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打断道:“请陛下早作准备,若错过开春,又要等候一年,我方只要渡过黄河,迎战鞑靼军,以蓝关为据,定能将其赶出长城以北。

    待得收复了故土,朝中各位大人再行议和不迟。”游淼看着赵超,赵超沉吟片刻,而后又道:“朕决定今年迁都京师,各位意下如何?”这一句无意是爆出了一个惊天响雷,就连游淼也万万料不到赵超会突然这么说,且事先从未与任何人商量过。

    “京师已废拙日久!”秦少男色变道:“陛下切不可突发奇想。”

    “京城的地理位置是太祖定下来的。”赵超道:“北通蓝关,拥黄河天险,关中之地富饶肥沃,朕亲往视察过,京师内唯建筑被大火烧毁,城墙仍保持完好,足以拒胡族而战,有何不可?”

    “要重建京师,必将耗费大量银两。”这下连游淼也不得不倒戈,设法把赵超的这个念头堵住,否则麻烦就将大了。

    “万万不可。”“陛下请三思。”朝臣们一片慌乱,都想不到赵超竟是想搬就搬,赵超考虑再三,只得退让道:“那么此事就押后再议,增税发兵之事,众卿还有何话说?”群臣面面相觑,这次是真的明白到赵超的决心了,不仅发兵,还要迁都……谁也不愿意在这风口浪尖上去搦赵超的锋芒,何况游淼与聂丹一归朝,登时掌握了朝中的话语权,只得先行避让。

    下得朝来,游淼一宿没睡好,平奚便过来道:“哥几个晚上给你摆酒接风。”游淼深知此事是必须的,便点了点头,约好时间,先行回去补眠。

    睡得个把时辰,宫里又有人来传唤,赵超召见,便只得又进宫去。

    赵超与聂丹已经开始研究行军路线,一切都已安排好,将赶在二月初二前,调集大军北伐,聂丹率领十万兵力,而李治锋率领五万,十五万大军渡黄河而上,聂丹将驱逐鞑靼,夺回正梁关以北的失地。

    聂丹兵力在明,而李治锋兵力在暗,先围延边城,以围点打援之法,耗费延边粮草,诱其出城决战。李治锋则在黄河沿岸守卫,一旦有胡族奔援北方,便居中袭击。延边不比大安,粮草储备并不多,大安若愿率兵来援,聂丹便在平原上与鞑靼王军展开决战。若大安不出兵,聂丹便围到延边无粮可耗,占领该城为止。要围城,就必须有充足的粮草,经过多年的训练,天启的兵已是精兵,游淼相信将延边城困个三月半载并无问题。

    270、卷五 八声甘州(二十五)下

    游淼议定二月发兵之事后,赵超要留游淼吃饭,游淼因李延之事不敢多留,只得又疲于奔命地离去。

    这次依旧是当年的公子哥们,都成亲生小孩了,掐指一算,已过了将近九个年头,游淼坐下时唏嘘不胜,见游淼时,所有人都在笑。

    “能把你请回来,也真不容易。”李延绝口不提朝廷上的事,笑道:“来,哥哥们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游淼笑道:“该我敬你们一杯,这些年里,大家都辛苦了。”

    平奚道:“听说你和巴图还交了朋友,那人怎么样?”

    游淼想到自己被胡乱扣上的“里通外国”的罪名,不敢多说,答道:“只不过是伪装,我在他手下杀了贺沫帖儿。”

    游淼心道那天来黄河边接他的人里也有李延平奚,便索性不瞒他们,又道:“求和信已经交给陛下了。”

    李延道:“连鞑靼都不想战,可见是怕了。”

    游淼抿了口酒,答道:“陛下出征之意已决,各位还是不要多说的好,当年来扬州的一天,各位就发过誓,说总会有回到中原的时候。”

    数人都想起逃离延边的那一天,平奚叹了口气,重重放下酒杯,说:“子谦,我也不瞒你,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哥们说话,从来不遮着掩着的。”

    “你要战,我们都明白,也都知道战的好处。”平奚道:“可局势不像你想的这般乐观,三年前的决战险些就拖垮了江南,如今要是一打三年,只怕不用谁再来攻,天启就已……”

