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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委点兵点将数了半天,最后颤巍巍抽出一张倒吊人。
    这群人没一个会玩塔罗牌的,对着牌上的花纹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考不好不如上吊?”
    “股悬梁锥刺头,复习更有效?”
    “说不定是说,咱们的分数下一次能倒过来。”
    ……
    “没事没事。”
    段磊给跳起来追杀生活委员的体委让了条路,拍拍前排受惊的杨帆,让他安心继续学习,替大家挡着可能忽然进门检查纪律的主任:“体委这次考了200分整。”
    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光是意义上带来的压力就不言而喻。
    学委和杨帆的宿舍前排了长队,都是捧着练习册埋头苦学的七班同学。
    于笙不住校,被抱着腿哭诉这道题太难了的几率小一点,但也经常多留一节晚自习,简洁明了地讲些各科的难点和易错点。
    尤其最后到了临考前那几天,于笙干脆跟着上满了最后一节晚自习。
    “笙哥,这样没关系吗?”
    段磊操心得很,不知道靳林琨和于笙的关系的时候担心他们笙哥的安全,等知道了两个人的关系,就开始担忧这样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家庭和谐,“你给我们补课,靳老师会不会太孤单……”
    “没事。”于笙判着他们同学自己加练的模拟卷,“他回家了。”
    段磊:“!!”
    虽然他们笙哥只简单说了四个字,段磊却已经脑补出了波澜曲折的一段故事:“他怎么回家了?你们闹不愉快了吗?是因为聚少离多吗?我们去路上一边跑一边喊靳老师不要走录视频给他看还来得及吗?”
    于笙:“……”
    一月初就过年,省示范要提前进入二轮复习,过年前还要再补一个星期的课,期末考试也比三中早了一周。
    靳林琨不跟着补课,本来还想陪着于笙考完试,过年跟着家里去海南待两天就赶回来,结果还是被于笙扔了出去。
    还带了满满当当一行李箱的手作糕点小礼物。
    段磊长长松了口气,回去通知一群人不用去买横幅了:“还好还好,笙哥他们家很和谐……”
    于笙看了看桌上铺开的卷子,觉得自己幸好还没布置作文。
    不给他们机会发挥,都不知道这些人想象力到底还能有多浩瀚。
    批改完卷子,又把依然有问题的地方订正整理到一起,时间就已经挺晚。于笙翻墙回了家,放下东西冲完澡,正好接到了靳林琨发过来的语音聊天。
    两个人在一块儿待久了,临睡前不说几句话都不习惯。
    靳林琨担心小朋友睡不着,被父母押着帮忙算期货汇率,困得声音都有点含混,还是守到了他把事情做完:“在做什么呢?”
    这人的声音原本就显得磁性,搀上点困倦,莫名缱绻地在耳边绕了一会儿。
    于笙夹着电话,单手把鸡蛋磕进碗里搅匀:“夜宵。”
    蛋液碰上烧热的油,刺啦一声响起来,隔着电话好像都能跟着闻见格外嚣张的香气。
    知道他吃不着,于笙还挺体贴:“哥,视频吗?”
    靳林琨:“……”
    多少还有良知,于笙跟他开了句玩笑,就停止了深夜放毒的行为,把厚蛋烧换了个盘子装出去:“你呢?”
    靳林琨摸了块饼干,枕着胳膊翻了个身:“算什么时候才能过完年。”
    照理考完试就能清闲下来,于笙也能赶回去跟着他们过个年。但考试结束正好是对题目印象最深刻的时候,这时候订正错题查漏补缺,效果要比隔一周再回来好得多。
    省示范也是因为这个,才特意把期末考试往前提了一个星期,考完试再上一周的课。
    三中老师们也要回家过年,于笙对班里预习当复习的进度大致了解过一遍,决定留下给这群人补补基础。
    高三就这么一年,靳林琨对这个决定挺支持,就是有点想男朋友。
    于笙自己坐在床边,夹了一筷子厚蛋烧放进嘴里,听着对面悉悉索索翻身的动静,抬起嘴角:“不着急,你好好陪叔叔阿姨。”
    靳林琨:“叔叔阿姨觉得礼物和点心来就行了,没必要带人,我可以回去。”
    语气实在模仿得太像,于笙没忍住,笑了一声。
    靳林琨觉得他这种幸灾乐祸不太厚道:“还笑,你知道多沉吗?进去差点就超重改托运了,最后还是行李重量转自重才混进去的。”
    于笙还没听过这种操作:“什么叫行李重量转自重?”
