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见浮生不若梦 作者:未知

    第 8 部分阅读

    “不,你明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一种,”格雷捉住我的双肩,声音急促,“哥哥,回到我的身边来,我会对你好!”

    “不能了,”我疲惫地闭上双眼,“有些事,错过了,就永不能回头。我已不是当年的罗觉,在你面前的,是红尘里飘泊的王浮生。罗觉或许还会爱上你,但王浮生,不可能。”

    格雷的脸色有些惨白,我想我的也是。没什么比看清楚一切,却无力回天更加悲哀。

    格雷的手习惯性地摸到我的衣领,挑开衣扣,滑进内里。饥渴的指尖抚过我干燥的肌肤,来到微微高起的一侧敏感,欲要揉搓,突又停止。

    我转头,凝视着近在枕边的格雷,眼光交会,这张绝美的俊颜是早就看熟的,此刻却多了陌生的慌乱和不知所措,绿眸里隐隐透出的恐惧令人心痛。

    事至如此,夫复何言。当年的罗觉虽爱上菲儿,却未必不会为格雷心动,只那一段情愫,未开展便已遭全面封杀,而后之离乱,之重生,却再也与面前这名叫格雷的男子无关。

    眼波对视,一切了然。有些话,已不用再多说。

    大腿处清晰传来某样坚硬触感,虽隔衣物仍觉灼热,格雷对我,仍有欲望,只是他双腿尽废的此时,若非求欢对象配合,是再也不能自如行房了。

    “你走吧。”格雷颓然松手,倒回床上。

    我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格雷,起身下床。如此格局,多留也无用,我匆匆整理完衣物,想道别,却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低低道了两个字:“保重。”

    冰冷的房门在身后合起,轻微咯嗒一声似如利刃,将过往一切恶梦斩断。我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看天,阳光如此明亮,照得我眼都眯了起来,真正美好。

    向前只行了一步,耳中突然敏锐捕捉到门后几声异响。我蓦地一惊,心念电转,再顾不上离开,急急回头,推开房门便冲了进去,入眼所及,果不出我所料,格雷一手执枪,正对准自已的额角,见我回转,也不惊慌,只是向着我惨淡一笑,扣下了板机。

    “不要!”我全身的血液都象要停止,大喊一声,扑了过去,却在中途听到了一声绝望的轻响,正是板机拉动的声音。

    没有枪响,没有血,没有死亡。

    我呆呆地抱住格雷,看着他完好的身躯,半天才醒悟过来,原来枪中没有装上子弹。

    格雷的神情比我更惊愕,他睁开眼,看看我,再看看手中的枪,还未来得及说话,房门再度被人冲开,进来的身影正是戴维,瞧见我们,长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吧?”

    “你动了这个?”格雷晃晃枪,随手扔了出去,面色阴沉之极。

    “是。”戴维答得坦然,“听到罗觉少爷要见您,我就趁您吃药的时机,取走了枪里的子弹。”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会。但我的命,是您救的,而罗觉少爷,”戴维深深看了我一眼,转头道,“会为您的死而歉疚自责一生,我怕会变成这样,所以擅作了主张。少爷要怎样处罚,我都无怨。”

    “你先下去吧,他不会处罚你。”我抢先回答,冷冷看着格雷,“因为说不定我会先杀掉他。”

    戴维瞧了瞧格雷,他的绿眸主人似有些烦躁,挥了挥手,示意照办。

    “他确是个人才,你若不要,可以给我。”望着戴维如来时般迅速地退出,我有些感慨。

    格雷闷声不答,一抬头,对上我逼视的眼光,面色突地恼怒:“你来这里干什么?走开,回到你那个江的身边去!”

    他倒提醒了我,这几番纠缠,大约半小时又要到了,若不见我回话,江上天必定忧心。

    我无视格雷的目光,按开通话器:“江,是你吗?我有些事,暂时没法出去,你别担心。”

    通话器中沉默良久,半晌才传来悠悠一叹:“他对你表白了,是吗?”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见过他一面……他看你的眼神,只有你和瞎子才看不出来,他……爱得你很深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让我一个人就这么来?”我忽然有些恼怒,恨恨道,“你根本都不在乎,是么?”

    又是一声长叹,我从不知如江上天者,还有这般幽怨的心事:“浮生,我是有些私心在,我才不想你知道他……他对你的心,可我也知道瞒不了你多久……我还能怎样?我若强留住你,难道你不会生气?我只能放手,让你去做要做的事,让你选择……我只能在这里等,你知不知道这几小时我都怎样过来的?你居然还说我不在乎,你——”

    我默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终于淡淡道:“我或许要过一会儿才能出去,不如你进来罢,免得在外面着急。”

    “不了。”江上天的声音清晰传来,有几分无奈,却全然坚定,“他的地方,我不进。我在这里等你好了,无论你怎样决定,我……我都会尊重。浮生,我给你自由。”

    格雷将头扭向一边,我关掉通话器,心情复杂地注视着他。

    他为何要自杀,我多少也能了解。双腿被废,就象雄鹰断了双翼,以格雷那讲求完美的性子,怎容得自已有如此缺陷,再加上方才那番情感惨败,会心灰意冷,了无生气也不算出奇。

    细思两厢原因,最后竟全关到我,他要为此自杀,我又怎能不管不问。戴维说得对,格雷这枪若开了下去,一辈子都会内疚的人,是我。

    “你怎么样了?”我托起格雷双肩,将他在适才挣扎中歪斜的身子扶正,在床间睡定。格雷紧紧闭起双眼,既不作答,也不看我。

    我怔了一怔,欲说话又止住。语言在此时唯现苍白无力,我劝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我不会为他留下来,这结局,我知,他也知。

    雪白的枕上,格雷双眸紧合,薄唇倔强抿起,退去素日的冷厉,他的面容在此刻竟隐约有几分稚气。

    “很久以前……你还是个孩子时,每天都是要我看住才能睡着的,还记得么?”

