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余音不决,让青儿受到惊吓地往前看,就发现远处那已经成了一个点的,用来当做靶子的巨石在这一箭之下,碎裂开来。
    她立刻明白秦驷的回答,不禁白了脸,目光在身旁的太监宫女身上略略逗留,然后附身到秦驷耳边。
    随后小端子就看见秦驷脸上现出了一丝讶然,冲青儿挑了挑眉。
    青儿却点点头,目光凄然,又在秦驷耳边说了两句话。
    秦驷收了弓箭,对周围的宫女说道:“服侍本宫宽衣。”说完,将手中的弓箭扔给小端子。
    %%%%%%%
    此时坤元殿里,太后看着窗外的一片素白,久久没有移开目光:“青儿还没回来?”
    一旁的嬷嬷立刻回道:“还没,青儿姑娘怕是跑远了,想来是迷了路,太后娘娘且耐心等等,青儿姑娘向来懂事,不会忤逆太后的意思的。”
    太后脸上现出一丝无奈:“哀家不怪她,只是担心她被人哄了,旁人又哪里会心疼她,为她着想呢。”
    嬷嬷宽慰她道:“等青儿姑娘嫁过去了,一定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太后叹了口气,颤巍巍地道:“但愿她能明白……”
    嬷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低眉敛首,侍立在太后左右,半响,她又听见太后说道:“不知道尧儿如何了。”
    嬷嬷心里一惊,连忙上前扯了扯太后的衣服:“您疯了,这是哪儿!您就叫那位的名字!”
    太后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坤元殿里难道还没有哀家说话的地方吗?!”
    嬷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苍白着脸往左右看了看。
    太后娘娘见状,又想起这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嬷嬷了,她便舒缓了语气道:“罢了,哀家知道你的心意。”
    嬷嬷笑了笑,便没再说话。
    天渐渐黑了下去,而青儿却没再回到坤元殿中,饶是太后,也不禁着急了起来。她发了一趟脾气,随后发现一件事,被派去寻青儿的她的贴身丫鬟,也不曾回来。
    而年宴,就快要开始了。
    张灯结彩,普天同庆。
    因着天气冷,一路上都有架设火炉子,用来更换手炉的炭火,宫女们也换上了喜庆的新衣裳,惧冷的便多穿了些,离远了看就像团子,各色各样的团子。
    就连秦驷,今儿也穿的喜庆了些,虽然不过是把青色换成紫色,但也足够傅钦烨惊喜的了。
    他今日的任务更重,要一个人去祠堂念祷文,虽说也没人看着,但是在老祖宗们的牌位面前,他怎么也不好太过偷懒。
    祠堂是宫中最冷的地方,便是冷宫也比不上,还不能架炉子,身上穿的再厚,也挡不住从膝盖上冒上来的寒气。
    见他有些气短,秦驷走到他身边,拉起他双手探了探:“怎么那么冷?!”秦驷皱眉,又摸了摸他的脸,顿时将手炉塞给他,又嘱咐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给他添一件马甲。
    傅钦烨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比他原本的身子胖了很多了。
    若说穿的厚了些的宫女是团子,那他就是加高加大版的团子,再添衣裳,就委实不太像样了。
    不过……真的很冷。
    走入年宴中,傅钦烨才舒畅地拿出手帕抹了抹鼻子,四周架设了火盆,地上还铺了厚厚的地毯,怎么着也不会说冷了。
    因此,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小太监拿来的马甲,携着秦驷步入年宴。
    见到两人进来,众人齐齐跪拜,傅钦烨挥挥手,一派君临天下的帝王霸气:“众爱卿平身。”
    说完,带着秦驷,一左一右坐在了首位,秦驷下手便是良妃,她今日总算抛弃了以往的白色,穿了一件桃红色的石榴裙,外面罩了一件粉色的短衣,再看看坐在她身边的德嫔,居然与她差不多的打扮。
    两人撞衫撞的有些尴尬,又是有名的冤家,说话不说话都觉得尴尬,因此都直挺挺地坐在位子上,一人看一边,坚决不对视。
    傅钦烨大大咧咧的,倒是秦驷见到了,勾唇一笑:“万没想到良妃和德嫔如此默契。”
    听见秦驷的话,良妃和德嫔都难以自制地看了对方一眼,正撞上目光,余下众妃嫔早已在脑海中上演了一出天雷动地火的好戏,可没想到,两人对视两眼之后,却又默契地移开目光。
    良妃道:“还是不如皇后娘娘和皇上默契。”
    德嫔接着道:“臣妾记得清清楚楚,前两日才送来的这两件同样式的貂裘,皇上可是为了它们,都没去选更好的狐裘呢。”
    秦驷一怔,往傅钦烨身上看去,却见他等着德嫔,耳朵上却显出了一抹红色,再看他身上的貂裘,的确是与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除了大小有些不同。
    她一挑眉,伸手就要去摸那件貂裘下摆,傅钦烨紧张地捂住:“德嫔是乱说的,朕就是见着貂裘好看,才选它们的!”