    “就是蛋黄酥真好吃。”
    靳林琨现在想想,还有点意犹未尽:“麻薯也不错,无骨凤爪味道入得刚刚好……”
    好不容易把超重的部分吃完,靳林琨还很担心于笙,打电话认真跟他保证:“很快,我去待两天就回家。”
    于笙也挺担心,看着飞机所剩无几的登机时间:“是得快点,不然你就能直接回家了。”
    ……
    男朋友异常沉得住气,半天没能套出来想听的话。
    靳林琨有点儿遗憾,又觉得这样也很好。
    小朋友一个人在家也不怕寂寞了。
    也知道走的人就是离开几天,不论走到哪儿,都肯定会回来了。
    两个人聊天没什么核心思想,发散地东拉西扯了一会儿。靳林琨实在困得不行,最后没撑住先睡了过去。
    终于把对面聊到睡着,于笙带着耳机坐了一会儿,沉稳地站起来,把手机放在了枕头边上。
    第一百章
    靳林琨发现最近于笙好像经常忘了挂断微信语音。
    有时候他半夜起来喝水, 就会发现手机还连着,顽强地用最后一点电量给他闪着小红灯。
    还能听见另一头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靳林琨觉得这个习惯就很好。
    在第二天聊天的时候, 靳林琨顺便假装无意提醒了男朋友一句,平时记着点带充电宝。
    于笙没太明白他怎么忽然出来这么一句话:今天考试, 带充电宝干什么?
    靳林琨心说免得晚上不够,听他说考试,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三中的期末考。
    升学压力大, 省内高三假期普遍短得要命。和省示范的安排不太一样, 三中的课程一直上到腊月二十五,腊月二十六七两天期末考试。
    学生回家过个年,一个星期就要再回学校上课。
    想家想小朋友:没事, 这次老师们有什么要求?
    于笙正给钢笔灌墨水,单手回消息:还是压分, 说这次题难, 不准超过六百二。
    今年的雪比去年多一点, 昨天晚上就开始飘雪花,今天路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钢笔都被冻得有点不顺畅。
    于笙给笔尖呵了口气, 在纸上顺手划了两下,拿过手机,把路上随手照的两张雪景发了过去。
    想家想小朋友:下雪了?冷不冷?
    想家想小朋友:出门记得多穿衣服,带热水袋, 蒜苗们还好吗?
    于笙:不冷,热, 蒜苗们很好吃。
    早一遍晚一遍,于笙早被他唠叨烦了,该添衣服添衣服,该带热水袋带热水袋,根本不知道冷字怎么写。
    话题紧跟着就发散到了蒜苗的做法上面,于笙点开那两张照片看了看,剪裁修了下边角,想起段磊他们经常说的,顺手加了个滤镜,重新又发了一遍。
    靳林琨看着白的发光的滤镜,福至心灵地想明白了小朋友忽然给自己发照片干什么:好看,真漂亮。
    想家想小朋友:你看这棵树,它上面的积雪和沟壑纵深的苍老树皮产生了鲜明的对比,给人以强烈的视觉体验。
    于笙:“……”
    靳林琨还在自由发挥:第二张的垃圾桶,处在整个画面的角落,和新雪的洁白纯净彼此反衬……
    于笙:收。
    于笙:第一句就够了。
    靳林琨意犹未尽:不够,我还能夸
    ……
    发现全校第一从坐下开始就在摆弄手机,小半个考场都没心思复习,凑在一块儿讨论于笙手机上是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复习秘籍。
    好奇到不行。
    “会不会是精华复习资料?”