    格雷长睫微微轻颤,仍不出声。

    “你说,你要做什么,是决不会放弃的,是不是?”

    无言。

    “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放弃生命?你可知,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绝望?”

    格雷的唇明显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沉默。

    ……

    我突然冷冷一笑:“好吧,既这样,你不要怪我,只当你已死了罢。”

    不给格雷反应的机会,我蓦地掀开他睡衣的下摆,粗暴扯去他的内裤,伸手在他的大腿间游走。格雷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直觉地想翻身坐起,才挺身便遇上我俯盖的双唇,呼吸被封,连一句话也未说得出来。

    我学着格雷以往对待我的方式,先以舌细细扫过唇间,再挑开齿列,卷缠住他的舌尖不放,格雷的下体瞬间在我手中坚硬起来,一双手臂紧紧勾住了我的颈项,唇舌也主动迎上前,翻卷着我的。

    我一手自格雷的肩滑至胸膛,轮番在两朵突起处挑弄,另一手不紧不慢,揉搓着他的下体,感觉出它越发膨大。不知何时屋中已布满格雷的喘息声,碧眸早已睁开,水汪汪地透出股氤氲情欲,俊美无俦,一双手紧捉住我的双肩,用力将我拉下,放肆地重温在我身上取乐的滋味。

    从未有过这般柔顺,我任由格雷的指掌插入我衣间,在我肌肤上摩娑徘徊,他的唇在我颈肩游走,神志已以些恍惚,发出模糊的,似呓非呓的呻吟:“……快……我要……你……快些……”

    时机好象差不多了。我唇角挑起恶意一笑,置于他下体上的手突地退后,俯下身在格雷耳畔低语:“想要么?来,挺起你的俏臀……”

    格雷的脸布满嫣红,也不知是羞是热,额上碎汗晶莹,更映衬着绿眸玉肌如画,这美景,即便是向来厌恶他的我;竟也不由心中奇异地一荡,低头在格雷耳边又密道了几句,格雷的脸更红,下身却下意识地开始了尝试。我的手时不时抚弄他一下,随即后退,这些挑逗似快要叫他发疯,不多时,格雷的眼神已是一片朦胧,全身肌肤都染上一层欲望的粉红,连本已瘫痪的双腿也竟颤巍巍有了些动作,我看在眼里,心中大是安慰,手中的揉弄自然也更加刁钻。

    “……你这里真滑……快不行了吧……”我刻意低声在格雷耳畔细语,暧味的调笑,制造出一波又一波迷乱的情氛。格雷的面上密覆了层微汗,双颊因而更显艳丽,意识到我的注视,格雷的眼神露出少见的羞赧,呻吟愈发破碎不成声:“啊……哥哥……你……”

    “我怎样?”我轻笑着,右手指尖抚过格雷欲望的顶端,这具男性躯体显然快濒临崩溃的边缘,火热的坚硬不住向我手中冲撞,渴求我的给予,甚至无须揉弄,只轻轻一按,便有液体迫不及待地润湿我的手指,热情之极。

    可惜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他满足。

    抽回手,不意外地听到格雷失望的一声呻吟,动人之极。我深深吸了口气,镇定心神,凝视着面前这张布满情欲的美丽容颜,突然一笑,不无恶意地将被体液染湿的手指送进格雷口中:“尝尝看……你的味道……那时你总逼我含着你,现下也轮到你自已了……”

    我的离去让格雷逐渐清醒,事实上他的自控力毫不下于我,只不过方才正值心神恍惚,又被我突然偷袭,才轻易得手,现下一旦脱离迷茫,眼中虽情欲未退,却缓缓升起一抹愤怒,不假思索,恨恨对着我插在他口中的手指便咬了下去。

    我早有防备,迅速抽手,指尖却仍是被格雷咬到,微微有些痛楚。哼了一声,我沉下脸色,就要站起身:“既然你不喜欢,那么……”告辞的话还未说出,我的身子再度被一股大力抱住冲倒,被褥虽软,我仍跌得一阵晕眩,回过神来时,格雷已压在我身上,饥渴地撕扯着我的衣服:“哥哥,我……我爱死你的挑逗……”

    我按住他的双手,眼光顺手臂滑至他的腰,再下移到分跨跪坐在两侧的长腿,虽仍虚弱,却是确确实实地支撑着,格雷的腿,所谓的心理性瘫痪,竟当真好了!

    不由笑道:“恭喜你,你的腿恢复了。”

    格雷不耐烦地挣脱我的手,继续与我的衣物奋斗:“管它呢,现在要紧的是你——”声音然停住,格雷抬起头,瞪着我,声音里全是狐疑,“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你是为了这个,才和我……”

    知道格雷终会明白,却料不到他会在此时便明白过来,我微微一笑,伸手下拉过他的颈项,悄声道:“你也差不多了吧?”

