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发觉林瑜变了,依然没人敢冒然去邀请林瑜共进午餐。就连顾然,也只是落后几步跟着,没有上前。
    校园的道路熟悉又陌生,林瑜依旧独来独往,依旧饱受过来过往的注视,回头率不可谓不高。
    只不过,现如今已然心境不同的林瑜,再不会清高的故作视而不见。
    每每遇到迎面有人打量,她都会礼貌的回望过去,偶尔遇到笑容灿烂的女生,还会冲其点点头。即便她没有回以笑容,仍是收获了不少较之以前完全不同的赞誉。
    学校食堂一般都不会太冷清,林瑜不急着去排队,走的并不快。碰到路旁有赏心悦目的景色,还会刻意放慢脚步。这儿是跟疯人院完全不同的舒心氛围,跟弥漫着压抑的许家也是迥异的清新气息,很容易就让她沉迷其中,心生向往。
    一阵清风吹来,林瑜抬起头,驻足在学校主干路的那棵樱花树下,微微闭上眼,享受着此刻的宁静。殊不知,这一瞬间的她,也成为了旁人眼中光彩耀眼的靓丽风景。
    “赵雪儿,你这个穷酸鬼!我警告你,尽快滚出我家!否则我就让你连学校都呆不下去!”林瑜闭着眼睛,耳边纷纷扰扰的嘈杂声迭起,大多都是对她的赞美。而其中,又夹杂着几句不怎么动听的威胁和恐吓。
    “哟,瞧瞧这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就爱装可怜博同情。依我看啊,就是朵恶心人的白莲花!”是林一茜的声音,林瑜不可能听错。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听到“赵雪儿”名字的时候,林瑜只是觉得巧合。然而,待到犹如小绵羊的怯弱声音传来,林瑜睁开眼睛,望向了不远处的小树林。
    赵雪儿,林瑜曾经的病友,在疯人院的隔壁邻居,就住在林瑜左手边的房间。
    没想到重回七年前,她率先遇上的居然会是赵雪儿。林瑜的眼中闪过一抹趣味,没有丝毫迟疑的朝着小树林走了过去。
    咦?女神去哪儿?正全心欣赏女神风采的顾然忽然回神,二话不说,带着一帮兄弟跟上。
    “啪”的巴掌声起,响亮而清脆。林瑜走近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赵灵璐还没来得及落下的右手。
    看着赵雪儿脸上格外刺眼的巴掌印,林瑜皱皱眉。也不说话,走上前挡在了赵雪儿的面前。
    “姐?你怎么在这?”林瑜的出现,引得林一茜惊呼出声,心下顿时无比惊慌。她以为,许家不会准许林瑜出现的!她以为,她从今往后的人生都不会有林瑜的参与,林瑜再也不可能抢走她的风头!她以为……
    “你们在干什么?欺负同学?”没有回答林一茜的疑问,林瑜径自问道。
    林瑜不是好管闲事的性子。如若被欺负的不是赵雪儿,她不一定会走过来。反之,因为挨打的是赵雪儿,她定然不会不予理睬。“病友”这两个字隐含的,是旁人无法感同身受的情感!
    至于林一茜……林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林一茜脸上的华丽妆容,神色冰冷。
    林一茜以为学校会是遮掩掉一切罪恶的地方?以为只要将她这个姐姐推去许家顶罪,自己就能安心在学校潇洒自在?做梦!在她重新踏入学校大门的那一刻起,林一茜就注定了会美梦落空!
    “怎么可能?我们就是……”没料想林瑜还能完好如初的回到学校,林一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安感剧增。
    上次跟林瑜在林家见过,确定许家没有发现林瑜的真实身份,林一茜次日就放心大胆的跟周泉去了蜜月旅行。
    当然,因着林瑜带走了身份证,为了不暴露身份信息,林一茜和周泉两人没能出国,连飞机都没敢乘坐,而是不得不选择自驾旅游。
    而这趟蜜月行,虽然不若林一茜想象的那般浪漫,但也还算美好,至少周泉够体贴,也够温柔!比起被关在许家伺候许陌那个植物人,林一茜撇撇嘴,认了!