    第一考场的成员基本不流动,不少人都很熟,凑在角落里讨论:“或者是转运符,一看脑子就变清醒那种。”
    一班班长表示赞同:“说不定是,听说七班现在有一套独立的备考祈福系统。”
    有人听不明白:“这东西怎么独立?”
    一班班长:“就是只有七班能看懂,只有七班能用,而且据说还特别灵。”
    就比如“靳老师包过包会符”、“笙哥原声起床闹铃,百分百有效”、“老贺唠叨版助眠白噪音,精简省电版,时长仅1小时45分钟”。
    ……
    一群人不明觉厉,信服地连连点头:“厉害厉害……”
    身为讨论的核心,于笙对考场上的暗流涌动倒是没怎么察觉。
    学委跟杨帆都在第一考场,趁着最后的时间,过来争分夺秒地问了几道题。
    于笙逐一讲完,看了看表,又抓紧时间问了一句有经验的压分选手:你平时是怎么压分数的?
    上次期中考试分压得很不成功,于笙的成绩依然有点过于显眼,导致他们校长在省示范校长面前很没有面子。
    虽然不太能理解两个校长为什么甚至连“我们学校学生压分比你们熟练”这种事都要一较高下,但于笙还是打算象征性地努一努力。
    靳林琨想了想:好办,选择题答题卡。
    他在这上挺有心得,给于笙分享:在保证大题正确的情况下,算一算你需要扣多少分。除以单道选择题的分数,然后把那些题空着不涂,误差基本不超过五分。
    于笙觉得有道理,顺手截了张图,准备看看一会儿能不能想起来付诸实践。
    手机亮着,截图就在屏幕上。
    被一群人怂恿了半天、屏息凝神借着放东西的机会路过于笙放在桌边的手机,想要一窥状元秘诀的无辜一班同学:“……”
    考试预备铃响,于笙拿着书包去放东西,靳林琨的消息又在锁屏上跳出来。
    想家想小朋友:照片特别好看。
    想家想小朋友:要是上面带人就更好看了。
    于笙没忍住抬了下嘴角,顺手关了手机,一起放进了书包里。
    两天的期末考试,收割了不少年轻人的头发。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平时还热热闹闹的校园几乎清净出了放假的既视感。
    七班内部,段磊一脑袋磕在桌面上:“怀疑人生。”
    姚强奄奄一息,扶着墙往自己班教室挪:“进考场前,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的王。”
    “让让,兄弟。”他们体委也扶着墙,被姚强挡在了门外,“打开考卷,我才知道江山原来已经易主了。”
    期中和期末通常相互对应,一次出得简单,另一次一定偏难。这次试题只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基础,剩下的全是拔高题。
    三中总复习开始得晚,第一轮总复习才正式结束,老师们还在给这群人抓基础。更难的还没讲没练,现在不会其实也正常。
    虽然分数难免偏低,但也是普遍下降,名次未必就会受到影响。
    “其实道理我们都懂。”
    面对老贺的安慰,班长依然趴在桌子上,代表同学们发言:“主要是考完试不这么丧一会儿,万一考砸了没法解释。”
    要是考完试就活蹦乱跳号称考得不错,万一发挥失常考了个低分,丢的至少是半个学期的人。
    但这样命悬一线地挪出考场,考得不好可以说是手感一般,考好了还能装逼一把,跟人谦虚表示:“没有没有,运气好,考完自己都没想到……”
    考了快十二年的试,一群学生早总结出了最合适的生存之道。
    “行吧。”老贺对同学们的生存之道心服口服,“本来还想带你们去打雪仗的,那你们还玩儿得动吗?”
    ……
    命悬一线的同学们一秒钟就从线上跳了下来。
    这场雪本来就不小,一开始段磊他们还以为考完试雪就化得差不多了,担心了一宿,结果一场雪硬生生下了两天。
    后操场没人去,雪积了厚厚的一层。
    “五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传达室的爷爷慈眉善目,欣慰地看着拼命撒欢的一群年轻后生,把自己的三轮车贡献了出来:“有簸箕,有盆,有铁锹,你们用什么就拿……”
    据说老贺上高中的时候这位爷爷就在传达室,舍不得这里的校舍和孩子们,退休了又回来发挥余热。
    体委本来带了一群人,密谋要做个超大雪球砸老贺,看到眼前的阵仗吓得站都站不稳:“这么严峻吗,为什么还有铁锹?”