    “我知道。”游淼淡淡道。

    “国事不可冒险……”秦少男又道。

    “你跟他说这些。”李延微怒道:“他怎么可能不懂?我问你,游淼,你是为了沙那多才主战,是也不是?!你压根就没将天启当做家过!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打完鞑靼后,陛下还答应借兵给沙那多……”

    “他也为天启做了许多。”游淼道:“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不反对决战。”李延怒道:“但绝不应当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再给我二十年,鞑靼根本不用怎么打,便将自己瓦解……”

    “再过二十年!”游淼声音也大了起来:“就轮不到在座的各位说了算了!你们觉得等陛下老了,还能有这雄心壮志么?只怕到时候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么你就要拿十五万军民的性命,去打一场不知道能不能赢的战?!”李延怒道。

    游淼答道:“打仗有谁是必赢的?你告诉我?”

    李延跟游淼说不通,游淼也不想再与李延废话,他懒得再去听李延的国策,这些都写在折子里了,不用说他也知道——李延的目标是远交近攻,在鞑靼示好的情况下先达成合议,再逐一收拾盘踞关内的五胡。最后才解决鞑靼。

    这法子游淼不得不承认是最保险的做法,连横合纵,自古有之,但要推行这套策略,没有五十年,一百年,无以达成。中原士人南逃已久,都有疲态,假以时日,待得大家都老了,赵超又无子嗣,万一横征暴敛,戾气发作,江南一地必将痛苦不堪。

    当然这些话游淼不敢说,说了就是议圣,就算赵超不捅死自己,被参上一本也不是玩儿的。皇帝到了老时大都会变,且是性情大变,尤其赵超这种没有安全感的皇帝,少时经历过大起大落,到了晚年就更难以接受意见。到了那个时候,游淼自己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的可都是烂摊子。

    天启上一次险些亡国,就正是因为从国内开始烂的缘故,一棵大树,不用外族来推,自己便剩下个空洞腐朽的树干,稍经风雨便无法承受。

    “你既然要这么说。”游淼道:“便当是我一意孤行,开一言堂罢,聂将军今日已得虎符,去调兵出征,李治锋也在安排了,这事是无法改变的。”

    “游子谦!你连*都不听了么?”李延咆哮道。

    “怎么听?!”游淼怒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准备了这么多年,就等这个时候……”

    “万一败了如何?”平奚问道。

    “败了我自会负责。”游淼答道。

    李延道:“你拿什么负责?如今的天启看似富庶,却止于外强中干之景,十五万士兵的生命,江南人的家庭,你负得起这个责?!”

    “负不起。”游淼哂道:“也就是一条命,等败了再来问我这话不迟。”

    “简直就是疯子。”李延咬牙切齿道。

    游淼放下酒杯,淡淡道:“告辞。”

    游淼离开酒楼出来,被风一吹,头脑隐约清醒了些。

    他不得不承认李延比他看得透,毕竟他多年在朝中当官,知道各地的*。现在贸贸然开战,不是全胜,就是全败,毫无余地。

    就连他自己也开始动摇了,生怕像李延所说的那样,一战拖垮了天启。此刻与多年前的情况又不一样,那时候北人南来,整个江南都开始恐慌,是以军民上下一心,愿意一战。

    现在,还难说得很。

    游淼回到政事堂内,还来不及细想,六部的文书便已堆成了山。诸给事中们还在熬夜批阅,游淼便坐在孙舆曾经的位置上,发了会呆。如果是先生,现在会怎么做?

    老头子的内心总是十分强大,强大到游淼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的决心犹如一堵墙,犹如永远驻在游淼的背后。坐上这个位置时,游淼仿佛也感觉到,孙舆就是他背后的那堵墙。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游淼喃喃道。

    “李将军。”

    “沙那多殿下。”

    给事中们纷纷起身,李治锋出现在厅堂内,游淼连李治锋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抬头时与他目光对视,看见他眼中温暖的笑意。

    “你们好。”李治锋朝诸人略一点头,便算见过礼,李治锋为人倨傲,在朝中素来是传开了的,见六部尚书时,李治锋连头都不点,这么对给事中们说句话,已是看在游淼的面子上。

    “吃饭了没有?”李治锋问。

    “刚喝了点酒。”游淼与李治锋一问一答,犹如在说家事一般,游淼与李治锋成亲的事,政事堂里也没少议论,虽说多少也有点不伦不类,但两人的关系,其余人都是清楚的,便见怪不怪了。

