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关系一直就不算友好,他实在是想不大明白,对方这副你辜负了我们深厚情谊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敛了脸上温和的笑容:“苏岑,不是裴某爱自作多情,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一遍,裴某是有家室的人,这不清不楚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苏公子是要娶妻生子的人,和裴某靠得太近,我怕苏尚书要到府上来与裴某算账。”
    虽然裴家公子因为娶了男妻一度成为京城圈子里被嘲笑的对象,但碍着裴家的名声和裴清泓自己的地位,还是没有人敢在裴清泓面前嘲笑这件事。
    而且即使是娶的男妻,裴清泓作为迎娶的一方遭受的讥讽都要比兰珉少得多,仍旧有不少人想把自家的闺女嫁到裴家来做尚书夫人。这些人打的算盘非常简单,男子无法生育,要是有了裴清泓的子嗣,还怕拿捏不住一个男人。
    也因为这多种缘故,裴清泓在娶了兰珉之后就正式表示过自己只喜欢男人,这辈子即使有再娶的可能,也绝不可能找女人。
    原本他在家中是表示,自己有了一个就绝不会再娶,但怕牵扯到兰珉的人身安全,这话他就没提,只比较含糊地说了前面那几句。原本他只是表达自己不喜欢男人,有妻子就够了,但什么话从当事人的口中传出去,到百姓耳中的最终版本就会有很大的改变。
    裴清泓这一番宣言出来,燕都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男人委婉地表示对裴清泓的心慕之意,当然都是还没有见到本人一面,爱恋的萌芽就被掐死在了自己人或是裴家人做的摇篮里。
    因为流言中有裴清泓有除了娶男妻还有娶男妾意愿这一条,有些白面书生型的同僚看裴清泓的眼神都有些不自在,不过流言即使是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实际的影响,到后头平息下来就更加不用提。
    也是因为那些流言的缘故,裴清泓对着有些话非常的敏感,也不能怪他反应大。总之自作多情他也就算了,他甚至是考虑起来,要不要让报纸换一个合作伙伴,毕竟苏岑虽然合适,但是合作起来总是挑刺那容易拖整个队伍的后腿,像苏岑这么合适的伙伴不好找,但也不是完全找不到代替品。
    看出来裴清泓的这个念头,苏岑反倒轻笑:“我还能有什么名声,裴大人你可真是看得起我,要真和你凑在一块,占便宜的那个人,是我才对吧。”苏家霸王欺男霸女的名声可比裴清泓响亮多了,裴清泓这种性格,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苏岑有想法,就算是冲着对方那一张脸,但想到苏家,他也不可能打苏岑的主意。
    在裴清泓皱着眉说话之前,苏岑又开口打断他的考量:“一码事归一码,裴大人也不要在这种时候把公事掺进去。我懂什么叫分寸,而且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把这个位置拿下来。“在朝堂之外逍遥那么多年,苏岑早就把自己想要玩过的都玩了一遍,在风花雪月中野了的心思早就该收回来搁在朝堂里,这一次报纸的事情,就是他看上的第一个踏进朝堂的机会。即使裴清泓不提,他也会去争取那个位置,裴清泓一向公私分明,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因为以前的隔阂在公事给他设置重重阻碍。
    苏岑也没有嘲笑裴清泓自作多情,只是盯着后者的脸:“还是先讲讲先前那句话吧?我换一个问法,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清泓反问了对方一句:“苏大公子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肯定自己过?”这已经算是他对对方的赞美了。
    苏岑接着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本公子知道自己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比起兰珉又如何?”
    裴清泓摇了摇头:“你们完全没有可比性。”在苏岑表示出不高兴的样子之前,裴清泓又添了一句:“这话,就和你问我,到底是兰珉好,还是白毛毛好那是一样的。苏公子未来会成为裴某的同僚,也仅仅是同僚而已。兰珉是裴某的夫人,恕我不能够回答你这个问题。”
    说完这话,裴清泓便转身走了,他一离开,裴家的下人也跟着走了,实际上并没有走远的苏靖在裴清泓出了缘客来的大门之后就很快出现在苏岑面前,有点心惊胆战地问起来裴清泓的事情:“哥,裴大人怎么走得那么匆忙?”
