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忽然问道:“刚才你是怎么救我的?”
    我说道:“我一出现,他就吓跑了。”
    女生小声的嘀咕道:“之前我好像听到水鬼叫你赵大师。赵大师这个名字,好像很耳熟啊……”
    她歪着头沉思了一会,忽然跳了起来,站在床上,激动地指着我:“我知道你,你是那个,那个……”
    我看见她两脚乱跺,把我的床踩成了一个泥球,顿时急道:“你快下来啊,不然你帮我洗被子。”
    女生从床上跳了下来,食指几乎指到了我的鼻子上,激动地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阴阳人赵莽!”
    我一听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我把她的手从鼻子跟前推开,瞪着眼说道:“你才阴阳人呢。我是纯爷们。”
    女生摆摆手,说道:“我没说你不纯。但是你是阴阳人大伙都知道。”
    我呸了一声:“放屁,哪个敢说我是阴阳人?这话你都从哪听来的?”
    女生说道:“我有个朋友和你相过亲。回来跟我们说,你这个人,三分人气,七分鬼气。白天是阳间的人,晚上是阴间的人。街坊们都叫你阴阳人。”
    她说了这话,又歪着头看我,说道:“你好像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啊,长得挺正常的。”
    我这才明白,原来她说的“阴阳人”是这个意思。我长叹了一声,心想:“这些造谣的人太坏了。买卖不成仁义在,相亲看不上我,也不至于这么诋毁啊。”
    我正在思索,忽然听见那女生说道:“我听见你这个人之后,一直很感兴趣,这一年多来,向人四处打听,收集到了不少你的信息。不过这消息有真有假,谁和谁说的也不一样……”
    大半夜的,一个年轻女子跟我说,一直在打听我。这话由不得人不胡思乱想。
    我心中窃喜,笑道:“你打听我干什么?”
    女生笑了笑,说道:“我对你做道士的经历挺好奇。”
    她想了一会,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作家,专门写鬼故事的。明天就该交稿了,可是绞尽脑汁,什么也想不出来了,所以只好买了点香烛纸钱,去河边撞撞运气。”
    我听得一阵阵发愣:“你打算听水鬼的故事,然后写下来?”
    女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听说那一带经常闹鬼,所以我打算试试。”
    我苦笑一声:“你的胆子还真不小啊。你不怕被水鬼拖进去,做了替身?”
    女生叹了口气,说道:“怕倒是挺怕,不过做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敬业,不身临其境,怎么把事情做好?再说了,我不是准备了很多法器吗?又是黑狗血,又是桃木剑的。只是没想到,哪个也不管用。”
    我笑道:“在高人手中,飞花摘叶都可以降妖除魔,在普通人手里面,攥着金刀也没用。所以法器都是次要的。”
    女生笑道:“这么说,你是个高手了?”
    她说到这里,又很感兴趣的凑上来,说道:“喂,你是阴阳人,肯定见过不少小鬼吧,给我讲两个?让我先把明天的稿子给交了。”
    我瞪着眼说道:“你能不能把称呼先改改?”
    女生连忙说道:“是是是,赵大师,你到底有没有真的见过鬼?”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把蜡烛端了起来,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说道:“我怎么总觉得你这么面熟呢?好像我认识你一样。”
    女生笑道:“是吗?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不会赶稿赶得这么辛苦了。”
    我问道:“你叫什么?”
    女生说道:“我叫下无。”
    我哈哈大笑:“下无?下边没了?看来你也是阴阳人啊。”我说了这话,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我又不是阴阳人,为什么要加一个“也”字?”
    女生红了脸,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下流?”
    我说道:“我下流吗?是你先说我阴阳人的。”
    女生白了我一眼,说道:“我那是夏天的夏,荒芜的芜。夏天的草长得很茂盛。”
    我点头笑道:“嗯,夏芜,夏天的草乱糟糟的,你这个人也乱糟糟的。”
    夏芜瞪大了眼睛,说道:“阴阳人,你别蹬鼻子上脸啊,老实讲你的故事。”
    我又是一阵恍惚,连忙抹了一把脸,说道:“现在是你求我讲故事,你至少得说两句好话吧?”
    夏芜想了想,说道:“等我成名之后,把钱分你一半怎么样?”