    秦驷脸上带着笑意,却拉开了他的手,然后摸了摸,顿时,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不少:“烨儿真是有心了。”
    傅钦烨见瞒不住了,顿时道:“这是那帮裁缝的意思。”他脸色更红,脖子上也染了红色,明明四周的炉火旺盛,映的人脸都变红了起来,可秦驷还是能看出傅钦烨的面色。
    她忍不住想要说话,话还没出口,便听见一道拖长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第62章 【陆二】
    太后身着玄色的曳地朝服,脸色虽有些苍白,但面容却带着令人心悸的严肃,众人齐齐起身,行礼问安。
    太后却不急着让众人起身,她带着一丝阴狠的目光从人群中扫了过去,最后停在秦驷身上。
    秦驷浑然不惧,抬起头来,冲她挑了挑眉。
    太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正要开口说话,傅钦烨已经直起腰身,冷漠的目光在太后身上一闪而过:“太后还是快些入座吧。”
    太后扶着嬷嬷的手略抖了抖,她急促地喘息了一声,随后点点头道:“众卿家平身吧。”
    秦驷从傅钦烨身后悄悄牵起了她的手,在他掌心微微挠了一下,随后才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傅钦烨被她挠的差点叫出来,回身瞪了她一眼,又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太后看见这一幕,眼里漫出了几乎凝结成实质的冷意。
    好在太后身旁的嬷嬷感觉到了太后的不妥,拉了拉她,又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这才让她神色稍稍舒缓,她敛下目光,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因为太后的到来,席间一时间没了刚才的轻松,若说傅钦烨有天子威严,震慑众人的话,但他毕竟年岁不高,众人还能说笑两句,但是在太后面前,却是无人敢太过放肆了,尤其是宫妃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就怕太后看见自己。
    太后跟秦驷不同,秦驷虽说一个目光就能让众人胆战心惊,但是平日里,她压根谁都不见,不像太后,会时不时折腾众人。
    唯有秦驷和傅钦烨两人不受影响,不过有太后在侧,两人也有些倒胃口,一时间无人说话,静默异常。
    然而这么尴尬着到底不是个事儿,秦驷给徐子涛递了一个眼色过去,他立马会意,拍拍手,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臣早就听说有歌舞,不知现在可不可以让歌舞姬过来了?”
    与他相熟的一个大臣立刻说道:“徐大人如此情急,看来徐夫人平时在家里没少管束徐大人啊。”
    徐子涛脸色颇为尴尬,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非也非也,吾妻从不曾管束徐某。”
    他这话惹来了一阵大笑,气氛终于活跃起来了。
    很快便有人安排了舞女来唱歌跳舞,大臣们终于可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谈天说话。
    唯有太后,脸色一直冷若冰霜,一双眼里黑沉沉的,不小心跟她目光对上的人都要打个寒颤。
    秦驷至今仍不知道傅钦烨和太后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往,太后一来,他顿时没了刚才那般的心情,沉默起来,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
    秦驷看不下去了,压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喝。傅钦烨看她一眼,便也没再继续,歪着身子倚靠在椅子上,黑亮亮的目光看向正在歌舞的舞女。
    秦驷让人给傅钦烨上了一杯解酒汤,这宫廷里的解酒汤向来不怎么美味,傅钦烨扭过头去,不愿意喝。
    秦驷皱起眉,冷声道:“你发什么脾气?!”
    谁知傅钦烨还真来了性子,冷着脸道:“朕还不能发脾气了?!”
