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姝是个好人。跟他之前杀的那些人不一样。

    或许应该说,汤隽等不及发现那些人的长处,就一箭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他暗中窥视谢玉姝,前前后后加起来得有一俩月。她和养母感情极好,她女扮男装扮的很像,还养了只能吃能睡的胖猫。

    路途遥遥。若日光正好又有闲暇,她就坐在车尾,教婢子小仆认字读书。远远望着被人围在正中央,众星拱月般的谢玉姝,汤隽也好奇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令婢子们听得入迷。

    谢玉姝的确与别不同。

    但他是吃杀人这碗饭的,这是他的营生。他不能因为谢玉姝跟别人不一样就不杀她。虽说他对波若大师许诺,第三次杀不死谢玉姝,就金盆洗手。可他连独活羌活都分不清,哪是贩药材的料?!他做这行做顺手了,不愿改行。所以,这次务必一击即中。

    汤隽养好了腰伤,身手敏捷的在山林中穿行,好似等待良机捕获猎物的猛兽,始终保持着与玉姝相同步速。

    虽说,谢玉姝身后尚有百名兵将随行,可比起山脚下乌央乌央的千余人马,却是少之又少。

    汤隽紧紧护腕,追踪玉姝的同时,不住打量周遭环境。前方一株五人高的大枫树吸引了汤隽的注意,冬天枫叶凋零,可那棵树枝杈繁密,极为适合匿藏。

    汤隽紧张的盯着谢玉姝,嘴里不住叨念,“别走了,别走了,就这儿了,就这儿了!”

    躲那树上视野开阔,便于开弓,且深冬枫树枝干呈黑灰,与他刚换的这身衣裳正相称。

    汤隽一面说,一面摇头,直觉不能如他所愿。从上山走到现在,才小半个时辰,哪能这么快就休息?

    他怕是忘了,玉姝箭伤初愈,能走半个时辰已不简单。

    眼瞅着离那棵大枫树还有两丈远,玉姝住了脚步。

    汤隽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撩动双腿,朝向枫树疾奔而去。

    这一回,天时地利人和占齐了!

    汤隽喜不自禁,脚步轻快,乐的他恨不能一蹦三尺高。

    然而,他只顾高兴,忘了乐极生悲这四个字。

    待跑到枫树下,手还没扒上树干,唰的一声,打好绳结的粗麻绳从汤隽脚下厚厚的枯叶里冒了出来,正正好好套在他左脚踝上,说时迟那时快,汤隽哎呀一声,人就倒吊在树上。

    事出突然,汤隽完全来不及反应,背上箭筒及强弓也因此而掉进树下厚厚的枯叶里,大风刮几刮,尽数埋在里头,很快便不见踪影。

    汤隽欲哭无泪,这是哪门子的天时地利人和?这又是哪个蠢猎户下的套子?弄这么高套狐狸精啊?

    倒挂在树上,头晕脑胀,双眼充血,难受的汤隽好半天都没缓过神儿。身子悬在空里来回荡了几荡,汤隽举目望去,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谢玉姝一行人的动作。看样子,他们休息够了,要继续走了。

    总这么挂着不行!鬼知道下套的猎户何时回来,天气冷,山里风也大,他为了行动方便又没穿夹衣,不用等到晚上就冻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汤隽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忽然灵光一闪!对啊!还有把小刀呢!用小刀把绳子割断就行了呀!别慌,别慌!汤隽定定心神。两手在腰间摸索,没有。在袖袋里找,也没有?!

    哪儿去了?

    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他这身衣裳刚换的。小刀在苍色衣衫的袖袋里!

    “老天爷,你耍我都不

    挑日子的吗?”汤隽咕哝一句,眼角溢出朵朵泪花。

    怎么办?怎么办?!汤隽再次自问自答。树下枯叶很厚,弓箭都埋在里头。不能被人发现吧?

    汤隽咬紧牙关,不管了,赌一把!

    “救、救命!”汤隽声音颤抖着喊了两嗓子。他这辈子第一次喊救命,而且还是向他要杀的人求救!若是传扬开去,都能叫人笑掉大牙。

    可是,不这么办,又能怎么办?为今之计,保命要紧!

    “救救救命。”汤隽又急又气又委屈。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扑簌扑簌直掉。

    差不多一刻钟功夫,无济说道:“走吧。”话音未落,举步前行。

    玉姝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浮土,缓步跟上。

    慈晔边走,边掏耳朵,皱着眉头说一声,“诶,这么冷的天,我怎么听见蚊子嗡嗡嗡的呢?是不是山里蚊子能过冬?”

    秋昙把背上的包袱抛给他,“蚊子?我看你像蚊子!你就是闲的说胡话呢!”

    慈晔一把接住,麻利的扛在肩上,“瞧你,累了就直说,我还能不帮忙怎的?用得着挤兑我吗?”

    桂哲食指竖在唇边,警觉的看向四周,“嘘,你俩先别说话!”

    慈晔和秋昙同时住了声气,学着桂哲的样子,前后左右的打量。

    “救、救命……”呼救声断断续续传来。

    “好像有人在喊救命?”桂哲看向慈晔和秋昙。

    与此同时,百里恪也听见了,道一声,“殿下,请等一等。”警惕的四下逡巡,口中喃喃道:“是有人喊救命。”

    无济和宁廉同时住了脚步。

    宁廉瞥他一眼,含笑打趣:“嘿!怕且是狐狸精迷惑人!”

    百里恪挑眉瞪他一眼,“青天白日的,哪来的狐狸精?难不成你就是?”

    宁廉气的胡子抖三抖,“你你、你这人好没道理!”一甩袖子,“我不与你说了!”愤恨的转过头,鼻翼翕动喷洒热气。

    又斗上嘴了?!

    无济强忍着笑,在一旁看白戏。

    “诶?那儿呢!”莲童手指着远处,像是只蝙蝠倒悬在树上的汤隽,有点不敢确定的再问一句,“是他吧?”

    “是他!”

    慈晔手指着汤隽方向,对玉姝言道:“郎君,您看!”

    鹿鸣山上,冬天常有野猪出没。准又是套野猪的锁子闯祸!

    玉姝焦急道:“快过去把人放下来。”这么冷,也不知冻坏没有。

    慈晔应了声,就地放下包袱,和秋昙跑了过去。

    汤隽看见谢玉姝吩咐人来救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得救有望,汤隽又犯合计。

    他要杀谢玉姝,谢玉姝见他有难,派人来救。这笔账该怎么算呐?

    一时半刻汤隽想不明白。挂了没一会儿脑子都不好使了,得了,等下去再说罢!

    慈晔和秋昙俩人来到枫树下,合力把汤隽放了下来。

    慈晔始终保持警觉,盯着黑衣汤隽看了又看,问他:“天寒地冻,敢问郎君在此地作甚?”

    汤隽坐在地上,麻利的摘掉脚上绳套,擦擦糊了满脸的汗水泪水,这才说道:“某进山采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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