    “打不赢我狼狈跑了的。”苏岑站在那里睁眼说瞎话,手搁在后面,下巴高高扬起,脸上的表情很冷,屋子里染了熏香,烟雾缭绕的状态让他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苏岑和裴清泓关系有多不好,到底互相折腾了多少事情,苏靖也是听过的,他马上就相信了自己这位十分能折腾的嫡兄说的话,并因为对方的这作为心中生出几分怨恨出来,偏偏面上不能有半分显露,只是一副焦急的模样,以一种替苏岑和苏家着想的态度问道:“就这样得罪了裴清泓真的可以吗?现在咱们苏家不同往日,裴家深受圣眷,先不说裴左相的事情,裴清泓自己又是尚书又是太傅,那裴家三公子听说又要娶榆阳长公主。爹不是早吩咐了对裴家和善些,不要轻易得罪裴家的吗?”
    苏岑站在三楼一直目送着那道清隽挺拔的身影离开,等到裴清泓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回了对方几句:“和裴家怎么相处,我还不需要向你禀告得一清二楚,你尽管放宽心,我还没有把苏家推入火坑的打算,你自己看好你的娘亲,管好你那只手,它要是再往外头伸长一点,别怪我这个做兄长的给你剁掉。”
    说完这个,他不顾苏靖苍白又扭曲地神色施施然往楼下走,他准备去查一查,裴清泓口中的那个白毛毛到底是何方神圣,裴清泓那个家伙居然把他和自己相比。
    裴清泓回去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苏岑今天反常的态度一点也没有让他觉得心生愉悦,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死对头可能对你有那么点格外的意思,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要是苏岑真的没有那么点意思,早就各种嘲讽脸上了,怎么可能会那么脾气温和的去自我贬低,总之他宁愿是相信苏岑脑子糊涂了,或者是他魔怔了判断出了错,毕竟喜欢就要做出一些蠢事来吸引你的主意这种愚蠢的方式实在是太天真幼稚,不管是从前的苏小公子,或者是现在的苏岑,都不可能因为对他怀有什么特殊的好感而做出以往的那些事。
    裴清泓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了想,最后还是给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他们斗了那么多年,又相互仇视了那么多年,行事风格完全不同,但多少还是有那么点惺惺相惜,仅此而已。
    第49章 晴天霹雳
    苏岑的事情裴清泓自然没有必要和兰珉仔仔细细的都要交代一遍,第二日便是重阳节,裴家一家到后山之上插了茱萸,折腾一整天都是在提登高拜祭之事,和兰珉更进一步的事情又被裴清泓抛之脑后。
    因为太上皇那道重阳节三日休假的旨意,在重阳节的第二日,裴清泓还是能待在家里头好好休息,不过苏岑显然不愿意就让他这么舒舒服服的待着,以仔细商讨邮局报纸具体事宜的名义,让人请了裴清泓到缘客来一聚。
    那托人来请的小厮手里还带了拜帖:“我家公子说,裴大人几日前便和他约好了,今儿个早早就在缘客来候着了,怕裴公子忘了这事,便特意差了小的来请您。”
    胡说八道呢,苏岑什么时候和他早就商量过了,裴清泓本来想斥责几句,想到对方一贯的性子和那日奇奇怪怪的表现,也没多说什么,凑到兰珉耳边说了几句。
    原本裴清泓是陪着兰珉在八角亭画画的,他也答应了要陪对方一整日,即使是枯坐在这里也不是违约的好理由。
    兰珉作画的手停了停,面上还是带着笑的:“沐之有自己的正事,自然是那事情更重要,我一个待在这里也是一样的,你还是先去缘客来赴约吧。”在裴清泓面前兰珉一向是知分寸体贴的,而且裴清泓待在这里也是陪他枯坐,要是耽误了正事,被荣欣知道了怕是又要到叶氏面前多嘴。
    他不在意荣欣那个女人,但作为裴清泓的妻子却不能不去在意叶氏对他的感受。叶氏对他没有恶意但绝对算不上喜欢,要是真的和叶氏杠上,在裴家他会有更多的麻烦,依着裴清泓对叶氏敬重,到时候怕是会非常为难。
    大抵是裴清泓那种体贴太有感化性了,兰珉在这个家里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为对方想一点,虽然他一直觉得是为了自己更舒服他才体贴的裴清泓,但实际上他一开始就是站在为对方着想的立场上,而且这样的待遇也仅仅只是体现在裴清泓一个人身上而已。