    林一茜是昨天晚上才回来的。是以,她并不知道林鸿信和孙婉婷迄今都没联系上林瑜,更不知道林鸿信夫妻已经对林瑜起了怀疑。
    此刻乍一见到林瑜,林一茜第一反应就是,势必得赶紧打电话问问她爸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林瑜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善?
    不过眼下,既然被林瑜撞上,林一茜眼珠转转,笑的煞是纯良:“我们都参加了学校的才艺选拔,正在排戏呢!闹着玩的。”
    “才不是!”赵灵璐不高兴的撅起嘴,忽然被林一茜掐了一下胳膊。
    心中极为不快,赵灵璐还是不怎么情愿的改了口:“不是欺负同学,是排戏。”
    林一茜和赵灵璐的借口挺拙劣的。林瑜意味不明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看向赵雪儿:“是吗?”
    ☆、第13章
    赵雪儿下意识的望向赵灵璐,被赵灵璐凶狠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只是面对护在她身前的林瑜,她又实在无法勉强自己说出欺骗林瑜的话。
    最终,赵雪儿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抓住了林瑜的袖子,小小声的哀求道:“我请你吃午饭好不好?”
    这就是赵雪儿,胆小又懦弱,跟林瑜截然不同的性格,却偏生走向了同一个命运。疯子、神经病,是她们曾经的共同代名词,也是两人相识的铁证。
    “好。”握住赵雪儿的手,忽视赵雪儿手心不断冒出的冷汗,林瑜微微弯了弯眉眼,将其带离了赵灵璐和林一茜的眼前。
    很多年后,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的赵雪儿,依旧不忘无数次的在媒体面前提起今天的初遇。每次被记者问起,她都会笑着以“救命女神”来称呼林瑜。
    她说,她很感激在人生最黑暗的低谷期,遇到了这辈子最好的好朋友,得到了林瑜的救赎。这一天被带离小树林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看到了林瑜头上的光环,美丽而又……圣洁。
    赵灵璐本想拦住林瑜的,却被林一茜给拽住了。不耐烦的回过头,赵灵璐语气很差的瞪着林一茜:“你到底站哪边的?”
    林一茜没有回答,只是冲着小树林外顾然等人所站的位置努了努嘴。
    “什么啊?”赵灵璐百般不情愿的扭过头。
    看见顾然的那一刻,赵灵璐心中千万匹马跑过,脸色乍青乍白,尴尬的挥挥手,拼命的挤出笑脸:“嗨!”
    “真是让我长见识了!”不屑的撇撇嘴,顾然双手插/在裤兜,带着一干朋友扬长而去。
    赵灵璐差点气死。确定顾然走远,愤愤然甩开林一茜的手:“你看到顾然怎么也不提早告诉我?成心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瞎说什么呢?我是这样的人吗?咱俩可是最要好的朋友,我能害你?顾大少是跟在林瑜身后来的,我再厉害还能未卜先知?你要怪就怪林瑜!谁知道她干嘛吃饱了撑的没事做,非要跑来搅和咱俩的事?这不,连顾大少都被惊动了。”无辜遭到赵灵璐的指责,林一茜一肚子的委屈,没好气的辩解道。
    “好啦好啦!对不住,是我误会你了。”听着林一茜的解释,赵灵璐的怒气散去。停顿了一下,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顾然是我未婚夫。让他看见我刚刚那样,肯定会讨厌我的!”
    她当然知道,否则怎么会好心提醒赵灵璐?真是狗咬吕洞宾!尽管赵灵璐道了歉,林一茜仍是不怎么高兴。
    趁着赵灵璐低头害羞的功夫,林一茜好生瞪了赵灵璐好一会,才收起了外泄的厌恶情绪,轻舒一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任由顾大少误会,也不去解释?”
    “当然要解释!”赵灵璐飞快的抬起头,脸上满是志得意满,“顾然可是我妈妈为我挑的对象,万里挑一,是最好的!”
    最好的?顾然到底哪里算得上最好了?对赵灵璐的眼光,林一茜嗤之以鼻。若非许陌出车祸,哪里轮得到顾然来当这个“最好”?更何况,就算没有许陌秒杀一众人,还有她家周泉独占鳌头!
