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上面四平八稳的声音,又将一切说的如此清楚,涂天刀大骇,这才将素日同袍们说起时畏惧如虎的谍卫真正放在了心上。想到昔日自己吃了几杯酒就言行无状,他只觉浑身发凉,下意识的摸了摸鬓角,摸到一手的湿腻。
    李廷恩见着他畏惧的模样,冷冷笑了一声,“本将一心信你,让你做督粮大将,你却栽在女色之上,令天下人看了西北的笑话!”
    听到李廷恩在桌案上重重一拍,涂天刀吓得半死,连声道:“大都督恕罪,末将知罪了,末将知罪了。”再也没有之前的歪缠耍赖。
    “你的确该知罪。”李廷恩哼了一声,“你随本将征战数载,身有大功。到九江府后却行事放纵,此次又致使粮草被烧,以致军情生变,论律当斩!”最后一句声量一提,看涂天刀雄壮的身子软了半边,他缓和两分口吻,“看在以往的军功上,本将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你再拿捏不住……”
    涂天刀刀口下逃生,哪里还能不珍惜,生怕李廷恩反悔,赶紧表忠心,“愿为大都督效死。”
    他心中是有盘算的,大都督从来军令如山,这回自己犯下如此大错,居然有机会将功赎罪,要办的事情必然十分艰难,而且有性命之忧。自己从军也罢,追随面前的大都督也罢,都是为了今后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眼看天下就要定了,有从龙之功,他自然是不愿再冒着性命去争,只是这会儿由不得自己想不想干。就算是拼却性命,好歹要为儿孙留个情面。总不能让他们有个是罪臣的爹罢。
    涂天刀心里磨叨一回,又想起毫不留情刺了自己三刀的焦美娘,心里狠狠的骂,翻来覆去想着这回活下来要怎样报仇,嘴上就道:“还请大都督吩咐。”
    “好。”李廷恩轻轻转了两下手上的扳指,淡淡道:“你上前来。”
    半个时辰后,从平送了涂天刀出去,回来就笑,“大都督,您这回可把涂将军使唤的厉害。”
    李廷恩没有说话,笑了一笑,端了面前的茶喝。
    远在西北的李廷逸这会儿却正怒发冲冠。
    “你们这群狗东西,连个疯婆子你们都制不住。”李廷逸越说越火大,最后干脆拔剑将面前的案几砍成了两截。
    服侍他的松寿在心里直叫苦。
    三房那位小顾姨娘虽说不算甚,到底是半个主子呢,真要把人弄伤了,老爷太太又心软,到时候让三老爷寻过来闹事还不是他们这些底下服侍的人为难。
    李廷逸骂了一通,火气消了些,把剑收回鞘中,恨恨道:“去三房,我倒要看看一个姨娘能把我如何?”
    看出李廷逸正在火头上,松寿没法子,愁眉苦脸跟着李廷逸去了只隔着一条街的三房,另一头赶紧让人去给李珏宁报信。
    李光宗的姨娘小顾氏正伏在儿子顾牛根的床前痛哭,她身边才得五岁的幼子不懂事,又自小被宠坏了,看见生母哭,大哥也哭,就跟着哭闹,还不让乳娘丫鬟们抱,谁上去哄他,抬手就给人一巴掌。
    李光宗在屋里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看爱妾和心疼的庶子都哭的喘不上气,又是无奈又是着急,只能一个劲儿劝,“别哭了,牛根这也没事。”
    这还叫没事?