    格雷不知是被我的笑,或是我的主动迷住,一时失神,无暇注意我说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他未曾疲软过的下体再度落入我掌中,被毫不留情地揉弄,胸前的一侧娇嫩粉突,也遭我狠狠捏住——格雷最易受到刺激的几种方式,实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格雷早已绷紧如弓的身子再经不得如此玩弄,低吼一声,颤抖着,迅速在我手中释放出快欲的白液,人也随之伏倒在我的前胸。我感受着他在我手中的抽搐,柔声安慰:“行了,现下没事了……”

    “次看到你笑呢。”

    “什么?”我一愣,不知他突然在说什么。

    格雷抬起头,痴痴盯住我的面容:“在床上,这是你次对我笑,好看极了……”

    我可以不理他的呆话,却无法不在意手中那重又昂然的器官,见鬼,格雷这么快便又有了欲望,正在暗惊,手腕已被人握住,格雷笑吟吟地凑到我耳边,低低道:“刚才,辛苦你了,这回,由我来罢。”腰一挺,灼热的坚挺已重重抵在我的股间,顺势摩擦了数下,俊朗的面容现出一缕迷醉。

    再纠缠下去,势必越牵越乱,我一咬牙,半式防身术就此使出,格雷猝不及防,加上双腿才愈,肌肉无力,轻轻松松便被我制住,翻压在身下。

    格雷一怔:“哥哥,你要主动?”

    我哼了一声:“我什么也不动。劝你也节制一些,对身体有好处。”挣脱格雷的阻拦,跨下床,对着衣镜,整理我被扯乱的衣物。

    或许是无力追赶,或是知道现时制服不了我,格雷只是苦笑,从镜中瞧着我:“哥哥,你好狠的心。”

    你有何资格指责我。我冷冷一晒,打起领带:“你的腿已能动了,还想自杀么?”

    “如果我说想,你是不是可以让我抱?”格雷倚在床头,满怀期望。

    “我的枪里有子弹。”我示意他看向屋子一角,之前被击飞的掌心雷,“次是一时迷惑,我可以拉你;若还有第二次,那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格雷看着我幽幽道,“你总是那样——算了,不提也罢,哥哥你过来,领带我来替你系。”

    被他控制的那一段时日,有时我被格雷折磨到人事不知,第二日的衣物便由他一手包办,打根领带,也不算稀罕。我盯着格雷的眼眸,略一沉吟,向他走去。在床边微弯下腰,我将自已的咽喉毫不设防地展现给他。

    格雷的两只手搭在我颈项中,只要一用力,我的命就消失在他手中,当然若控制得宜,也可只将我打晕而不伤人。

    我的眼光与他的对视。

    留下来,哥哥。

    我不能。

    我可以用强。

    眼神的交会暗潮汹涌,我蓦地笑了起来,不再沉默:“是的,你可以用强,所以我给机会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可以选择是放手,还是再次毁灭我。”

    “有没有第三条路可选?比如说,让我爱你。”格雷的手指轻轻在我喉结上摩挲。

    “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我淡淡道,“我的性子,你也清楚,过去的便是过去,我从不回头,也、无法回头。”

    格雷的手指一转,灵活地为我系起领带,完成后在我唇上一吻,随即放开:“如你所愿。”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令我有些狐疑,然而格雷从不说谎,我也素知,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转身离开。

    夕阳淡淡,远山的轮廓缓缓融入暮色,风里有熟悉的烟草气息。

    江上天正斜靠在车身上等我,望着黄昏里他坚实的身影,沉静的眼神,我突然有深深的倦意。向他伸出手去,我简单道:“烟。”

    江上天什么话都没说,将手中抽了一半的递给我。我哼了一声:“小气。”还是接过来,深吸了一口,辛辣的气味立刻灌入肺部,充斥全身。

    好劲道。可惜我这付身子,有江上天管着,以后只怕再也吸不多。

    “回家吧。”江上天揽住我,拉开车门,“你该好好休息了。”

    我恍惚的神情必定全落在他眼里。

    “你为什么不问?不想知道格雷是死是活么?”

    车队在山林间疾驰,我懒散地倚在后排座上,问身边的男人。前后车座隔音板的设计使我无所顾忌。

    江上天轻拉我肩头,让我靠在他怀中:“你回来了,不是么?至于他是死是活……你不会杀他的。如果你下得了手,当年就不会被逼走异地。浮生,你不够绝情。”

    “所以也给了你可乘之机?”我半合着眼,将坐姿调整到舒适,轻喟道,“有时我会想,你究竟是爱上我,还只是想攻占我?”

    搂住我的手臂紧了一紧:“结论是?”

    我伸臂回拥住他的腰,结实的腰身予人莫名的充实:“这问题只怕你自已都不知道,我怎想得出。不过不知也没关系,相厌时,分开便是。”

    “是么?”江上天拂开垂落我眼上的长发,象是有许多话要说,却终究只是一叹,“你累了,先睡罢。”

    这一睡便直睡了十几个小时。中途有迷糊醒过数次,换车,换飞机,起起落落,一睁眼,近在咫尺的总是江上天沉稳的身影,竟象是不知疲累似的。

    踏上德国的土地,江上天并未将我送回居所,而是径直将我带到他下榻的酒店。我颇觉不便,却也懒得多说,任他安排罢。

    “浮生,明天跟我回国吗?”当晚的餐桌上只有我们二人,烛光流转,小提琴悠悠扬扬在空气里回荡,无酒也醉人。

    我想了想:“不成,公司还有很多事没交代,你先回去吧,过几日再说。”

    江上天面上微露失望,却不再勉强我。晚餐快结束时,他突然问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照顾得到你,你会怎样?”