    想到周泉,林一茜的心情阴转晴。不过她是周泉老婆的事情,可不能让赵灵璐知道。否则,以赵灵璐的大嘴巴,不闹得人尽皆知才怪!
    林瑜将赵雪儿带去的地方是食堂。一路上她没有多问,赵雪儿也没有开口。直到买好饭菜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赵雪儿才慢慢跟林瑜讲述起了她的经历。
    很狗血的故事,抱错的孩子,交错的人生。待到真相大白,回归原位的时候,赵雪儿这个真小姐虽然回到了赵家,却没能得到家人的欢迎,反而是嫌弃和嘲笑。
    而赵灵璐这个假小姐,因为爷爷舍不得、奶奶舍不得、爸爸舍不得、妈妈舍不得、哥哥舍不得、弟弟舍不得……反正就是赵家所有亲朋好友的全体舍不得,非但没有被换回原先的家庭,反而变成了所有人百般呵护的“小可怜”。
    “为什么说她可怜?”赵雪儿的遭遇,林瑜是初次听闻。疯人院不是适合讲述过往的地方,没人会扯着曾经的那点事逮着人就哭诉。在那里,没人会同情你,也没人会怜悯你。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每个人的背后都是无尽的阴暗和痛苦。
    “他们说,她自小养在赵家,哪曾受过半点委屈?可她毕竟不是赵家的亲生女儿,心里肯定很煎熬、也很难受,肯定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让她觉得窒息的家。要不是舍不得疼爱她的家人失望,她定然不会放任自己默默忍受如此大的压力和痛苦……”自从赵雪儿被找回赵家,就始终不断有人在她耳边来回重复这些言论。八年了,连她自己都快要强迫自己去相信了。
    “那你呢?你也这样认为?”想起先前赵雪儿被欺负却没有反抗,更甚至乖乖道歉的场景,林瑜问道。
    神色复杂的看着林瑜,赵雪儿的脸上满是纠结,好似很想说些什么,又担惊受怕的不敢说。
    就在林瑜的耐性快要被耗尽,不耐烦的准备起身走人之际,赵雪儿怯怯的声音终于响起:“不是,我不是这样认为的。”
    林瑜这才满意了。敲了敲赵雪儿几乎没有动过的餐盘,命令道:“吃饭。”
    “嗯!”见林瑜没有露出不赞同的神情,也没有指责她的言语不对,赵雪儿放下心来,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赵雪儿长得不算绝美,可也是班花一级的人物。按着林一茜的话来说,就是一朵惹人怜爱的白莲花。
    林瑜原本对容貌并不敏感,但是赵雪儿此刻脸上露出的笑容,落在林瑜的眼里,倒也算是美景了。
    这天下午直到上课前,林瑜都留在图书馆看书。赵雪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片刻不曾离开。就连林瑜去上洗手间,赵雪儿也一声不吭的跟着。
    林瑜没有问赵雪儿下午有没有课,也没有问赵雪儿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人生是赵雪儿的,最终还是得靠赵雪儿自己去走。
    当然,林瑜不会拒绝赵雪儿的靠近,也不会无视赵雪儿的求助。只要赵雪儿主动开口,她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出援助之手,力保赵雪儿不会重蹈覆辙,再次被强行送去疯人院。
    似乎是感觉到了林瑜的默许,赵雪儿的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笑容,直到跟林瑜分开,才变回了之前的怯弱。
    对此,林瑜没有提出任何质疑。怯弱用好了,也能变成保护色。她相信敢于在她面前露出笑容的赵雪儿,终将走出自己的一片蓝天白云。
    下午的课程结束,林瑜直接回了许家。坐在许陌的床边,一件件的说起了今天一整天的事情。
    依然是林瑜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却是持续了好半天。不说不知道,仔细说下来林瑜才发现,才开学第一天,竟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因着是许陌,林瑜没有任何遮掩,连带她跟赵雪儿的过往,也不自觉的说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会收到王蓉蓉的短信,是林瑜意料之外的。她上午才跟王蓉蓉交换的手机号码,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王蓉蓉是来告诉林瑜,让林瑜赶快上学校论坛看看,林瑜火了!