    小顾氏听得心头生恨。
    她眼下早已不复之前才跟李光宗时候的模样了,遍身绫罗,满头金玉。虽养的好,人倒不曾见丰润,依旧是以前一般弱柳扶风的婀娜体态,比之一般的女儿家又多了几分妇人的风韵。她眉目并不如何出众,只是这些年生活富贵,一身皮肉反而细滑了不少,又柔顺体贴。与生的五大三粗的亲姐姐顾氏站在一处,简直就像是母女,李光宗的心自然越发朝她偏。
    她自知进门不光彩,还踩在李家守孝的时候爬姐夫的床进门,之前又是寡妇,还带了个儿子进来,李家上下无人待见她,这些年服侍李光宗尽心尽力的很。不过随着李廷恩到西北自立,与朝廷翻了脸,之前因李光宗孝期纳妾导致李廷恩被连累弹劾的事情也就不要紧了。再者她数年如一日的在李家人面前低眉顺眼的,又给李光宗生了个庶子,李家人对她倒也当个正经姨娘看待。就是之前每回节庆时看了她就嚷嚷着要喊人拿绳子来勒死的李火旺,看见孙子,也会让人打发个红封。
    慢慢的,她的腰杆似乎亦挺直了不少。
    可她心底依旧有不足。
    姓李的人重嫡庶,她最恨的就是哪怕上面的李廷璧再愚鲁,李光宗却从不敢松口说以后就让李廷敬继承家业。若在以往就罢了,三房不过就是那点产业,兄弟两个分一分,说是嫡子多占些,只要李光宗心往她身上偏,她多的是法子。可按着眼下这形势,就算她是乡下妇人出身,也知道往后三房有的,绝不是那点银子,那是爵位,是子子孙孙的富贵!
    再有,她的儿子牛根,带到李家来哪一点不恭敬,但凡是个姓李的长辈,就亲亲热热的行礼侍奉。可恨那些老不死的东西,竟一直不肯认了牛根做李家的子孙,别说是长族谱,就是连个姓都不肯给。还说什么牛根的生父膝下也只有一子,他们不能夺人子嗣,只要有心孝敬,姓什么也不打紧。李光宗这个男人又蠢又没本事,族老哄几句,他就当真信了,还说把牛根当亲骨肉。
    呸,若是不想夺人子嗣,为何自己让牛根跟着姓顾那些人就一点都不多管,真要是当亲骨肉,为何几个少爷能有个序齿,牛根只能让人喊一声顾少爷?那些人走出去能有银甲卫金甲卫的保护服侍,牛根呢,只能让李光宗随意从下人的孩子里挑几个乡下娃子跟着。
    还有眼下,牛根与李廷逸好歹做了几年兄弟,连一点情面都不肯给。不过就是带几个人去李廷逸的兽园逛了几圈,弄伤两头凶兽罢了,李廷逸就让人放獒犬来咬牛根。自己去兽园想要处死那头畜生,李廷逸连点情面都不留,追过来居然拔剑就要杀了自己!
    姓李的人,从来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过,只是一个晚辈,只是一个晚辈……
    想到之前被撵走时的狼狈模样,再看看顾牛根的伤,小顾氏觉得怎样都忍不下去,抱了身边的李廷敬垂泪,“左右都没了脸面,妾身不如死了算了。廷敬,你大哥这回只怕活不了了,娘也让人嫉恨,往后留下你一个孤苦伶仃的照样让人欺负,你这就随娘去了罢。”
    李廷敬似懂非懂,被小顾氏掐了一把,咧着嘴哭的更大声了。
    李光宗倍感头痛,心里生出丁点火星,又心痛,没好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廷逸那孩子的脾气,那就是咱们家里的小祖宗,谁能镇得住他。牛根这孩子也是,上哪儿去逛园子不好,非要让人带着去廷逸的兽园,他那一园子的凶兽花了多少银子,成天大鱼大肉喂着还嫌不够,山珍海味都没少吃,牛根带人拿腐肉去喂,他哪会喜欢。再说你,就是心痛牛根,又没咬着要紧的地方,咱们好生给养养就是了,你还要去弄死他的獒犬。”