    裴清泓又捏了捏兰珉的手,一脸歉意地承诺了自己一定会尽快早点回来。他到缘客来的时候,苏岑也是非常有诚意的坐在那里,还请了几位燕都有名的才子过来谈论文章之事。
    裴清泓和那几个才子谈得还算愉快,他甚至谈好了请对方写什么样的文章,到时候会在报纸什么地方刊登出来。在几位大才子满面春风地离开之后,裴清泓还是被苏岑留下听他讲报纸排版和规划,就和上次苏岑讲的,他对这个职位势在必得,做的准备也比他想象的要充分许多。
    苏岑的办事能力他还是非常放心的,报纸的事情暂时可以告一段落。裴清麟的事情有叶氏和裴延操心,自然乱不到他来管,现在裴清泓的心里头真正牵挂着的,那就是兰珉的事情了,两个人之间比之前要亲密不少,不小心碰到的时候,对方也没有表现出排斥。
    在雅间的角落里,香炉里燃了提神醒脑的旃檀香,苏岑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讲,这熟悉的味道却让裴清泓的思维却随着它的香气自觉的飘到了别处去。他大婚的那天晚上燃的就是这种香料,也因为这种香料他竟然在大婚当夜昏了过去。
    之前兰珉说自己无法接受男男之间的欢爱,裴清泓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心理阴影和条件反射。这些日子以来,他有意无意地触碰对方的时候,兰珉已经没了那种浑身僵硬的条件反射,感情也算得上是水到渠成,只是还缺少个人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只差一步,他们可能就会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裴清泓觉得,从成婚到现在,感情中比较主动的都是自己,上次兰珉说的不准碰别人已经是难得的主动一次,就兰珉那羞涩拘谨的性子,他可不能再默默地等对方去亲自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和法子,他也扯不下那个脸来去问你有没有爱上我这样的矫情话。
    在合适的气氛下那会很浪漫,直白地问太羞耻了,裴清泓在脑海里直接划了个叉,走神走得不要太明显。苏岑一下就扬起了声音,大声地强调了几个字,裴清泓才反应过来,还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
    苏岑当下就怒了:“裴清泓你不要太过分!”谁不知道裴尚书最是兢兢业业,便是听结巴说话也是一脸认真的,凭什么对着他的时候就是走神,这合作简直没法过了。
    裴清泓表示他确实很少有走神的情况,这次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但是这样温和有礼的态度并不能够完全平息苏大公子的怒火,苏岑摸着下巴站起来在裴清泓面前走了一圈,一双桃花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端坐的青年,狡黠地一笑:“道歉的话谁都会说,裴大人这样未免太过没有诚意。这样吧,现在不过酉时,今儿个你陪我去青竹居待上两个时辰,亥时你便可自行离开,进青竹居的花销一切由我承包,要是你能做到,我就真心真意地原谅你。”
    青竹居虽然说的很好听,但并不是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地方,而是京城第一红火的男风苑,也就是喜好男色的男人去找乐子的声色场所。苏岑这么说,也没有把握裴清泓会答应,毕竟对方从以前到现在,表现就一直是正人君子,今儿个对方要是真的去了青竹居,明个儿个裴尚书逛男风苑的事情就会传得满城风雨。
    结果裴清泓看了他一眼,上下嘴皮子一碰,吐出两个字来:“好啊。”
    这两个字把苏岑惊得一跳,一双桃花眼死死地盯着裴清泓的脸,几乎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披着裴清泓皮的妖怪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事情我可没有开玩笑,你说真的?”苏岑又难以置信地问了一遍。
    裴清泓的姿态可比他坦然多了,反问道:“难道山岳兄是在和我开玩笑?”苏岑字山岳。
    苏岑兴奋地重重地拍了裴清泓地肩膀:“那还等什么,这可是你答应的,等我让人去取些银两,现在就去!”