    我是第二日清晨才真正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

    清晨醒来,江上天已不在身边,若非被衾犹温,昨夜真有如一梦。

    我披衣下床,发现整间屋里都没有人。起居室内,咖啡还冒着热气,却冷冷清清只在桌上摆了张晨报,还有一纸便笺。

    江上天今日将动身回国我是知道的,只是眼前这般情形,却未免让人心生疑惑。我伸手拿起晨报,隐隐有些不安。

    全球财经中文版上,黑色粗体的标题大字鲜明跃入眼帘,我呆了一呆,再看一遍:

    “亚洲风云再起,江氏财团一朝易主!”

    “昔年无名柳姓特助,神秘获取多方支持,今日发表新总裁演说。”

    “……”

    “……”

    图文并茂,闪光灯下,柳五微笑的神情一如往昔,叫人想疑心错认也不可得。我慢慢地坐回沙发,怅然的感觉竟然大于对柳五夺权成功的惊讶。

    无论如何这是件好事,对所有男人来说。何况柳五是我好友,也确有过人才具。成者为王败者寇,我理应为他一贺才对。

    权势之争,原只有目的,没有对错。

    只是,若不是江上天对他信任,将调度大权一并交之,只怕以柳五的实力,就算有石磊相助,也不足一夜颠覆整个江氏。

    心中似有什么正在失去,一点一滴。

    半晌,拿起另一张便笺缓缓展开,江上天的字迹潦草狂乱,破纸而来,显见临行匆促,情绪起伏:

    “生,原谅我最终还是骗了你。柳五之事,我昨日便知,却在今日才告诉你,不可否认,自是我不愿错失拥有你的机会,哪怕只得一夜。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爱,对你来说或许已是禁忌,你需要的是全然的安宁。在以前,我不介意这些,因为我给得起,且给得心甘情愿。但现下已不同。

    我名下还有些产业,不属江氏集团,这是我早年间就给自已留下的退路,此时,我就要去拿回它们,以作基石。我不怀疑我的能力,但很多事需要时间,我再无法象从前那般庇护你,让你平静憩息。

    你曾问我对你究竟是爱还是攻占,其实我都有。没有一个男人,会不渴望攻陷自已的爱人,渴望独自占有。我用了很久才认清自已的心意,所以有三个字在我心里,一旦确定了就不会更改。

    但现在,是我将你的照顾权让出的时候。我并不是伟大,而是不愿强留你在身边,由爱生恨,最终成怨偶。如果有一天,我回来时,你还没有爱上别人,我会再将你抢回。

    你很聪明,我知道你一定会照顾好自已。

    又及:我不信命运,但从我见到你那一眼起,我的人生确实因此而改变。

    天 即日”

    咖啡已凉得透了,烟蒂一支接一支,堆满了桌上的烟灰缸。

    我靠在沙发中,凝望着天花壁,想了很久。有什么在胸臆间充塞,再慢慢扩展开来,我缓缓体会这种情绪,不再压抑心底潜伏已久的悸动。

    我才是那个自私的人。我害怕付出,所以无视别人的真心;我恐惧失去,所以将一切都拒之门外,只留个空荡荡的壳。我以为这只是我个人的事,所以一直固执到底。

    要靠自已争取的,并不只有幸福。我听见我的心,象破茧的蝴蝶,又一次卸落一层枷锁,好生轻松。

    微笑着站起身来,披起外衣,我得去见贝克。想找架能让我这黑户搭乘的航班,大概只有靠他了。

    贝克听完我的原由,大是不情不愿,最后还是在我答应一定时常回来后,才出去找了架朋友的飞机。

    一架憨憨的,朴实的大型农用运输机,与我要去的城市常有贸易往来。

    ——原来偷渡也可以这么容易。更奇怪的是,这次我居然没怎么晕机。

    告别豪爽的驾驶员大叔,再次踏上久违的土地的感觉无可言喻。

    车水马龙中,霓虹光华已开始闪耀,不知不觉夜晚将至。漫思中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蓝夜正在前面。

    蓝夜的招牌还象过去一样低调,门前的装饰树却已换了一批。两年了,怎能期待什么事都同昨天一样。

    抱着万一的希望,我走了进去,向吧台旁的侍者打听一个人。

    “pudel?没听过。我们这里有更年轻漂亮的男孩,先生要不要试试?”

    我摇了摇头,转身想走,却被旁边一个人叫住:“等等。你是pudel的什么人?”

    “我是他很久前的朋友,经过这里,想看看他。”

    说话的同时我打量着对方。暗影里的脸有些模糊,却看得出轮廓英俊,眸子闪闪发光,颇有些锐利。瞧衣装象是蓝夜的boy,身上却没有什么风尘味。

    我端详他的时候,这大男孩也在审视着我,不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使得他表情慢慢软化,最后露出几乎是善意的一笑:“你不是他的客人。”

    “当然。”我也微笑,“是朋友。”

    “我知道你是谁了。”大男孩眼中有光亮一闪,“你想见pudel吗?”

    “你能告诉我?”

