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夏立齐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递过去,只是冷笑了一下:“锦绣如今正逢重要时期,家里却闹出这般事情来,满京城的目光都盯着,你让她如何为家里掩下这般丑事。既然父亲做下这般事情,咱们府里便要有被降罪的心里准备。如今说这些都晚了,而且太医方才说了,父亲此次只怕是不能够大好了,这几日,还是莫理会外事,我们几人轮流守在父亲身边为好。”
    什么叫外事。
    夏立忠和夏立平二人硬生生被夏立齐这冷言冷语给噎住了,这种会被宫里降罪的大事,竟然还叫外事先放在一边,去伺候躺在床上如今惹下了这么大祸端,却半死不活耗着的勇诚伯。
    夏立忠和夏立平二人还这没有这么大的孝心。
    可夏立齐却已经懒得去理会夏立忠和夏立平二人了,只是坐到了勇诚伯的床边,低头慢慢照料着勇诚伯。
    站在最外边的夏锦瑟冷眼看着屋里的闹剧,看了一眼自以为此时没人关注,偷偷躲到了角落里的夏锦澜,突然冷笑了一声,突然走到了夏立齐跟前,恭敬的冲着夏立齐开口道:“二伯,既然如今家里这般乱,而且四妹妹也不愿随我去安国公府,那我便不勉强了,只盼望着,日后四妹妹别求到我面前,我先告辞了!”
    夏立齐听到夏锦瑟的话,抬起了头,看了过去,神色之间略有几分疑惑,他看了一眼夏锦瑟,又看了一眼瑟缩的躲在角落里的夏锦澜,有些不解,正想开口问上一句的时候,突然太夫人却是一把冲了过来,指着夏锦瑟破口大骂:“你这个灾星,克死了自己丈夫不够,还要回娘家把你祖父也给克了!如今你祖父会躺在床上,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
    说罢,太夫人伸手便要去掴夏锦瑟。
    夏锦瑟倒是不避不让,反倒是站在边上的夏立齐瞧见了太夫人的动作,连忙伸手去阻止了,而疼爱女儿的安氏也是一下子冲了上来,将夏锦瑟护在了身下。
    安氏气的眼眶发红,嘴唇只颤抖的怒诉道:“太夫人未免也偏心的太过,什么叫我们家锦瑟惹出来的,明明从头到尾,我们家锦绣也是被害了的那个,真正说是搅家精灾星的人,也该是夏锦澜,勾引自己的姐夫还不够,还要害死自己的姐夫,如今没了清白身子还有脸呆在家里,依我看,我们家锦瑟就不该心慈手软,还说要带回安国公府里给她名分,就该将这等不知廉耻的女人浸了猪笼才是!”
    安氏这会儿估计是真的气的紧了,说起来话,甚至都不顾要对太夫人恭敬,只是一声一声的诉着委屈道着愤怒。她说完这一席话后,又抬头看向了夏立齐,开口道:“二弟,做嫂子的只想你今日说一句公道话,这事儿便是闹到宫里,闹到锦绣侄女和皇上面前,也断然没有我们家锦瑟不对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夏立齐没料到,在勇诚伯昏倒之前,竟然还有这么一桩事情,他只觉得眼前发黑,一脑门子的官司。
    他的目光看向了夏锦澜,只冷声开口问了一句:“锦澜,你自己出来说,你大伯母说你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夏锦澜冷不丁被点了名,也瞬间无处遁身,她心里又是心虚又是愤怒,这会儿更是恼羞成怒,只冲着夏立齐冷声道:“二伯父,你又不是我爹娘,莫以为夏锦绣做了皇后,你便以咱们伯府的当家人自居了,我便是做下了这等事情,我父母尚且在世,你一个伯父凭什么管到我这个侄女身上。”
    夏锦澜的心境,也真当是自暴自弃了。
    她看得出来,虽然太夫人说话是有维护她的意思,可心中未必是这般想的,如今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她自己,指不定转头就会将她给“卖”了,而夏立齐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夏立齐被夏锦澜噎了一下,一时之间倒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当然这事儿夏锦澜虽然狡辩,也的确是有道理,他这个做伯父的,的确是没道理管到侄女身上。
    他见此便没有再说夏锦澜什么,只是看着夏立平与王氏,开口说了一句:“既然她说我这个做伯父的没道理去管她,那我也不管了,但如今还是一家人,我也该说一句话,日后,夏锦澜若是借着锦绣的名义,还想嫁到好人家,我和锦绣她娘,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夏立齐这话虽然说的温和,可夏立平和王氏二人,脸上还是觉得被狠狠的抽了一记,若是换成之前,他们听到夏立齐这般说,自然早就冷嘲热讽上了,可如今别说,他们还真有打着这样的主意。而且如今就是夏立齐是冤枉了他们,他们也不敢叫屈了。
    夏立平对于这个闹腾的嫡女,说实话,感情还真没那么深,他冷眼看了夏锦澜一眼,只腆着笑脸冲着夏立齐道:“二哥,你放心,我们决计不敢打着这样的主意。今日,原本我是应允让锦瑟侄女带走这个孽女,谁料到,她竟然会从房间里偷跑出来,跑到太夫人这边来求救。”
    夏立平说完这话,不顾王氏拉着他的手拼命阻止,只是冲着夏锦瑟开口道:“这个孽女,你回去好了,日后便是为奴为婢,我们也只当没有这个女儿。”
    夏立平这话一说出来,便立刻转了目光,不再去对视夏锦澜控诉她的眼神,其实夏立平一早便有打算让夏锦瑟将夏锦澜带走,当然当时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家中的其他孩子,也有舍了夏锦澜维护住自家的意思。
    毕竟,夏锦瑟先时说出的威胁,还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为了一个夏锦澜对上安国公府,让他为了夏锦澜这个孽障听外边人对他说三道四,他自然不愿意承受。
    后来之所以没再说,也不过是想看看太夫人能不能压下夏锦瑟,毕竟若是压下,对他来说也是好事,嫡女去做妾,怎么瞧着都不好看吧!可如今夏立齐都表示了态度,他自然不可能再沉默了。
    夏立平话中讨好夏立齐的意味实在太浓,惹得太夫人指着他的鼻子直骂逆子。
    夏锦瑟在边上瞧着,可不管这里边还会有什么,只是轻笑着开口问了一句:“三叔真当是舍得!”