    听到这番埋怨的话,小顾氏恨得差点吐出一口心头血,眼底闪烁的全是恨意,“老爷,再怎样心痛,不过就是些畜生罢了。妾身也知道,这西北没一个人能看得惯牛根,他身上没有李家的血脉。可再怎样,好歹叫了您这么几年的爹罢,您想想,牛根这些年对您是当亲爹一样的孝顺,对族里的兄弟长辈们又如何?不过就是逗了畜生,廷逸就要放狗来咬他。”她说着拿帕子捂了嘴,像是不敢哭的太大声,“要不是跟着的人警醒,用棍子拦了一下,牛根整条胳膊只怕都要撕没了。不说旁的,您看看牛根眼下还躺在床上烧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妾身虽说是个姨娘,生来命贱,也有颗当娘的心。妾身,妾身实在是……”她看了一眼随着话音面色变得有些阴沉李光宗,“妾身实在是心疼,妾身当然不敢寻四少爷的不是,原本就想寻畜生出口气罢了,也是想着妾身好歹算是半个长辈,哪知,哪知四少爷根本就没把妾身看在眼里。”
    李光宗脸色一下黑如锅底。
    小顾氏说的没错,牛根有千不好万不好,到底在李家呆了这么几年,行事极恭敬,不过喂两头畜生,廷逸就要喊打喊杀,放了獒犬咬人,这不是咬牛根,是根本没把牛根放在眼里,只当是个奴才,可牛根是自己认了的继子。再说小顾氏,看着牛根躺在床上七八天都退不了热,心里着急找上门。就算是姨娘,那也是长辈的姨娘,是自己这个三叔的姨娘,要杀一条狗,不让杀就罢了,还要杖刑,要不是小顾氏身边跟的人手脚快,那些侍卫也有意留点情面,廷逸是不是当真就要让人把小顾氏扒了裤子按在地上打?
    到底是在打牛根打小顾氏,还是在打自己这个三叔的脸?
    李光宗越想就越火冒三丈,脸上一阵风雨欲来。
    小顾氏看的心头痛快,正想再加一把火,外面连滚带爬的进来了个人。
    “老爷,老爷,不好了。”
    “狗东西,鬼叫什么?”李光宗认清楚是管家的儿子的李来福,没好气的踹了一脚。他能有什么不好,在西北这片地方,他们就没什么能不好的,天还能塌下来?
    李来福被踹了窝心脚不敢喊疼,爬起来就道:“四少爷带了金甲卫来,说,说要让人把顾姨娘抓去喂他的龙将军。”
    “什么!”
    ☆、第27章 跋扈
    自来西北后,为防亲友再横遭不测,李廷恩就下令让亲朋故交围居在大都督府,在最外以重兵把守保护,沙洲城内亦是层层掌控。至于近亲之中,还根据身份地位分派了亲卫保护。
    李廷逸是李廷恩溺爱的同母胞弟,又经常出去飞鹰走马,身边自然是金甲卫中挑出的精锐保护。李光宗是三叔,他的府邸,当然也有金甲卫,只是三房中除了李光宗夫妻与李廷璧这个嫡子出门有金甲卫护卫,剩下的人可没这般待遇。李廷敬是庶出,李廷恩给他五十银甲卫。至于小顾氏,就是个姨娘,李光宗再疼爱她也没得法子,负责护卫他的金甲卫李光宗根本无法指使,只得在小顾氏的哭诉下花银子从找了些退伍的老兵来保护小顾氏。
    这会儿李廷逸带人上门,外面负责护卫三房的金甲卫就觉得十分为难。他们说起来要负责三房上下的安全,实则正经要注意的主子里并不包括小顾氏这个妾,再说带人来冲撞的是李廷逸,都是金甲卫中的同袍,让他们为个妾室互相动手得罪李廷恩着实划不来。可让李廷逸就这样进了门,追究起来,他们亦能算是失职。
    缠斗了一会儿,今日负责值守的头领郎怀就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立时跟着稀里哗啦倒了一片。
    李廷逸正要动怒,见郎怀这些人识抬举,哼了一声,连马都不曾下,骑着就过了门槛。
    郎怀抓了常郜的手苦笑,“兄弟,这要是军律司追究起来,你可得帮忙说两句话。”