    ☆、第14章
    火了?以她在d大的人气,还需要用“火”字形容?狐疑的打开许陌房间里的笔记本电脑,林瑜很顺利就找到了王蓉蓉提到的帖子。
    应该是她中午站在樱花树下的时候,不知道谁拍了她的侧面照,还传到了学校论坛上。即便是林瑜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几张照片确实挺唯美的。
    照片里的她微微抬起头,闭着眼四十五度迎视天空,享受着洒在身上的阳光,花瓣飞舞……采光效果和拍照技术都不错,着实为林瑜赚足了眼球。
    顺手将这几张照片右键另存后,林瑜迅速往下拉,下面一溜烟的全都是‘好美’‘女神’‘舔屏’之类的正面赞誉。再接着,就有人爆出了她的详细资料。
    事情似乎闹得有点大?她这边自然是无所谓,不过林一茜那边,确定能兜住接下来的后续发展?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翻看着评论,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她的眼前,林瑜的手顿住。
    ‘应景的夸赞一声,女神确实很美!’这句话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夹在一众评论中也并不显眼。但是,留言的这个id,却十分之耐人寻味:学生会长周泉。
    d大约定俗成的规矩,为了透明化,学生会干部在学校论坛留言必须认证实名id。就好像周泉的这一条留言,就清清楚楚泄露了电脑面前的人正是他。
    “连马甲都没批就敢跑出来,周泉才是真正的有病吧?我倒要看看,他这回要怎样收场!”林瑜嗤笑一声,放开鼠标,关掉电脑转身去跟许陌说话。
    周泉很无奈。他不是故意真身上的!他只是无意间看到这个帖子,发自内心的觉得林瑜这几张照片确实很漂亮,所以就顺手点了个赞。
    等到周泉察觉不小心留下了他的真名,急欲想要删除的时候,却恍然发现:帖子被管理员接手,只准继续回复,不准许修改和删除已经发布的内容!
    心急不已的周泉本来想过要不要联系管理员删除回复,手机拿出来又怕被人说小题大做。迫于无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大名留在帖子里,并且很快被眼尖的同学发现,引发巨大的热议……
    作为眼尖的同学,许焕得瑟的抖着二郎腿,迅速批上小马甲,极为活跃的穿插在一众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八卦中。
    没错,学校论坛的管理员就是许焕!第一个发现周泉回复并立刻接手帖子管理的也是他!周泉想要抽身而出?没门!
    连向来高冷的林瑜都会被通知到,自诩朋友众多的林一茜自然也不会被落下。
    甫一看到论坛上的照片,林一茜就黑了脸。林瑜怎么可能被拍的那么美?肯定是林瑜的自我炒作!
    而当周泉的评论被好事者指出来并大加猜测,林一茜直接怒了。周泉这是什么意思?暗讽她没有林瑜漂亮?还是不甘心没能将林瑜娶回家来?
    这一夜,林一茜和周泉爆发了自结婚后的第一次冲突:“周泉,林瑜已经是许家的人,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周泉冷着脸保持沉默,没有搭理林一茜。尽管林一茜和林瑜长得很像,但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在周泉眼中,若非林一茜洗去脸上的大浓妆,恢复素颜,他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周泉!不要以为不说话就能万事大吉!这事没完!你必须给我个说法!”猛地推了一把周泉,林一茜怒色喊道。
    “说法?你们在婚礼前擅自把林瑜换掉的时候,有给过我一个说法吗?林一茜,我之所以忍着不说,不是怕了你们林家,只是不想闹得大家脸上都难看。如果你够聪明,就立刻闭嘴,乖乖睡觉。如果你非要继续无理取闹,我不介意去许家把真的林瑜接回来。”周泉的语气很认真,神情很严肃,此话一出,直接把林一茜给吓住了。
    “我……”林一茜果然不敢再多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林一茜默默将今晚所受到的屈辱全部算在了林瑜的身上。
    次日清早,林瑜先是照例喂了许陌小半杯池水,这才出门去学校。
    不过这一天,注定了不是寻常的一天。林瑜先是在学校门口被等候已久的赵雪儿堵住,接着就遭遇了比往常更为炙热的注视和议论。再然后,被面色难看的林一茜拉进了小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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