初父亲的案子还没有翻盘,沈家的冤屈还没有洗清。她必须回到太医院去,回到父亲曾经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把沈家的大旗重新扛起来。

    “不过,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想回太医院去。”沈韵真望着刘二月。

    夜半回到房间里,躺在热气腾腾的炕上,沈韵真翻个身,却发现身边空落落的。若是在以前,每次她翻身的时候,都能看见睡得憨甜的小云,或者,这小丫头还没睡着,等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沈韵真翻来覆去好几次都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

    冬香给自己包的那些饴糖还没有吃完,沈韵真打开纸包,拿过一颗饴糖送进嘴巴里。

    甜津津的汁液顺着喉咙流进嘴巴里。

    “自打我入宫以来,就只有阿真姐姐对我最好了!”

    “阿真姐姐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眸子轻轻一颤,泪珠儿便止也止不住的流到脸颊,沈韵真捂住嘴巴,抽噎起来。

    耳听得谯楼之上三更鼓响,沈韵真抱着膝盖,渐渐睡去,脸颊上的泪痕未干。

    许是精神高度紧张过后的松弛,沈韵真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抬头一看,身边的床铺空空如也。

    沈韵真撑起身,却觉得头痛欲裂,原来是有人走的时候没有关窗,冷风进来吹得人头疼。

    沈韵真也顾不得头痛,迅速洗漱了一番,走出门去。司珍局里一切照常,只是少了三个人而已,大家好像在一夜之间就把这桩事情忘得烟消云散。

    沈韵真揉揉眉心,端过水盆,往库房走去。

    博古架好像才被人擦过,干干净净一丝不染。沈韵真有点纳闷,一扭头,却望见小顺子。

    小顺子抖抖手上的抹布:“姑娘今日的活儿,奴才已经帮姑娘做完了。”

    沈韵真愣了一下:“顺公公,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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