    老贺依然和气,推着三轮车笑眯眯拍他:“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在班里游说了一圈的体委身不由己,被掀翻了按在雪地里,让一群人拿雪埋了个结结实实。
    “为什么?”体委想不通,“我们难道不是‘这次一定要让老贺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联盟盟友吗?”
    “是,但没有用。”
    学委按着他的肩膀:“你知道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必要性除了我们特有的国情和阶级基础和之外,重点还有什么?”
    “……”体委现在听见这些就头疼:“什么?”
    杨帆在边上帮忙抱着他的腰,扶着眼镜,给他偷偷指老贺的铁锹:“武装。”
    在打雪仗这种事上,拥有盆和铁锹的老贺依然是七班无可争辩的王。
    雪仗开始还打得有点章法,在体委被埋得只剩个脑袋之后,一群人就失去了目标,变成了一锅粥的混战。
    体委扑腾着站起来报仇,一群被老贺策反的同学四散乱跑,雪球不断从乱七八糟的方向飞出来。
    在这种分不清究竟是谁下得手的氛围下,连于笙都被颤巍巍飘过来的雪球扑了一身。
    “不是我!”
    上一秒还嚣张大笑着的班长正好站在于笙身后,扑腾站直:“我靠你们谁砸的,快站出来啊!一人做事一人当!”
    于笙觉得这种事无所谓是谁,手里的雪球精准地连飞了几个出去。
    ……
    老贺独善其身,笑眯眯拍了拍手上刚沾的雪,回到场边慢悠悠堆起了雪人。
    一群学生闹了半天,最后累得躺在雪地上喘气。
    “太爽了。”
    体委懒得拍脑袋上的雪,摊开躺在雪地上,抓了一把往天上扔:“也不知道毕业以后还能不能这么玩。”
    学委体力差一点,累瘫在他边上,拍拍他的胳膊:“那取决于你,你要愿意再被埋一次,我们随叫随到。”
    体委一个翻身,成功压榨出了学委的最后一点体力。
    众人哄笑着扯嗓子起哄,刚安静一点的雪地转眼又热闹起来。
    老贺的雪人堆得初见端倪,没力气闹的学生们飞快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块儿来帮忙,集思广益地往雪人上安东西。
    “树枝插这儿,石头镶一排牙,胳膊用那边的塑料管子。”
    他们班长带头指挥:“盆呢?拿过来,可以扣脑袋上,当成一个朋克风格的帽子。”
    生活委员点点头,把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盆递过去:“可惜咱们班学艺术的同学们集训还没回来,不然一定更有艺术气息。”
    女生口袋里有发卡皮筋的都贡献了出来,看哪儿能添东西就往上加,最后只剩下两颗眼睛没有着落。
    于笙在书包里翻了翻,摸出来两颗没来得及吃的巧克力糖,对准按上去。
    班长仔细欣赏了半天:“完美。”
    老贺本来开开心心的,准备堆个雪人跟老同学展示一下。现在看着被这群学生修改过的造型,坚决不肯承认,对着来看热闹的教育处主任摆手:“不是不是,是孩子们自己创作的……”
    教育处主任倒觉得挺好看,给同学们完美的作品加了副墨镜,架在了雪人扣着铁盆的脑袋上。
    期末考试结束,就意味着一学期告一段落,暂时结束了职业身份的老师们显得跟平时一点都不一样。
    “明天就讲卷子吗?”