    两个人便从缘客来出来直接往燕都的风月之地去,此时月落西山,这些白天关门晚上接客地方最先点亮了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穿着单薄的少年站在门口迎客。
    现在的天气站在寒风中还是有点冷的,更何况他们身上还是薄薄的夏衣,胸前若隐若现地露出两颗粉色的茱萸,从面色倒是看不出来他们冷不冷,因为上了浓妆,又抹了胭脂,眉目清秀,腰身纤细宛若女子,也着实勾人。
    除了这两名迎客的,还有一个是脸上抹得花花绿绿的中年鸨公,穿着件亮色的秋衣,怀里还揣了个暖手的,苏岑在这里算是常客,又是舍得花钱的大财主。那鸨公一见苏岑的脸就忙不迭的凑了过来:“苏大爷您棵好久没来了,雪音盼你盼得人都憔悴了。”他原本是也是迎客的小倌,后来攒足了银子自己赎身成了老鸨,说话嗓子比一般的男人细些,但并不尖锐刺耳,听着倒也舒服。
    苏岑笑眯眯地往他怀里放了一锭沉甸甸的雪花银:“今儿个带朋友来看看开开脸,还劳烦居主给找个合适的。”
    裴清泓这才落入那中年男人的眼睛里,裴清泓从来不迈入这声色场所,也不怪这里的人不认得他。后者把那银子揣好,笑眯眯地来看苏公子的朋友,面上的笑容更加真实几分:“两位爷往这里头,我们这里什么样的公子都有,要才艺有才艺,保证让苏公子的朋友满意。还没问呢,这位客人怎么称呼?”
    裴清泓冷冷淡淡的没说话,苏岑替他补了一句:“你称呼他沐公子就好了。”裴清泓毕竟有官职在身,又不一定是真的嫖。那鸨公也不生气,只当这沐公子是害羞,毕竟这来青竹居长得比楼里最好看的公子还好的客人不多见,他笑意盈盈地把两个人往里头引了,亲自把两个人往二楼的房间带,让人去找苏岑的老相好过来,又喊了几个各有特色的清倌来陪这新面孔的公子。
    裴清泓端端正正的坐在凳子上,也不去饮这青竹居备着的茶水,他会答应苏岑来这青竹居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赌气,上一世他虽然有实践的经验,但因为记忆模糊的缘故并不是很清楚。更何况上辈子他就没有打算出柜,也没有真正地谈一场恋爱过,床伴也是情场老手,真的做起来不需要他费太多的工夫,让一个对这种事情有心理阴影的人感到愉快,他怕凭着自己的经验要让兰珉对情事不抗拒,光有用作润滑的膏药还不够,技巧非常重要,为了他下半生的幸福,他才会答应了苏岑,来这青竹居取经。
    他是这么想,旁人可不这么想。裴尚书作为燕都的知名人物,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自然是到哪里都有人跟着的,裴尚书陪着苏家公子上青竹居的消息以一种星火燎原的速度在上流圈子里迅速地传了开来。
    作为裴清泓的妻子,代替了兰珉在府中枯坐的影卫是燕都权贵中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但作为太上皇,太叔澜是最先知道裴清泓去小倌馆的人之一。
    “啪”常秀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地上,从瓷都进贡的上好茶具又被摔了一个杯子。
    第50章 奇妙香气
    等到裴清泓和苏岑两个坐定,那鸨公扭着腰就出去了:“您二位等等,我去叫人来。”
    裴清泓打量着这屋内的摆设,就听得鸨公尖细的嗓音在外头响起:“风花雪月,还不快来招待苏公子和沐公子。”
    在鸨公的呼唤下,风花雪月几个各有特色的小倌就抱着各自擅长的乐器到裴清泓待的这房间里。风花雪月里头除了雪音是挂了牌的,其他几个都是清倌。在青竹居,姿色上等的清倌一般是有专门的开苞夜,在正式接客之前,清倌也是只陪陪客人说话,任人揩油。
    来青竹居的客人不少是听听曲子教人作陪的,真要留下来过夜的很多都是找的已经挂牌接客的,很少会直接要了清倌的。像他们这种又几分姿色又有才艺的小倌,自然是希望自己陪的客人是年轻英俊身强力壮的。
    在鸨公的描述里,坐在苏公子边上的年轻人今儿个是被带过来开开眼的,对方那一身富贵气派显然是从大家族里出来的公子,虽然不知道脾气怎么样,但就冲着那张脸和苏公子的面子也是值得他们好好伺候的。
