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顺居高处先见了,立刻跳下墙去,挤过人群将他拉了过来,大喜道:“留思,你终于来了!”
    正是秦留思,千里迢迢,前来贺喜。
    “只怕赶不及,一路快马,一点都不敢慢。”秦留思亦向他笑道。
    他的肤色看起来比从前黑了许多,黑中透着黝亮,显得很结实。
    “你的鱼养得如何了?”六顺道。
    “去年试了新的法子,倒存活不少,村里的人都跟着一起试呢。”秦留思道。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想法,榆儿姐姐给你的银子没白给。”六顺搂过他的肩道。
    “嗯,要是养得再好些,以后就可以不用常常出海,少受险境,”秦留思点了点头,稍显黯然道,“这也是爹的心愿,我也希望能早日替他完成。”
    桃叶、天天他们亦迎了出来,将秦留思拽进院中。
    秦留思见了宁葭,就要下拜,桃叶忙一把扶住他,道:“这礼皇上早就废了。”
    宁葭上前拉过秦留思,道:“劳你这么远赶来,累坏了吧?”
    “见到大家都这么精神,我只有开心,哪会觉得累?”秦留思笑道。
    众人不免说讲一阵别后之话。
    稍时,柳重荫看宁葭还站在院内,道:“皇上,你还不快梳头换喜服?一会儿迟将军的花轿就要到了。”
    说着将宁葭推进屋内,喜娘忙捧了大红嫁衣过来,替宁葭穿戴起来。
    柳重荫也来帮忙,可是这嫁衣好生复杂,折腾了一回,不是拉错了襟,就是系错了带,只好站在一旁干看着。
    桃叶在旁笑道:“柳主司,等你自己成亲的时候,怕是连脱嫁衣也费事了。”
    “谁说我要成亲了?”柳重荫道。
    “你不成亲?那孔丞相的满腹才学传给谁去?”桃叶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柳重荫道,“他要生娃娃,找别人去,我可还有大事要做呢。”
    桃叶、宁葭便只望着她笑。
    “懒得跟你们说了。”柳重荫无奈道。
    喜娘将嫁衣替宁葭穿戴妥当,又替她梳好发髻,上了粉妆。
    看惯了她旧衫素髻的模样,今日这么一妆扮,虽无过多繁饰,却显得格外光彩照人。
    只是她一张原本秀美的脸,如今疤痕之色虽已淡去许多,却再不复当年玉润之姿了。
    “宁葭,如何了?”红萝挑帘进来道。
    宁葭起身转向她,向她点头微笑道:“都好了。”
    红萝拉过她一双纤手,上下望了一回,笑道:“真好看。”
    宁葭只笑望着她。
    “迎亲的人来了吗?”桃叶道。
    “还未曾。”红萝道,“何况,我们这里还需等等呢。”
    “等?”宁葭奇道,“等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红萝道。
    话音落下,只闻一声道:“我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第263章 弦月西楼
    ☆、拒华颜红烛意深
    却是清漪挑帘走了进来。
    红萝见了她,连忙迎上道:“东西呢?有了吗?”
    “无论如何也得赶出来呀,这可是个不可错过的大日子。”清漪笑道。
    “什么东西?”宁葭奇道。
    “今日是皇上大喜的日子,山野之人也没什么好相送的,红萝从前托我为皇上研制新药,如今已成了,今日正可用之。”清漪道,自怀中取出一个浅蓝瓷瓶,递给宁葭。
    “这是什么?”宁葭接过瓷瓶,揭开盖来,只见里面盛着殷红膏状之物。
    “这是华颜露。”清漪道,“能去腐生肌、养颜滋容,平去疤痕、重生肌肤。”
    “真的吗?真有这么神奇的药?”桃叶闻言,咋舌不已。
    “皇上何不一试?”清漪向宁葭道。
    红萝亦笑望着宁葭,道:“今日迟凛必要大大地惊喜一番了。”
    喜娘忙上前来行礼道:“皇上,请再落座,老身为您抹上这华颜露吧。”
    “是啊,快点、快点!我还没见过皇上以前的模样呢!”柳重荫亦急忙催促道。
    宁葭却望着华颜露,未发一言,亦不见喜悦之神采,亦不去坐于妆镜之前。
    “宁葭?”红萝奇道,“你怎么了?”