    撒够了欢,班长终于想起正事,蹲在雪人边上插保护性的树枝:“学校说能借咱们两天教室,不过毕竟放假了,供暖可能没之前那么好。或者咱们干脆换个地方,比如咕噜咕噜健康自助烤肉,我们可以一边烤肉一边学习……”
    “拒绝。”姚强举手抗议,“万一遇到我答错了的题,烤肉就像在烤我的心。”
    体委也拒绝:“万一我错得多了,可能忍不住把卷子也一起烤了。”
    生活委员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那不如去KTV,考得好就直接唱歌庆祝,如果考的太砸了,还可以唱一首心碎的情歌。”
    学委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可怕:“笙哥给咱们讲是什么阻挡了我国低空的西风气流的时候,隔壁高唱‘那就是青藏高原’?”
    ……
    各执己见讨论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
    老贺听得很感兴趣,结束了对自己逝去的朴素派雪人的短暂默哀:“要不然我们去爬泰山?坐在泰山的山顶上,一览众山小,讲题一定印象深刻……”
    班长打了个激灵,毫不犹豫敲定:“不,老师,我们选择温暖幸福的教室。”
    温暖幸福的教室没有暖气。
    三中是跟随教育系统的统一供暖,拖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限,老师们倒是很愿意把职工宿舍的小太阳贡献出来,但教室里又没有可插电的条件。
    “不管怎么说,总比泰山好。”
    七班同学们很知足,互相安慰:“明天记得带点保暖的东西过来……”
    生怕老贺再提什么爬泰山的事,一群人彼此搀扶着,收拾好借来的工具装车,飞快撤离了现场。
    于笙没急着走,把雪人的两个眼睛相对位置扶得正了一点。
    正准备回家,想起有个人“想要带人的照片”的要求,又把手机翻出来,给他照下来几张发了过去。
    ……
    靳林琨正在跟他们家靳先生和黎女士谈心。
    往年一家人都要过了十五才回去,今年他要一个人提前回,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
    其实“要回去再寄来一箱子手作点心”这种理由就非常充足且有力,几乎能保证他在十分钟内就被他们家爸妈打包扔去机场。
    但靳林琨觉得,好像有些事现在说,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靳先生难得见到儿子这么正襟危坐的架势,推推眼镜,看向异常严肃的儿子:“有对象了?”
    靳林琨点点头,握了握手机,神色挺温柔,又带着藏不住的骄傲:“特别喜欢。”
    “……”
    当父母的觉得这种事应该配合一点,对视一眼,没提醒他们的儿子有关微信名的事:“什么人呀,长什么样子?”
    于笙平时就不大爱照照片,靳林琨手里除了当初那些老照片,唯一一张合影还是当初带着沾了酒了的小朋友回家的。
    正翻着相册,他们家小朋友的消息忽然跳出来。
    于笙:照片。
    于笙:带人的。
    于笙:[图片][图片][图片]
    靳林琨目光亮了亮,再忍不住唇角的弧度,直接点开消息坦坦荡荡递过去:“您看,就是他。”
    靳先生跟黎女士拿着手机,神色奇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隐约觉得父母的神色不太对,靳林琨蹙眉:“爸――妈?”
    他的脑海里已经迅速转过了要不要用点心谈三方协议的念头,靳先生推了下眼镜,把手机递还给他:“你长大了,我们尊重你所有的选择。”
    “但是。”
    黎女士点开那张蒸汽朋克废铁墨镜混搭风的雪人照片,补充:“能找个比这个好看的吗?”
    第一百零一章
    儿子已经成年了, 当然也有挑选合心意的对象的权利。
    当父母的倒是不打算太过干涉,但还是希望儿子能找一个不那么冷、不那么容易化的。
    要是能适当好看一点就更好了。
    ……
    靳林琨按了按额角, 觉得自家父母这个要求可能实在有点低。
    甚至没要求是活的。
    靳先生比黎女士善良一些,笑了笑, 主动拍了拍儿子的肩:“有件事没告诉你,其实我们微信里没给你备注。”
    靳林琨倒是知道这件事,因为在自家爸妈微信里没有姓名, 所以每次聊天的时候, 第一件事都是要先主动报个身份。
    有段时间黎女士老是收到“我是你们的鹅几,我没有饭七,需要两百块”的诈骗电话, 他们一家人聊天开头自证身份的过程还一度变得十分繁琐。
    至少要情真意切地赞美彼此十分钟,或者提钱说话, 先给对方发个红包。
    但靳先生要说的显然不是这个。
    看着还有点没回过神的儿子, 靳林琨很和气地把手机递给他:“没有备注, 所以我们在发现你有用微信名写日记的习惯之后,经常忍不住看一看。”
    靳林琨:“……”
    靳先生落井下石:“是日记吧?”