    四个小倌,裴清泓和苏岑一个人刚好两个,雪音是苏岑的老相好,一进来自然是坐在他边上的。和雪音交好的轻风也犹豫了一会,坐在了苏岑的另一侧。
    苏岑显然是风月场上的老手,那雪音刚在他边上坐下,就直接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揽到大腿上坐着。轻风因为是清倌的缘故,显得有些拘谨,但也很快被苏岑上下其手,和这两个人玩起了你喂我酒我喂你酒的把戏。
    一边搂着美人,仰头饮下一杯美酒的苏岑就看着裴清泓笑:“今儿个咱们来这青竹居就是来寻高兴的,你们也不要慢待了这位沐公子,慢待沐公子就是慢待我。”
    另外两个小倌自然顺势坐在了裴清泓边上了,青年左右两边的人分别唤作花霁和月灵,前者妩媚活泼,后者清雅出尘,可以说是青竹居里不可多得的尤物。听苏岑这般说,那唤作花霁的小倌便笑道:“苏少说笑了,我们怎么敢慢待贵客呢。沐公子这般风姿,只消一眼就教我花霁倾慕不已,就怕我们入不了公子的眼了。”
    “小沐对美人一向怜香惜玉的很,可别说什么入不入眼的话。若是真没入眼,那就说明有人伺候的不好。”苏岑张开嘴,又接了一颗雪音剥好的紫玉葡萄。前半句还客客气气的,后半句就是敲打和提点了。
    相比苏岑的放得开,裴清泓这边就很不够看了。裴家良好的家教加上裴清泓的性子,他便是坐在这气氛旖旎的小倌馆里也是如同端方君子。他模样生得好,又是一副极其正经的姿态,到这青竹居不像是来嫖人的,倒像是个被嫖的。
    花霁胆子大些,见着裴清泓不动,纤纤素手便拿了桌上的酒杯,伸手去喂这十分俊俏的沐公子:“我们这青竹居这酒酿的很不错,沐公子是客人,也不要太拘谨了嘛。”
    比起风流的苏公子,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瞧中了这位年轻的沐公子,当然听鸨公的口气,他也知道这不一定是对方真名。苏岑花心,会长期包下雪音来不过是因为雪音合了苏岑的胃口又是一片痴心,但他也看得明白,雪音再痴情对方也不会把他从这青竹居带出去的。
    面前这沐公子就不一样了,对方一看就是十分正经的人,到这里说不定只是因为苏岑的蹿嗦,这种人对名节看重,看着又是个长情的,要是今儿个能把人拿下来,他出楼有望,即使没有被赎身,日子也不会过得太惨。
    另一个待在裴清泓边上的小倌月灵也有自己的盘算,只是没有花霁想得这么远,只是想着自己的第一次要是给了这个模样很好的客人,怎么都比挂牌的时候给那些油头粉面满面红光的猪头男人来的好。
    青竹居除了花魁有可以一定的自己挑选的权力,他们这些清倌的初次都是价高者得,无论客人是丑是胖只要对方出得起钱他们就别无选择。
    而且那些人也一点也不会欣赏他费力学的那些东西,月灵学了那么多曲子,念了那么多书,自然是希望找个懂得风雅之道的,在第一眼瞧见沐公子的时候,他就晓得对方应该是个懂得诗词歌赋的雅人。
    只不过风花雪月四个人里头,他比花霁面皮薄了很多,在花霁把琵琶搁在桌上,身体都要贴到这客人身上去的时候,他抱着古琴还很拘谨地坐在离裴清泓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因为害羞的缘故,他不苟言笑,看上去一个姿态十足的冷美人。
    月灵这反应倒是让裴清泓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是来取经的又不是来真的嫖的,花霁这种热情大胆的他还真的消受不起,在对方端着酒杯往他嘴边凑的时候,他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花霁越往他这边靠,他就越往月灵那边去,抱着古琴的月灵都快挪到地上去了,而凳子的一边因为要承受三个人的重量,眼看就要翻了。
    在花霁一个劲地贴过来的时候,裴清泓突然就站了起来,那花霁猝不及防一下就撞到月灵身上,直接和抱着古琴的人一块摔倒地上,凳子也翻到在地,翘起来的那一段狠狠地就给了压在月灵身上的花霁一下,把这小倌雪白的脑门敲出来一个红印子。
    那杯原本要喂给裴清泓喝的酒水也悉数地倒在了月灵身上,把好好一件雪白的衣服染上了一大块黄褐色的污渍。