    李廷恩两年前将刑律司一分为二,把里面的军律署拆分出来,原本的刑律司依旧掌管官吏与百姓刑责,军律司则掌管军中将领以及兵士。
    眼下掌管军律司的是李氏族中的宗亲李火让,与李廷恩祖父李火旺同辈,又是李氏族中辈分最尊的太叔公一脉所出。李廷恩当年尚在年幼时,太叔公为让李廷恩能心无旁骛的读书进学,就处处偏袒李廷恩,直至后来李廷恩平步青云,太叔公在河南道以辈分压制族中蠢蠢欲动的族人。李氏族人迁移西北,太叔公为让李廷恩无后顾之忧,让族人能平安迁移,做主说服让族中年过六十的老者尽数留下,以免成了拖累。后被族人强行背走,半路遇到大燕派人追杀,太叔公以自尽要挟,带着一干族中老者以及伤残之人断后,落入杜玉华之手,直至如今,依旧不知生死。
    对李廷恩,太叔公寄予无尽厚望,照拂二十载,连嫡亲的儿孙都远远不如。面对这番恩情,李廷恩对太叔公一脉的后人处处照拂。李火让作为太叔公的嫡亲长孙,自小被太叔公拢在膝下养大,书念得不如何,却学了太叔公一身硬脾气,生平最看重的就是将宗族发扬光大,性情刚毅,处事铁面无私。故而李廷恩对他托以重任,一是真的信任,还有就是为报恩,更重要的,是因李火让姓李。让李火让去管理犯事的将领和兵士,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李火让一任军律司总掌令,就拿侄孙动手。因其在军衣采购之事中贪了二百两银子,李火让便按律把人重责五十杖刑。事后养伤半月,又把人发配到矿山中挖矿,并且勒令家人不许私下将人放回,必得按律以工代罚做够五年矿奴才能把人带回来。不过三月,矿山中传来人已病逝的消息,李火让铁面无私,只道侄孙身份仍是矿奴,戴罪之身,不顾老母与胞弟哭诉,坚决不让侄孙回来安葬,而是按着矿山中的规矩,将人就地掩埋。而李廷恩知晓李火让的决断,则以大都督的身份送去三箱玉器,五箱珠宝以示嘉勉,又令人找戏班将此事编排出来,广为传唱。
    如此种种,军治一时大清,原本有些肆无忌惮的李氏族人亦安分了许多。
    连姓李的人都畏惧李火让如虎,其余的将领自然更是如此。
    郎怀长兄朗威原本是大燕的三品将军。元庆年间河南道遭遇流匪之乱,李廷恩恩师石定生挂念爱徒安危,得知朝廷并未派兵马增援河南道清剿流匪后,就亲自写信给孟州卫所的郎威,求他带领麾下的兵马前往三泉县将李廷恩全族接往石氏祖籍永溪安置。郎威到三泉县后,李廷恩不肯随郎威就此离去,反而说服郎威留下守城。事后李廷恩用计成功保住三泉县击退流匪,郎威凭此功劳升官后,并未就此与李廷恩断了联系。
    李廷恩被朝廷发往西北,郎威就曾暗中让人送来麾下三百老兵帮李廷恩起家。泰和元年李廷恩起兵,率军攻打至郎威驻守的桉州,不费一兵一卒就被郎威率领城中百姓迎入城中。郎家世代皆为武将,只是祖上拼杀多年仍无爵位,郎家投靠李廷恩后,郎威,郎怀,郎鼎三兄弟以及郎家其余堂兄堂弟等对李廷恩皆忠心耿耿。泰和元年九月,郎鼎在平康一战中为保护军中大纛不倒力战而死,郎鼎之妻得知噩耗,当夜就投缳自尽追随而去。郎鼎膝下长子郎奉不过十四,被李廷恩安排入讲武堂,并做主将启蒙恩师秦先生的孙女秦瑶许给郎鼎,只待秦瑶一过及笄礼就成婚。郎鼎幼女尚在襁褓之中,被李廷恩认做义女,赐名郎念。
    秦瑶自流匪之乱后亲人全失,唯剩下一个胞弟,自小就被李廷恩视若亲妹抚养长大,身份不言而喻。而郎念成为李廷恩义女时,李廷恩尚未成亲,膝下没有一男半女,即便是义女,郎念以后也会是李廷恩今后事实上的长女。
    这两件事,立时便让郎家上下对李廷恩感恩戴德,郎家男儿在战场上自此舍生忘死。