    直到谈心结束,靳林琨都还在反思恋爱状态对人思维活跃度可能造成的影响。
    还不知道男朋友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笙这边忙了一宿,趁着印象深刻,把期末考试涵盖得各科知识点大致梳理了一遍。
    他们班的基础太弱,不论考试的难度高低, 复习都不能着急,必须要先铺开基础。
    至于能往上提到什么程度, 还要再按照之后的进度确定。
    刚考完试,又马上要过年,明明是半夜,七班班群里一样热闹得不行。
    姚强:兄弟们,有件事我必须要分享。
    姚强:在看到我好好坐在书桌前学习之后,我妈一高兴,刚才给了我一个冰糖肘子。
    段磊:这招真的好用!就在刚才,我在书桌前拿到了我的压岁钱,我爸说过年再给一次!
    学委:恭喜大家,我刚包饺子回来,听说我要学习,我妈毫不犹豫地抢过了我的擀面杖。
    一片喜讯里,体委的消息气泡很想不通地冒出来:所以为什么我端正地坐在书桌前说我要学习,我妈立刻拿起扫帚,问我这次考得到底是有多砸??
    ……
    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群人一个都闲不下来,边埋头整理卷子,边天南地北胡侃。
    于笙整理完一科试卷,拿过手机看了看消息,才真正感受到了点要过年的气息。
    他对过年一向没什么感觉,最多的印象就是叮叮当当响上一宿的鞭炮,近两年市区禁放炮竹之后,睡觉倒是比之前安稳了不少。
    班群里不少人都因为这学期的良好表现提前收获了奖励,阔气地在群里发着红包。
    体委牢记着当初11.11的教训,号称自此封刀再不抢红包,最后还是熬不住越来越诱人的气氛,跟着抢了好几个。
    生活委员眼尖,一眼看见一个叫“微信有风险,改名需谨慎”的熟悉头像也跟着混进了抢红包的大军里:靳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
    靳林琨:快了,你们最近还好吗?
    体委:好,我们考完试去打snow仗了,刚堆了一个雪人!你要看吗?
    靳林琨:……
    靳林琨:不用了,谢谢。
    靳林琨:也谢谢雪人:)
    体委:?
    察觉到他们靳老师和这个雪人间可能有什么不可说的故事,话题体贴地没有在这上面停留很久。
    于笙常年在群里潜水,七班人一直怀疑他根本不看群,很快就因为靳林琨的出现,开始放肆讨论起了有关于笙的事。
    段磊:看到你还回来我们就放心了,靳老师,七班同学集体思念你。
    姚强:七班思念你,笙哥估计不承认,但他也思念你。
    体委:说实话,我觉得笙哥最近瘦了。
    学委:可能是因为思念。
    班长:也可能是因为笙哥最近都没有小零食吃了。
    消息才发出去,没过几秒,班干部组就迅速消失在了班群里。
    幸存的生活委员吓了一跳,嘤地抱紧老贺:笙哥是群主?什么时候的事??