    本来温香软玉在怀,笑眯眯地看着裴清泓局促样子的苏岑噗地一声笑出来,含在口中准备度给轻风的酒也全部喷了出来:“我说小沐,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这里可不是你的朝堂,咱们来这里是放松的,你这么严肃,都把美人给吓到地上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话音一转:“还是说,你顾忌着家中娇妻,不敢放得开?”一想到那个兰珉苏岑便心情不大好,上次裴清泓就是因为他调戏兰珉当众那么落他的面子的。
    偏偏兰珉是人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腔邪火他只能憋着没地方发,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就算裴清泓只是在这里坐上一会,他也要推动和制造一些事实去气死那个姓兰的。
    裴清泓敛了面上的喜怒,也不去接苏岑的话茬,一只手伸向那个被压在花霁身下的月灵,准备把这个被他和花霁波及到的小倌拉起来。还不等月灵把手伸出来,另一只滑腻白皙的手就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顺着裴清泓的力道站起来,又是没站稳,差点摔到裴清泓怀里去。
    在裴清泓拿手把人隔开的时候,月灵自个默默地站了起来。在月灵起来之后,裴清泓又把自己的手用了几分力气从花霁手中抽了回来,温声问月灵:“你的房间在哪?”这还是他在四个小倌进来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沐公子的声音和他花霁想象的一样好听,只是这内容就不怎么让他心里舒服了。像这种要求进清倌自个单独的屋子的,在青竹居八成就是要留下来过夜了的。
    花霁也知道八成这沐公子就喜欢月灵那种清冷端庄的美人了,他当下就和这沐公子分开了一些,免得对方对自己反感,他还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把,便又软声道:“爷您要是想听弹琴,我也是会的,而且我的屋子离这不远,爷可要到我的屋子去看看?”
    裴清泓犹豫了一下:“那就先到你的屋子去看吧,不过我不喝酒。”这青竹居里的东西,多少都是放了些助兴的药物的,他不会轻易去碰。
    “不喝酒,绝不喝酒!”花霁便重新绽放笑颜把裴清泓往自己的屋子引,月灵也抱了古琴准备回他自己的房间去换身新的衣服,那污渍他看着着实碍眼,要是扫了客人的兴致就不好了。
    这三个人出去,苏岑这酒也喝得不是滋味了,他还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对头的,虽然私下里他也不知道骂了多少次裴清泓虚伪、老学究假正经,但实际上他在心底非常肯定裴清泓的品性,要是裴清泓真的来青竹居睡小倌了,那要么是裴清泓被附身了,要么就是他吃错药了。
    想到这里,苏岑拍了一下雪音挺翘的臀部,对着怯怯糯糯的轻风呶了呶嘴:“你掐一下他,用力点。”掐自己的话有一半的几率是真疼,他才没有那么傻。
    那雪音虽然觉得奇怪,还是顺着他的吩咐狠狠地掐了轻风一下,少年雪白的手腕上便出现一个红红的印子,轻风眼睛都红了,立马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苏岑摇了摇头,松手把雪音给放了下来:“看来不是在做梦啊。”苏岑站起身准备跟出去一探究竟。
    而在花霁房间里的裴清泓听着对方用琴弹奏了一首小曲就有些不耐烦了,虽然苏岑说要在这楼里待上两个时辰才能走,但他没准备在青竹居待这么久。这花霁弹得不错,但家里有个兰珉比花霁弹得好多了,他根本没有必要在听曲上浪费时间。
    在斟酌了一番词句后,裴清泓轻咳了两声打断了花霁的琴曲:“其实,我来这不是为了喝酒也不是为了听曲的,我是想问问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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