    “不能。”大男孩干脆地回答,随即狡黠一笑,“如果你买我的钟点,带我出台,我就带你去。”

    幸好这两年还赚了些身家。

    一座很平常的居民小区,一间很平常,有些狭小的公寓。阳台上晒着衣物,还有两盆很普通却开得正盛的红花。看得出主人生活得很平静,很清爽。

    大男孩按门铃的刹那我甚至开始后悔,我是不是有些冒昧,只为了一时冲动,便来打扰别人的生活。

    “欣欣,你回来啦!”

    脚步声伴随着欣喜的话语,一个清秀的男孩打开门,突然停止说话,惊讶地看着我。

    我咳了两声,想从这尴尬的局面中撤退:“呃,不好意思,那个,我找错了人……”

    “浮生!”清秀男孩突然扑上来抱住我,用力之大,几乎让我窒息,“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

    “外面人多,进来说吧。”欣欣已经走进屋,开始泡茶,“今天晚饭怎么办?要不我去再买点菜?”

    “当然。要清炖排骨,白云佛手,芙蓉鸡……”pudel一脸梦幻的神色,“浮生喜欢吃的。”

    “我看是你想吃吧。”欣欣横了pudel一眼,却还是拿起菜篮出了门。

    “看来你过得很好。”我坐在pudel对面,由衷地道。

    pudel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也没什么啦。”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补充道,“刚才那是我的同学,是为了写毕业论文才到里面去当boy,只陪聊,不卖身的。”

    难怪没有什么风尘味。我点了点头,对pudel所说起了兴趣:“你在上学吗?”

    “当然在上学啊。不是你在两年前,出钱给我解除蓝夜的合约,再给我一笔生活费,还联系了一家大学要我去读吗?我有很认真在学哦,每年都拿到奖学金的。”

    两年前我还没那么多钱。

    “你怎能确定是我?”我拔弄着碗里的茶叶,笑着问。

    pudel习惯性地又挤了过来,倒好象我才是主人:“汇款单上是你的名字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否认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隐隐猜到了做这件事的人,但不愿破坏pudel宁和的心境,这笔钱,就当是我出的也无妨,转念微笑道,“pudel,你不要靠得我这样近,被欣欣看到,只怕会不高兴。”

    “怎么会,他听我说起过你。”pudel脸红了一红,却真离我稍远了点,规规矩矩侧着脸看我,眼中满是真挚,“浮生,我是拿你当大哥看的,那笔钱,因为是你给的我才会要。你信不信?”

    我笑着将他揽进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以作回答。

    “我回来啦!”门恰在此时被推开,欣欣走了进来,一眼瞧见我们的样子,怔了一怔,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我暗笑,却不说破,任他们自已解决。爱情中,有时加点调味料也不错。

    吃完饭,我宣布出门访友,晚上可能不回来,要他们先休息。欣欣要用机车送我,被我拒绝了。对这男孩的好感却又增添几分。无论如何,他比pudel可要成熟干练得多。

    下了txit,我站在一间酒吧的面前,灯光隐约从门中透出,丝毫未变的设计,令人恍惚有回到昨日的错觉,我不由心潮起伏。

    次和他拼酒是在这里,尔后又有无数个夜晚,与他在这里无言对酌,纵怀畅杯。柳五,曾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朋友。

    我曾为那份情谊心暖,却不得不在今日怀疑它的真假。

    我甚至不知我到这里来找他是不是个笑话。今日之柳五,早已成功在握,意气风发,我理应先去他的秘书处递上名片,自道身份,预约时间。

    还是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也许现在的我,最需要的是一杯酒,一杯可以忘记岁月沧桑的酒。

    整间店竟然静悄悄,放眼望去,一个人也无。若非听到暗影里一个声音,我几乎要以为我走错。

    如此平缓,如此沉着,温和,又微微多了些气势:“浮生,要我陪你喝一杯么?”

    酒还是过去的酒。

    碧青的酒色,在白如脂玉的细瓷杯中荡漾,灯光中,散出一点一点的醇厚气息。

    别人喝一杯就会醉的液体,我和柳五却拿它当水。

    我坐下来,默默看着柳五的脸,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还是端起杯:“请。”

    柳五微笑,也举起杯。

    时光像在这一刻静默,空荡荡无人的大堂中,只有杯盏偶尔交碰的细碎声。数坛酒流水般地分送到我们体内,四周的酒意一阵浓似一阵。我身体终究没有大好,虽再三隐忍,被酒气一冲,还是低低咳了起来。

    一只温柔的手臂揽过我,轻轻拍打着我的背部:“不能喝,怎不早说?”

    我抬头,盯视着柳五那双微微含笑,晶莹如玉的双眼,心中突地一痛,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闭了闭眼,再度睁开,今夜的重逢酒,到这里算是喝完了,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为什么?”我静静地问出三个字。

    “你指什么?”柳五放开我,又拍开一坛酒,为自已酌满,淡淡道。

    “很多事。包括……你为什么要以我的名义,支助pudel上学;为什么要……做这总裁,还有……你为什么从没来看过我……”

    柳五怔了一怔,随即失笑:“浮生,你还真性急。”

    “说啊。”我不理他的话,仍以目光催促。

    柳五沉吟了一下,微笑:“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交易?”

    “不,条件交换。”

    我瞪了他半晌,终于冷冷道:“是什么?”