    我指了指隔壁的店,说道:“我有一家店,不缺钱。”
    夏芜呸了一声,说道:“保健品店,亏你还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看样子她确实仔细打听过我,知道我是卖保健品的。
    她见我不说话,开始一个劲的央求我。我摆了摆手,说道:“也罢,我给你讲讲也无妨。不过有一点,你写的时候,稍微改改。我这些都是真事,别惹上麻烦。”
    夏芜已经拿出来一个本子,做好了奋笔疾书的架势,说道:“快开始吧,规矩我懂,你放心吧,保证改的你本人都看不出来。”
    我想了想,说道:“和我一块经历这事的,是三个人。其余的两个,一个叫薛倩,一个叫吕先生。”
    夏芜刷刷的在本子上写开了,嘴里面还在嘟囔:“好办,我给他们起个化名,一个叫欠削,一个叫女先生。”
    我听了这两个名字,忍不住笑起来:“有水平。”
    夏芜催促道:“你快讲吧,别耽误时间了。”
    于是我点了点头,开始从三年前的夏天讲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么好的口才,当天晚上,我手舞足蹈,添油加醋的讲了一段经历。就从薛倩冥婚那件事,我把自己描述的勇敢又勇猛,把薛倩描述的胆小又滑稽。至于吕先生我倒没有丑化,毕竟他的形象本来就既猥琐又阴损,根本用不着丑化。
    夏芜听得哈哈大笑,一边做笔记,一边说道:“你这个人真好玩,我倒奇怪,怎么我那朋友没有看上你。”
    我干笑一声,说道:“可能是嫌我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吧。”
    夏芜一边写字,一边含笑摇了摇头:“未必。”
    开始的时候,我还有意省去了一些事情。但是看见夏芜听得如痴如醉,一脸崇拜,我的虚荣心就忍不住上来了,于是把那骇人听闻的事都讲了一遍。每每讲到这里的时候,我都要嘱咐夏芜一句:“这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听。你可别乱写啊。”
    夏芜倒也懂规矩,到这时候就停了笔,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正说到兴头上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结婚。我扭头一看,发现天已经亮了。
    第1320章 老道
    夏芜问道:“外面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我想了想,说道:“好像是薛倩在结婚呢。”
    夏芜眼前一亮:“主角?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作家,我得见见人物原型。”她把纸笔收进包里面,像是要背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问道:“放在你这,丢不了吧?”
    我说道:“放心吧,什么贼敢来这里偷东西?”
    夏芜笑道:“不错,你这间鬼屋,谁敢过来?”
    随后,她就一脸兴奋的向外走。我拽住她,说道:“你折腾了一晚上,不困吗?”
    夏芜摇了摇头:“不困,精神着呢。”
    我又问道:“你一晚上不回家,不跟你爸妈说一声吗?”
    夏芜摆了摆手:“我一个人租房子住。”随后,她就跑到街上去了。
    今天确实是薛倩在结婚。这婚礼很隆重,几乎占了半条街。
    薛家没有什么亲戚,我以为会很冷清。结果远远地看了一眼才发现,我完全猜错了。
    王书记,石警官,以及一班达官贵人全都来了。小轿车多得几乎造成了交通拥堵,参加婚礼的交警干脆直接穿着西装指挥交通。
    我赞叹道:“老薛这次可够有面子了。”
    夏芜拽了拽我,说道:“咱们去里面看看。”
    我说道:“你自己去不就行了?”
    夏芜笑道:“和你一块去,不就省下红包了吗?”
    我笑道:“写小说的都这么抠门吗?”
    我跟着夏芜走到薛家大院里面,看见人来人往,热闹得很。等我走到屋子里面的时候,看见薛阿姨正在和人笑眯眯的聊天,我仔细一看,那不是我父母吗?
    我妈一抬头看见我来了,埋怨道:“薛倩今天结婚,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幸亏薛倩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找借口,她的注意力又被夏芜吸引走了。
    这一年来,我的相亲经历可谓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我妈对儿媳妇的要求已经降低到是女的就行了。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儿媳妇迷。
    她看见夏芜出现在我身边,马上两眼放光,走过来问道:“你和他一块来的?”
    夏芜看了看我,笑道:“是啊,我们是好朋友。”
    我妈马上笑了,她显然会错了意。
    于是拉着夏芜的手问长问短。什么今年多大,哪里人士,生辰八字是什么。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在旁边站着,尴尬的要死。想方设法插句话,告诉她此朋友非彼朋友。可是这两个人你来我往,谈笑甚欢,我一句话也插不上。
    过了一会,我妈居然拉着夏芜走了,说要带她去家里面做客,至于薛倩的婚礼也不参加了。
    我爸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我妈的背影说道:“看见没有?你自己也上点心吧。”
    我叹了口气,心想:“这都哪跟哪啊。”
    今天来的客人太多,即使是吕先生和孤女也在忙着搬桌子提凳子。不仅没有人和我聊天,我再不走,恐怕连我也得干活。于是我赶快溜了。反正以我们的交情,也不在这些虚礼上面。
    我低着头在街上溜达,走了一会,就又回到了空亡屋。
    我一眼看见扔在床上的背包。一时好奇,在里面翻了翻。把夏芜的笔记本掏出来了。
    我翻了两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画了十几张的乌龟。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合着我讲了大半夜,她一个字没记,全在这画乌龟逗我呢?
    我把笔记本合上,又塞到了她的包里面。心想:“好啊,反正是你要写小说,又不是我要写。那咱们就看看你的记忆力到底有多好吧。”
    我提着她的包晃晃悠悠回了家,问道:“妈,那谁呢?”
    我妈小声的说道:“别吵,我看她困得眼睛都红了,让她去睡了。”
    我干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这感情,还真是一日千里啊。”
    从这一天开始,夏芜变成了我们家的常客。每天拿着个笔记本,装模作样的写写画画,其实我知道,她一个字没写,全在画乌龟。
    我也不拆穿她,照样每天胡说八道的讲我的故事,就当是解闷了。
    这样过了十来天之后,夏芜在我们家越来越熟络,甚至做饭的时候开始给我妈打下手,不得不说,做的倒也像模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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