    游淼与李治锋出来,又去吃了顿饭,回到政事堂时,已是深夜时分。

    李治锋笑道:“后天就要发兵了。”

    “嗯。”游淼点了点头,心里还有点忐忑,李治锋又看着游淼,说:“子谦,相信我,我一定能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新家。”

    听到那话时,游淼心底又生出一股触动,他抬头看着李治锋,发现他已和从前判若两人。他的眼中洋溢着希望与神采,就像一个得到承诺的少年,飞扬的眉眼仿佛在告诉游淼,他们的未来,即将开始了。

    那一刻游淼下定了决心。

    “朝中的事就交给我罢。”游淼说。

    李治锋道:“你注意身体,不可太过操劳了。”

    游淼点头,月上中天,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沉默无声。

    271、卷五 八声甘州(二十六)上

    三天后,大军开拔。

    游淼在扬州军的军营中为李治锋亲手穿戴上铠甲,外头号角吹响,赵超携文武百官,全城军民来送,大军浩浩荡荡排开,一望无际。

    四人再次聚在一起,赵超亲手一碗酒,敬了城下的大军。

    “成败,就此一战。”赵超朗声道:“朕在扬州,盼着各位凯旋归来!”

    “吾皇万岁——!”

    城下山呼万岁,黑压压的所有人跪下,游淼感慨万千,这一天终于来了,他无数次地设想过,待得北伐的那一天,自己该说句什么,又该如何送别李治锋与聂丹。

    然而到了这一天,游淼却赫然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夺眶而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大军离开,扬州城外一片荒凉。

    这一天起,天启倾全国兵力,与鞑靼一战,以其收复中原。赵超给聂丹下的命令,是打到长城脚下,再等待议和之策。早在三天前,五胡便已得知此事,北方民族纷纷被惊动,调集兵力,预备在邙山下与聂丹一战。

    第一战至关重要,一旦聂丹得胜,关中便再无险可守,与鞑靼的对决,只在指日之间。

    游淼回到政事堂内,知道北方阵线与朝中各自的大战,即将开始。多少文官都在等候前线的消息,而两员大战无论战胜还是战败,都将直接影响朝中的格局。

    四月十三,聂丹率军在邙山下展开第一次大战,李治锋率军突破河流北岸,那是游淼他们第一次从北方逃亡,途经之处。

    根据军报,游淼紧张地看着地图,那里的地形他十分熟悉,聂丹选择了平原高处,与鲜卑、羯、氐三族的联军对战,对方兵力足有六万。时值初夏,正逢关中雨季,连日来暴雨倾盆。

    “如果是你与他们打,会采取什么策略?”赵超道。

    “水攻。”游淼道:“河水看涨,平原上最适合以水辅攻。”

    赵超手里拿着一封信,还在犹豫,游淼又道:“胡人以骑兵见长,邙山前平原土质松软,连日暴雨,骑兵行进定然不利。”

    赵超拆开那封信,看见行军路线,聂丹的回报却是——带领大军遁入邙山谷内。

    “又朝山里跑。”赵超皱眉道:“大哥喜欢依山作战……”

    游淼长吁了一口气,信上并未回报李治锋去了何处,料想是另有打算,若是游淼自己,当率军在平原上与胡族联军决战。聂丹是想做什么?

    赵超道:“他太喜欢利用山体掩护了,这样不好。”

    兵无常则,这是孙舆教给游淼的,身为一名将领,地位越高,就越不应该重复从前的作战方式,免得被敌人猜出动向。但游淼知道聂丹此人行军务实,习惯以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胜利。毕竟邙山只是他们的第一个战场,后面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

    “回去罢。”赵超疲惫地说:“天色也不晚了。”

    游淼点头,离开宫中,整个茂县都已睡了,初夏的清风在城中飘着,带着隐隐约约的花香,远方还有不知道何处的人,正在轻轻抚琴,一声,两声。

    整个四月份转瞬即过,游淼每天都在紧张地盯着军报,头疼不堪,直至某一个晚上,刚睡着时,政事堂外便一阵喧哗。

    “陛下传参知大人!”门外有御林军喊道。

    游淼忙穿上衣服,匆匆跟着传令的御林军进入皇宫,半夜三更,只见皇宫内灯火辉煌,朝臣齐聚,自己竟是来得最晚的那个。

    “聂将军首战告捷。”赵超道:“现已列军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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