    傅钦烨脸上带着一团有些不自然的红晕,一看就是喝醉了,秦驷今日因着见到了傅钦烨的所作所为,所以对他有些怜惜,也并没有反驳他,反而顺着他的话倒:“你发脾气也就罢了,总不能不喝解酒汤,这么多大臣使者在,醉了可就不好看了。”
    傅钦烨听见秦驷软和的话,顿时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过了,虽然一时间还转不过来,但目光却已经一寸寸的柔和了下来:“刚才是朕不对。”顿了顿,他伸手接过秦驷碗里的解酒汤,“朕喝就是了。”
    两人离得近,也都顾忌着旁人,声音压的都低,因此两人看上去就像是在吵架一样。
    太后一直注意着傅钦烨和秦驷,此时见到了这一幕,顿时目光一亮,不等傅钦烨喝下解酒汤,就突然叫停了场中的歌舞表演:“众位卿家!”
    众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太后接着说道:“想必大家都还记得先帝曾经说过的话,只要皇上娶了皇后,就选一国联姻,并扶持其国。”
    众人一听,目光却是落到了秦驷身上。
    宫妃们有些担忧,虽然她们担忧的对象是傅钦烨。柳才人有些目光一暗,对身旁的姐妹悄声道:“太后这又是要干什么?她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脾气吗?连良妃和德嫔都折在她手上了,又何必再送一个姐妹进来受苦?”
    姐妹顿时点头:“也带累皇上,瞧皇上那不乐意的样子,晚间恐怕又要受苦了。”
    接着是安娜等通过秦驷跟大衍国通商的人,尤其是安娜,身为一个皇后,她对这种事情相当的感同身受,加上秦驷给了她不少的优待,所以她对秦驷心里有种感激与认同感,她当然担心秦驷。
    接着就是瑶月和徐子涛等人了,不过他们担心的对象仍旧有些偏,唔……他们担心秦驷生起气来不顾及太后的面子,毕竟是年宴,如果真的跟太后对上了,恐怕不太好看啊。
    万一打起来了,是该打太后身边的宫女呢,还是打太监?还是打那些嬷嬷?
    就在诸人神色各异的时候,秦驷却看也不看他们的表情,而是在低声跟傅钦烨说道:“你快些把它喝了,太后都说话了,烨儿你总不能醉着跟她说话吧?”
    傅钦烨手一抖,看向解酒汤的目光带上了些嫌弃和厌恶:“真的很难喝啊。”尤其是喝了酒之后喝它。
    但是在秦驷的目光下,他还是皱着眉,将解酒汤一口喝尽了。喝完之后,他端着碗,微微闭上眼,不再言语。
    太后看的却是越来越怒火中烧,明明她都发了话,可秦驷两人还是这般旁若无人,在众人的目光中谈笑自若。
    这是什么意思?!不将她这个太后看的眼里?!
    太后看着两人,目光却是一点点冷了下去。
    秦驷也就罢了,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却也这样,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难道仅仅是因为先帝的几句话吗?
    她仿佛又看见那个俊美冷漠,恍若天人的先帝,他身上穿着紫色的朝服,手里牵着还没有他一半高的傅钦烨,她那时正要去寻先帝,却正好遇见他们回躍渊殿。
    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儿子,她笑着迎上去,却被沈德宁拦下;“皇后娘娘,皇上还有事呢,您且留步吧。”
    任她怎么呼喊,都没有一个人回头,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儿子。
    多可笑啊,她还不如没有这样的夫君,没有这样的儿子。
    或许,她本来就不该有……唯有尧儿……
    太后定了定神,朝傅钦烨说道:“皇上当时年纪还小,恐怕已经忘了先帝的话了,不过在座的大臣们,应该有知道的。”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应答她的话。
    傅钦烨也不睁开眼睛,唯有拿着空碗的手用上了些力气,青筋暴起,看上去有些吓人。
    秦驷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松开手,将空碗取下来,放到桌子上,随后又牵起他的手。
    傅钦烨微微睁开眼,看着秦驷。秦驷更握紧了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太后看的更加气闷,记忆中,她似乎从未与先帝有过这样的亲密举动,唯一的一次,还是她主动握住了先帝的手,先帝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到底没有甩开。
    仅仅如此,她就已经开心的不得了了,在心里默默地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当好皇后,一定不能辜负他对自己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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