    “此药我已试过,甚有奇效,皇上放心便是。”清漪道。
    “清漪姑娘,劳您费心。研制这华颜露,一定耗费了不少心血吧?”宁葭道。
    “疤痕一旦生成,都会伴随一生,确是难除。我亦是翻遍典籍、又多方找寻仙草、灵叶,试炼无数,方才成得。”清漪道。
    “只为了宁葭脸上之颜色,却劳清漪姑娘你如此奔波、苦心钻研,可见,美之一悦,害人匪浅。”宁葭道。
    “宁葭,你说什么呢?”红萝奇道,上来拉了宁葭,向妆镜走去,一边道:“快先试试吧。”
    宁葭却拉住红萝、止住脚步,道:“红萝姐姐,若他只贪看玉颜天姿,嫌我貌陋容毁,我又何必托付于他?”
    红萝回头望着她,顿了一回方道:“宁葭,你是认真的?”
    “嗯。”宁葭点头道,“人皆喜悦目赏心之事,然而这人世岂能事事皆如人意?始求一衫以蔽体,称之为美,久则求纹绣以饰之,继而便求衣衫之华美、纹绣之精工,然后求庭院之落落、殿宇之雕梁,何为止境?欲之无尽,便是贪之所始,不可不戒。一人求精美,劳数人之力;一吏求精美,费州民之心血;君王求精美,则耗天下之力、之财,祸及人人,不可不肃。”
    宁葭走至清漪身前,将瓷瓶放回清漪手中,道:“清漪姑娘,人生所未尽之事多矣,不要再为宁葭耗费这等心血。”
    “想不到皇上竟有这般见地,倒是清漪莽撞了。”清漪摇头叹道。
    “宁葭,既然已经做了,就用一下又何妨?”红萝走至二人身侧,向宁葭急道。
    宁葭转身轻握红萝双手,微笑道:“红萝姐姐,宁葭这样容貌,你就不疼我了吗?”
    “这、当然不会,可是……”红萝话尚未完,却听外面鼓乐声传来。
    “是迟将军来迎亲了!”桃叶道。
    宁葭走至妆镜前,拿起桌上大红无绣的盖头,盖在了自己的发髻之上,向红萝道:“红萝姐姐,天天和六顺都还小,不如你来背我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红萝摇头笑道,走至宁葭身前,半蹲下身子,道:“那就背你一次。”
    宁葭便趴在红萝背上,红萝背着她,桃叶、柳重荫忙打起帘子。
    院门外,身着大红喜袍的迟凛已自马上下来。
    幽绝、柳默、桀风、袁丘等皆立于门外。
    街道两旁挤满了人,却都只在道旁站立,将花轿之路一路让了出来。
    红萝将宁葭背出,扶入花轿之中。
    迟凛重新上马,花轿起时,道旁林立之臣民皆跪地相送。
    鼓乐声起,迟凛骑马在前,花轿在后,红萝、桃叶、柳重荫等相伴,浩浩荡荡而去。
    按礼,红萝等自然不必去了。
    只是红萝终是不放心,还是跟着,是以皆去了。
    一路虽挤满了臣民百姓,却井然有序,并无人喧哗。
    到得迟府,少不得行了礼数,拜了高堂。
    礼毕,宁葭被送入新房之中。
    迟凛在外迎送宾客。
    幽绝、红萝、柳默、清漪、桀风、袁丘、孔怀虚等一桌而坐。
    孔怀虚听闻圆觉已逝之事,自是伤怀。
    “袁兄,不知大师的经卷何在?”幽绝道。
    “我都带着。”袁丘道,望了望幽绝,又道:“如今麒麟之力既为你所用,便把这《妙法莲华经》予了你吧。”
    说着,将手边包袱推至幽绝眼前。
    幽绝愕然一回,却也不辞,收了经卷,道:“多谢。”
    “袁兄此后有何打算?”幽绝道。
    “兰沃村我是没脸再回了,还如从前一般,四海漂游罢了。”袁丘道,望了望孔怀虚,又笑道:“迟将军已娶得娇妻,孔丞相如今大志得伸,是不是也该娶房媳妇儿,生个娃娃了?”
    “这却不急。”孔怀虚笑道。
    “你不急?我看柳主司年纪也不小了,好事儿得趁早啊。”袁丘道。
    “为什么我就得娶她?”孔怀虚道。
    “柳主司才貌双全,又与丞相多年相交,知根知底,有何不好?”袁丘道。
    孔怀虚笑着摇了摇头。
    “莫不是丞相还要更出色的?”袁丘道。
    “那倒没有。”孔怀虚道。
    “那是为何?”袁丘道。
    “要娶妻,总得是个女子吧?”孔怀虚笑道。
    “啊?”袁丘愣了一回,忽朗声大笑起来,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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