    “你别生气。”柳五笑吟吟地前倾了身子,酒吧的桌面本就不大,被他这一压,面容离我已近在咫尺,手指已滑上了我的脸颊,“明日去做个手术,把这些疤痕去掉,好么?”

    “难看成这样么?”我不由苦笑,下意识地伸手轻抚自已伤处,“我原还以为这比较符合当下的审美情趣。不够酷么?”

    “不关那事。浮生,你的魅力原不在外表。”柳五语声透着诚挚。

    “那为何?”我举起杯,却被柳五制止。

    “够了,再喝会伤身,”柳五温和地取走我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不为什么。我只不愿还见你固执于昨天的伤害中不放。你在用它惩罚每个爱你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过去。浮生,你忘了明天是该重新开始的。”

    没人可以逼得如此之近。我冷笑着,本能地想要反抗,要驳斥,甚至发怒,却在一眼触及柳五平静容颜的那刻,全化作默然。良久,才推开柳五的手,为自已倒满一杯,仰头饮下:“好,你说你的原因罢。”

    柳五这次没有阻止,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怜惜、关切的目光看着我。我毫不退让,同样与他对视。

    错综复杂的眼光在空中交会。于无声中听见暗潮汹涌。

    “pudel那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柳五终于缓缓道,“你我都明白,只有这个法子,才最能帮他。毕竟他也算你的故人。石磊……他于理无错,于情有亏。”

    我一挑眉,不愿掩饰我对这个名字的冷漠:“你夺权成功,得他助力不少。”

    柳五并不否认:“石氏势力,谁也不敢轻觑。”

    “恭喜。”我冷淡地道贺。

    柳五也不在意,仍是微笑,桌上的酒已只剩下最后一坛,且还在急剧减少中。柳五又一次推开我的手,抢着饮下一大杯,才叹息道:“浮生,你可知,我做这些,为了什么?”

    “不要说是为了我。”我恨恨道,瞅准机会将仅余的酒夺到面前,“当了总裁就有用么?那样不仅是小看我,也是小看你自已。”

    柳五没来得及回答,因他的心神都用来跟我争夺最后一杯酒上。论腕力我原差他甚多,只是柳五顾忌我体弱,不敢当真使力,拉扯半日,终于还是被我找准个空隙,将酒灌到口中。

    酒还未来得及下咽,正得意之时,眼前突然一花,身子被人拥住,一只手有力地抬起我的下巴,一样事物重重地压到了我的唇上,急速地试图侵夺。突如其来的袭击令我有一瞬的惊愕,虽随即便醒过神来,口腔已被攻占,未及下咽的酒液在对方的吮吻下全数倒流过去。

    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也能用?我气昏,不假思索反搂住对方颈项,大力吻回去,偏要将那杯本属于我的酒夺过来。

    来来往往,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酒已全然淡去,剩下唇舌的纠缠仍在反复,浑然忘我。

    直到终于分开时,我们才各自意识到,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接了个深吻。

    “见鬼。”柳五苦笑搂住我,“这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哼了一声,提醒他刚才没说完的话:“原因。”

    “你可知,我这一生,有两个遗憾?”柳五沉吟了一下,慢慢道。

    夜,静得象丝,几乎能听得清彼此呼吸的节律。

    “我以前告诉过你,我出身于医学世家。”灯光下,柳五的黑眸闪过一丝柔和,“从我曾祖父开始,家里的院长、名医,不知出过多少。我从小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个象他们那样的好医生。”

    我默默点了点头。我记得柳五曾说过学商管是被江上天和石磊硬拖去的。

    “这是我的个遗憾。不是后悔,只是遗憾。”柳五微微一笑,“幸好我商管学得不错,这遗憾还不算太大,是么?”

    “至少比当医生要赚钱。”我老老实实说出自已的看法,以柳五现在的财力,当几辈子医生都做不上,“你应该庆幸自已好命,入对了行。”

    柳五的眼神带着笑意,似乎看穿我的试图安慰:“说的不错。如果我只是医生,我根本没可能买下这间酒吧,专门清了场等你来。”

    买下酒吧……他果然是有钱了。我咳了一声:“第二个?”

    开口之前,柳五微微踌躇:“大学时我爱上了同系的一个女生。”

    “江上天的表妹?”同样,我之前听柳五说过。

    “对。”

    “她拒绝了你?”我有些惋惜,情之一物,真正是世上最无道理可言之事。

    柳五犹豫了一下:“也不是。确切地说,是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意。我接近她,然后她将我当成最亲近的朋友——不是男朋友。”

    我并不算太惊奇,这确实是象柳五会给人的感觉。如兄如友,可以信赖,可以依靠,温柔如春水,却很难燃起火一般的情绪——偏偏少年心事,多只会为爱火痴狂。尽管如此,我仍摇了摇头:“从未表露过?你的商管算是白学了。”

    柳五沉默了一下。

    “她毕业后进江氏工作,不久便结婚,我用了很久才将心情调适回来,然后,在我已放开这段感情的某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告诉我,她并不幸福,她喜欢的人其实是我。”

    “未必可信。”我简单地给出四字评语,“她或许在找救生圈,而你是最好利用的人选。”锐利地盯住柳五,“比失恋更糟的,是找上一个有家室的情人。你不要告诉我,你当真做了。”