    而郎怀作为郎鼎的胞兄,治军才能以前并不如何出众,李廷恩就将其调入金甲卫,负责保护三房的李光宗。出于各种缘由,在沙洲算得十分能说话的人物,可面对军律司,他一样畏惧的很。
    不过这会儿,他也有些故作之意就是了。
    常郜并非傻子,当然看的明白,他看了一眼郎怀,拍拍他的肩膀,追上李廷逸的脚步。郎怀在背后摸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吩咐手下的人,“待会儿机灵些,无甚大事就别大呼小叫的。”
    他手下带着的金甲卫互相挤眉弄眼的笑。
    再说李廷逸骑马径自闯入后院,正要下马进屋,迎头撞上出来的李光宗,他骑在马背上,不情不愿的喊了声三叔,接着目光便落在躲在李光宗背后瑟瑟发抖的小顾氏身上。
    他冷冷的哼了声。
    小顾氏立时打了个寒噤,拽着李光宗的袖口切切的喊,“老爷。”
    这一声老爷唤的百转千折,李光宗心里都化成一滩水,再看李廷逸还骑在马背上俯视自己,眼神跟狼一样,他火冒三丈,怒道:“廷逸,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三叔?”
    李廷逸目光冰凉在小顾氏身上绕了一圈,用马鞭子一下下砸着手心,不慌不忙道:“三叔,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正经长辈,我哪会不敬重您。”正经两个字被他有意加重了语调。
    对上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李光宗更气了。可即便怒火烧心,他亦很清楚,对李廷逸,他着实没办法。
    李家可和别的人家不一样。人家是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儿孙们自然只有恭顺孝敬的。李家有今日,靠的全是侄儿李廷恩,他们这些长辈,尊重的时候自然是长辈,要是不把你放眼里,又能如何?自己是三叔不错,李廷逸却是二房的嫡幼子,别说自己这个三叔,有廷恩的庇护,连二哥这个亲爹都管不住。
    面上下不来台,李光宗就想赶紧把人打发走,挥挥手,“好了好了,三叔家里有事就不留你了,你上别人家胡闹去。”
    “老爷……”小顾氏没想到李光宗竟如此息事宁人,不甘心的唤了一声后立马就被李光宗的眼神吓住了,登时垂头不敢再开口,捂着脸抽泣。
    他这幅作态在李廷逸眼里可算不上什么。
    李廷逸一抬马鞭指着小顾氏,似笑非笑道:“三叔,我走倒是没甚么,可今日,这个女人……”他神色一厉,浑身放出一股逼人气势,“您得交给我处置!”
    “老爷……”小顾氏被这么一吓,尖锐的哭叫起来。
    李光宗被她在耳边一喊,又才听了李廷逸的话,再憋不住火气,指着李廷逸骂道:“你这孩子,来我家里闹腾就算了,还要带我的妾走,你,你信不信今儿三叔用家法收拾你。”越说脸上就越是露出心虚来。
    李廷逸斜睨他一眼,懒洋洋道:“好啊,那三叔就先用家法收拾我。等您出了气……”他半弯身子,直视着李光宗的眼睛,“侄儿再带这小顾氏去处置。”
    李光宗心虚的别开眼,被李廷逸油盐不进的态度刺激的不轻,却拿李廷逸没半点法子。
    别看这是三房,谁敢对李廷逸动手,跟在李廷逸身边的护卫不是吃素的。再说要为个姨娘打侄儿,就算兄弟之间不说什么,还有亲爹在后头等着呢。别说是个寡妇再嫁的姨娘,就算是正妻,落在亲爹眼里,和嫡亲的孙子比起来,又算什么?