    段磊帮他回忆:当年创建咱们班群的时候,老贺手机没电,又正好没收了笙哥的手机……
    三中原则上不让带手机,虽然管不住,但老师们还是会象征性地收一收。
    于是当时和七班这个新班级的同学们还不熟的、平时只趴在桌子上睡觉和玩手机的孤狼校霸在被老师没收了手机又还回来之后,就发现手机上多出来一个群。
    应该是为了拉群,还多了一个班的好友。
    于笙这个群主深藏功与名了一年多,第一次出手就非常地有威严。
    剩下的同学们立刻老老实实闭嘴,没有人再跟靳老师说不该说的话,在群里震声朗读起了语文必备的古诗文。
    第二天补课,不幸出群的班干部组才终于重新回到了班级的怀抱。
    “知道错了。”
    班长捧着老贺给大家买的热乎豆浆,哆哆嗦嗦捂手:“以后一定小心。”
    学委:“一定小心不乱说话。”
    体委:“乱说话前先看看笙哥睡没睡着。”
    总结了一波经验,众人各自落座,拿出了连夜对完答案装订齐整的卷子。
    考完试感觉不算好,真对了答案,发现其实还是有不少因为有印象隐约蒙对的地方。
    算了算总成绩,大部分人甚至还比期中又稍微提升了一点。
    这个年过去,高中就是真真正正只剩下半年了,所有人都已经生出了紧迫感。
    老贺也跟着一块儿参与同学们的自发补习,拎着暖瓶笑眯眯坐在边上,看见谁手里的豆浆喝完了,就再续上一杯。
    没什么温度的教室里,豆浆冒着淡白的蒸汽,袅袅升起来,拢着一群学生们还有点青涩稚气的眉眼。
    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也有权利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讲卷子比做卷子难,原定两天能讲完的卷子,因为有几科老师听见消息赶回来,又往后拖了一天。
    三中老师们平时都得求着学生学习,难得遇到学生主动,根本不在乎牺牲两天休息时间。
    “放什么假?都把卷子拿出来!”
    他们历史老师刚从家里赶过来,脱了羽绒服,撸着袖子站上讲台,“说,哪儿不会!”
    体委看得心惊胆战,拉着学委吐槽:“兄弟,我觉得老师们好像想把我的脑子打开,把知识直接塞进去。”
    学委摇摇头:“兄弟,老师们没有这么疯狂。”
    体委松了口气:“是错觉吗?那就好那就好……”
    学委:“老师们是讲基本法的,要先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才能把知识塞进去。”
    ……
    浩浩荡荡的补课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傍晚。
    明明平时觉得挺凶的老师,每一个都教得详细至极,一点也没因为这些学生基础弱领悟的慢失去耐心,一遍接一遍不厌其烦地教。
    临走还特意把手机都写到黑板上,反复嘱咐同学们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发短信打电话都行,一定不要拘束。
    高三了,好像没剩下几件事比他们冲刺高考更重要。
    “想起我们家楼下了。”
    体委他们几个跟着班长出来送老师,看着几个老师骑着自行车没进夜色:“我们那一片高三的好几个。开始就是觉得早上安静了,后来才知道,楼下大人商量说不能吵着我们,出门上班都踮着脚走。”
    生活委员考过一年:“高考的时候还有志愿者,还有帮忙送考的,车都不鸣笛。”
    班长深吸口气,揉了把头发:“就……好像还能再多学一点。”
    不知不觉,身边的很多事好像都开始悄然温柔起来。
    即使是枯燥的知识和冰冷的成绩也遮不住的,不声不响又无处不在的那种温柔。
    订正了所有的卷子,每个人都攒了厚厚一沓笔记,才终于各自出校门回家。
    于笙翻过后墙,正好遇见往手上呵着气的老贺。
    “包多了,你们师娘非得让我送出来。”
    老贺递给他一个造型挺普通的铝饭盒,笑眯眯解释:“猪肉玉米馅的,吃得惯吧?”
    于笙对过年的风俗向来不太在意,也没怎么赶着日子吃过饺子:“老师。”
    “试一次。”老贺指指饭盒,“她们娘俩都说我这个馅是什么黑暗料理,靠你正名了。”
    老贺的语气挺认真,于笙拿着饭盒,站了一会儿,点点头。
    当初老贺为什么没收他的手机,为什么要拿他的手机加好友建群,他其实都知道。
    就像他也知道老贺为什么要在那一天办成人礼,为什么在他改学籍的时候一直都在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在雪地里带头砸他一个雪球。
    老贺看起来不着调,其实一直都在看着他们。
    “行了,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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