    “没有。”柳五苦笑,“我已不再爱她,何谈情人。不过我后来会想,如果当年我抛开顾虑,直接开口,结局是否会截然不同。然而这答案已谁也无法知晓……这是我心中的第二个遗憾。曾经是悲伤,到现在,只是遗憾。”

    时光中,谁也不能回头。所有的选择,都只能做一次。

    我的手在衣袖下握住了他的。无言的安慰。

    掌心相贴,体温熨流的刹那,我突然隐约明白了柳五夺权的原因。

    “你……竟真是为了我?”我再镇定,也不由吃了一惊。

    “你想到了?”柳五含笑瞧着我,柔声道,“和你说话,最是舒服……不过,这次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已。”我默然静听,柳五的声音柔如春风,近在咫尺,“我想给自已,一个不留遗憾的机会。”

    也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

    甚至他为了怕不够公正,特意将江上天的位置夺了过来,表露他的锋芒,让我不用顾虑。

    柳五做事,只要他愿意,永远都是这般体贴,直入人心底。

    我何幸。

    “鬼故事……”灯光昏黄生晕,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地开口。

    “嗯?”柳五温柔的声音。

    “是你讲鬼故事的时候了……”

    柳五无声一笑,张开了双臂,我毫不迟疑地投入。

    温和的,某种类似酒意的情绪在四周漾开,两人都有丝奇异的微醺微醉。

    良久。

    “柳五,你还记得吗?”我低低地,语气轻如叹息。

    “什么?”

    “也是在这家酒吧,角落那边桌上,我对你说喜欢的时候,你反问我的话。”

    “……你象情人那样喜欢我吗?”

    “轮到我反问……你象情人那样喜欢我吗,柳五?”

    柳五顿了一顿,没有及时回答。这是他向来的风格:慎重。可这思索本身,已说明问题。

    我轻轻笑起来:“我们都明白的,是不是?”

    一片静寂。柳五稍稍收紧了双臂,半晌,深夜里才泛起他一声叹息,“何须如此分清……浮生,难道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喜欢。”我凝视着柳五,朦胧的灯光下那双眼眸如星般闪亮,映出我同样灿亮的眼神,“正是因为太喜欢,我才不能。”

    “哦?”

    “你太体贴。”我尽力轻松地笑,“和我在一起,你只会为我想得更多,什么事,都要顾虑到我的感觉——人生得一知已固然幸福,长久下去,你却太累。”

    这是事实,即使如柳五也无法否认。

    “你知道我并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打断柳五的话,微仰起脸,柔声道,“难道看见你累,我还会开心么?”

    柳五深深地看着我,眼光交会处,一切言语都成了多余。

    “好好,居然是因为我太体贴,才追不到你——”柳五蓦地笑了起来,音容爽朗,一扫沉滞气氛,“浮生,你这理由,会让我吐血。”

    “不会。因为你知道,在我心中,你是不同的。”我吻了吻柳五的面颊,心中恋恋,就势又咬了一下,满意地留出半个印痕。

    “你会害我没法出门。”柳五苦笑着,却不闪避,“浮生,既你已决定,那么,这江氏企业我也要来无用,回头你一并带去给江罢,顺便对他说,我不道歉。”

    “谁说我要去找他?难道我一人就不能过么?”我板起脸。

    柳五只是笑而不语,我终于撑不住,笑叹道:“我是去,不过,这件事,只怕不成——你也知道,以江那种性子,怎肯接受别人夺去又送回的东西?即使是你,也一样。”

    柳五皱了皱眉:“也是,江必定想自已打出天下的……只好我帮他暂管了。只是这一来却苦了你,要跟他一起经历创业艰难。”

    “未尝不是好事。”我笑得轻松,“活动活动筋骨,对健康有益。”

    “记着明天去医院检查。”说到健康,柳五面上立时闪过忧虑,“以后酒你绝不可再喝……我会看住你,直到将你交到江的手上。”

    “再说罢。”我不置可否,反倒想起一事,“这次为得到石氏助力,你付出什么代价给石磊?”

    柳五淡淡一晒:“没有。”

    “……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他求我让他帮忙。”

    柳五言辞简短,似不愿多说。我却有些好奇:“他求你?”

    柳五拗不过我的追问,勉强道:“那日他逼走你后,我就与他绝交……我说,我没有这样不明事理,尖酸刻薄的朋友……他还是……”

    “还是缠着你?而且保证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在这方面,我甚有经验,立刻就猜出了石磊会做的事。

    柳五不答,立起身,取过外衣给我披上:“夜深了,我带你回我的寓所休息吧。”微微一笑,“要不要睡在我怀里?”

    我一伸手,反将他揽在怀里,调笑道:“是我抱你才对吧。”

    柳五哼了一声:“要不今晚试试?”

    说话间,我们已推开屋门,走了出去,一阵风吹过,我更紧地搂住柳五的腰,继续与他开玩笑:“试就试,今晚看谁先求饶,下不了床……”

    话音骤然停止。面前的路灯下,一道寂寞的身影,静静环抱着双臂,倚在灯柱上看着我们,眼色却是连灯光也照不进的黯淡,显然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要恭喜你们吗?”

    我并不喜欢这个人,然而此情此景——

    还未及说话,柳五已抢先开口:“石磊,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啊,我也想问,我来这里做什么,看你们一双两好么?”石磊面色苍白,笑容比哭还惨,摇摇摆摆走了出去,“抱歉,我多有打扰——”

    “不好!”