    李光宗左右为难,干脆耍赖,拽住小顾氏往屋里走,嘴里嘟嘟囔囔,“你这小子,三叔管不住你,你不走三叔给你挪地方,等你爹来接你回去。”
    李廷逸望着李光宗大步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见李光宗拖着小顾氏进屋已要关门,他抬了马鞭指着小顾氏冷冷下令,“把那女人给我拖出来!”
    一声令下,跟着的护卫如狼似虎拨开假模假样上来阻拦的三房随从,在李光宗的怒骂和小顾氏的尖叫声中,硬生生将人送李光宗怀中拖出来拽到李廷逸马前跪下。
    李廷敬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在地上打滚着要娘,看李光宗被护卫拦住,就冲到李廷逸的马前去拽他袍角,嘴里骂道:“狗东西,放了我娘,狗东西,我让我爹杀了你,把你娘卖出去……”
    “廷敬!”李光宗吓坏了,大力拨开拦住他的护卫奔过去一把将李廷敬抱起来,顾不得小顾氏,嘴上对李廷逸赔罪,“廷逸,廷敬还小,他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李廷逸眼中全是冷意,他厌恶的看了看被李光宗堵住嘴的李廷敬,语调似已结了冰,“三叔,我娘是他的什么人,就算年纪还小,难道连这点道理都弄不明白。他是李家的男儿,就算是庶出,将来也少不了他一份富贵。可您若这样放纵他下去,只怕他将来只能求一碗饱饭吃了。”
    李光宗被他说得心里发寒,干笑着想要辩解,又无从辩解。
    “罢了。”李廷逸却忽的口风一转,“您整日忙碌,三婶这些年又身子骨不好,成日要靠人参燕窝续命养身,他一个小娃娃,想来是没得人仔细管教。他生母虽出身卑贱,到底是咱们李家血脉,改日我就和闫先生说一声,把廷敬送到讲武堂去罢。”
    “不要!”不待李光宗开口,小顾氏已先行尖叫,“老爷,您不能让他把咱们儿子带走。”
    “住口!”李廷逸毫不留情一鞭子抽在小顾氏身上,面无表情看她痛的嘶嚎,斥道:“你算什么东西,孝期爬床的贱妇,谁是你儿子,廷敬的母亲是二婶,你……”他冷冷一笑,“不过是个贱妾罢了,你别忘了,当年你在官府里办的文书,是一纸卖身契!一个奴婢,这几年趁着二婶身子不好,竟还趁机管起家来。无人与你计较,你胆子越发大了,顾牛根是个什么东西,赏他一碗饭吃是咱们李家心善,是谁给他的胆子自称是李家的少爷,我大哥的堂兄弟,出去呼奴使婢的威风,还带人去闯我的兽园?”
    又是一声清脆的鞭响,李廷逸睨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的李光宗,再望着地上打滚的小顾氏,凉凉道:“有人大度不与猫狗计较,少爷我可不一样,我天生就是个爱计较的人。你们母子胆子太大,今日就让你们吃吃教训!”他说罢将鞭子递给身后的松寿,“抽她五十鞭子,活得下来就算她命大,不与她计较。”又点了个护卫指着屋门,“进去把顾牛根右胳膊给卸了,前几日龙将军没把那条胳膊给咬断了,少爷今日给他添添火。”
    看出来李廷逸是十足认真的表情,松寿和那名护卫都不敢违背,垂着头一个抽了顾氏五十鞭子,一个进屋把顾牛根的右胳膊给卸了下来,只是留了些余地。
    小顾氏给整个抽成了血葫芦,到最后已人事不知。一直抽足五十鞭子,李廷逸才懒洋洋喊了停,望着垂着头的李光宗道:“三叔,您是今日就要对我行家法,还是改日再说?”
    李光宗站在一边紧紧搂着吓傻了的李廷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此情景,李廷逸倒没多言,弯了弯唇,带着人走了。
    他尚未走远,就听到后面爆出一声巨吼,“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听得这句,李廷逸脸上笑意深深,并不理会,翻身上马往家里赶。半路就遇上了李珏宁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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