    “让开!”

    我与柳五同时惊叫起来。马路中央,一辆汽车转过弯,速度不减,疾冲过来,正对准石磊的身影。

    幸好石磊听见我们呼喊,及时停住,回了下头,才逃过被车正撞的惨剧。不过饶是如此,他的身体也被带出去,远远震出数尺,跌倒在地。

    我们冲了过去。

    “石磊,你没事吧?”柳五看着石磊惨白的面色,紧闭的双眼,语声有些不稳。

    我比他镇定,试了试石磊的呼吸,瞧了瞧瞳孔,再听了听心跳,最后肯定石磊除了右手臂骨折,大致没有其它问题。

    肇事司机已跳下车,跑了过来。柳五抱起石磊,转头叮嘱我:“你去酒吧等我一下,我送完他到医院就来。”

    “好。”我答得爽快。眼见柳五就要上车,心念一动,追过去在他耳边低声一语,惹得柳五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大笑,目送汽车往医院方向绝尘而去。

    我在柳五耳边说的是:“如果你们有戏,你千万要做抱他的那个人,不要被他抱了去。”

    柳五对石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狠心。再怎么样,这二十多年的交情,朝暮相处,不是假的。只有关心,才会心乱,才会看不清真象。

    愉快地笑着,我招手拦车,要它送我去机场。

    就是这里罢?我拿着财经新闻,按图索骥,找到了这座大楼前。做名人就是有这好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者备份在案,现在,我只要祈祷这篇新闻没写错地名。

    毫不犹豫,我走了进去。这座楼比不上原先江氏大楼的精美现代,却也朴实严谨,极具办公风格。

    经过小姐的两次通报,我终于被获准晋见。

    “你来做什么?”办公桌后,江上天正在与堆积如山的档案上奋斗,提笔如飞,连正眼都没瞧过我,语气冷淡。

    “我来应征。你们这里缺人手吗?”

    “不缺。你走吧。”

    我不禁有些疑心江上天压根没看见是我,试探了一句:“这样对老朋友,不太好吧?”

    “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江上天总算抬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何况,我和你,实在算不得什么朋友。”

    我不由完全怔住。他知道是我,却还这样冰冷。我胸中的冲动也缓缓降温,却仍不死心,诚挚地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没有必要。你现在可以走了。”

    依然是冰山一样的回答。

    这算是报应么?我心中一阵凄苦,却不愿流露在面上,勉强笑道:“对不起,告辞。”

    “慢着。”我的手就要触及门球的时候,江上天突然在身后大声道,声音颇见烦躁,“你倒底来做什么?”

    “没什么。”我淡淡回答,同时拉开了房门。现今,说什么都已没有意义。

    “不许走!”一条手臂横过我腰,强硬地将我拖了回去,顺便一脚将门踢上,我立刻落到了那个散发着淡淡烟草气息,熟悉的怀抱中,“说,你来这里,为了什么?”

    难道你忘了那晚我们的约定?我很想这样说,却终究还是平静一笑:“你的状态,好象不太稳定。”

    “稳定?你让我怎么稳定?”江上天的声音比我预料到的还大,几乎是贴近我的耳边怒吼,“你跟了格雷,现在又同情我,来跟我谈生意,叫我怎么稳定?!”双臂如铁钳样将我搂得更紧,狂怒的语声中带出一丝绝望,“我说过要尊重你的选择,可我真的不想放你走……浮生,我爱你,很爱……”

    “谁说我跟格雷了?”我的声音在一片烦杂中异常冷静。

    江上天也愣了一下:“你没有?那么这份合约?”

    我拿过江上天所谓的合约,扫了几眼,面色越来越阴沉。格雷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出了这么丰厚的条件,与江上天的公司谈生意,合约中还附了我的一张照片,最后说,本公司代表将不日前来拜访……这些实在暧味,加上我的不约而来,难怪江上天会误解。

    冷冷地向桌上一掷:“这能代表什么?你宁愿信一份莫明其妙的文件,也不愿信我?”

    “你没有……你真的没有?!”江上天目光骤然放出狂喜的闪亮,语声也微微起了颤抖,突然将我搂得更紧,“浮生,我好害怕……”

    “放开我,我不想看到你。”我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不放!”不出所料,我落在黑带的他手中,一点也讨不了好,被他制得全无还手之力,唇舌都被狂虐地侵占过去,最后分开时,我的唇已有些刺痛,料来已红肿。

    “野蛮人……你又要用强的么?”我恨恨地道。

    “不敢。”江上天笑得极其开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只要你不生气,要打要罚,我都由得你。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来应征么?是应征我的……”俯下身来在我耳畔道了一个词,“……吗?”

    我有心生气,见到江上天这番模样,火实在也发不出来。瞥了一眼这笑到嘴都合不上的男人,淡然道:“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留下来给你当特助。记住,只是特助。”

    “你说。”

    “一、没经我允许,不得碰我;二、公事公办,办公室内不谈私情。能做到吗?”

    江上天苦着脸,迟迟不能决定,见我作势要走,方才一把拉住我,勉强同意。

    日子还长得很。

    人生如一部开放的书,未来如何,谁也无法预料。然而我不会放弃今天。江上天也不会。

    如同不会放弃幸福的机会。

    哪怕只有一丝。

    三分天意,七分人力,尽人事而知天命。梦未必不可期。

    怎见浮生不若梦。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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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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