    夏立平闻言,虽然心中恨夏锦瑟恨得紧,却还是大义凌然道:“锦澜既然做错了事情,自然是要为自己负责。”
    夏立平这般说着,心里却实在恨夏锦瑟很得紧,也暗暗想着等到回头夏锦瑟做了寡妇孤立无援的时候,自己再好好报了今日之仇。
    夏锦瑟嘴角微微翘起,朝着身边人使了一个眼神,竟然堂而皇之,就在屋里让底下丫鬟婆子堵了夏锦澜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王氏心中不舍,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夏立平一把拉住。
    而夏锦瑟只做没瞧见这一幕,朝着屋中的长辈恭敬的行了一礼后,却是二话没说,便告辞了。
    夏立齐先时言及自己隐瞒不得勇诚伯的病情,倒真是谦虚之言。
    不过他只是不想隐瞒罢了,一来,他不想失去这些年来在皇上跟前有的那点子脸面,也该为锦绣考虑一下。二来则是,他私心里,其实也想让皇上降罪伯府,最好是将这点子的爵位给捋了,也免得其他两位兄弟没事儿便上下跳腾。
    夏立齐虽然这般想着,可外人却不会这般想,外人听闻到勇诚伯府出了这般丑事,顿时,幸灾乐祸的、观望担忧的,当然更多的却还是冷眼以待的。
    这可是未来皇后的娘家,皇后娘家出了这般丑事,如何不让人兴奋,指不定还能够钻到什么空子。
    当然,多数人都不觉得皇上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降罪到勇诚伯府,多数人觉得,依着如今皇上对于夏锦绣的宠爱,估计就是对勇诚伯府不痛不痒惩戒一下,就差不多了。
    可是还不等着御史大力去参奏勇诚伯府,皇上却是率先对勇诚伯府发了难。
    第194章 完结
    当天夜里,不等第二日早朝之际,御史将奏折呈上,皇上派遣身边亲近太监,竟是连夜到了勇诚伯府,代表他到了勇诚伯床头,不顾勇诚伯这会儿还是缠绵病榻,甚至神志不清,痛声怒斥其不守礼法,不忠不义,不堪为臣。
    京中各家之事,莫说是坏事,便是好事,也是会被放大许多倍,到处传扬。更何况,勇诚伯府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原本都已经写完奏折,预备着第二日大力参奏勇诚伯府一番,好落下忠贞不屈形象的御史们瞧着这趋向,反倒是默默的合起了辛辛苦苦写了大半日的奏折,预备静观其变。
    毕竟是臣子,便是没事儿爱到处乱参奏的御史们,也不至于真的不通人情世故,皇上这节奏,分明走的不对,难不成是别有隐情?
    未知之事,总是会让人特别的小心谨慎,这帮御史们也都不例外的准备静观其变。
    当然,所有的人心中诸般猜测,自是不必多说。
    勇诚伯府里的情形虽然京中之人都已知晓,也知晓皇后所出的二房在府里的地位,可勇诚伯府一日不分家,便是几房关系再差,上边的长辈再不慈爱,可毕竟还是一家人,勇诚伯府被训,皇后的颜面如何好看。
    皇上若是真的顾忌喜爱皇后,那便更应该要维护住皇后的颜面,毕竟这位皇后,出身已经是低了一头,如今娘家再让皇上给训斥了,满京城里的人,还不都得瞧着她的笑话。
    更何况……如今这位,其实还不能够被称为皇后。
    也有不少胆大之人,已经开始猜测,会不会是这位当初被皇上视若珍宝娶回来的妻子,如今已经失了宠?毕竟男人得到了也就没了新鲜感,喜新厌旧实在是正常不过。
    有这种念头的人,并不是少数,而且个个越想越有理,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此时心里太迫切的希望自己所想成真之理。
    如今的皇上,可不是当初的燕亲王,而且就算是当初的燕亲王,也是京中炙手可热的金龟婿啊!
    若是皇上对于一个女人太过于钟情,而且这个女人还是皇上的发妻,很有可能会坐上皇位,只要这个女人不是他们家中出去的女儿,那对于他们来说,决计不是一件好事情。
    如今皇上这一行为,恰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仰着脖子望向了宫里,只隐隐切切的瞧着皇上接下来会做什么。
    更有甚者,但凡与后宫之中有点关系的,都开始上下活动,妄图从宫里探听一些消息出来。
    只是如今皇上的后宫,可不像先皇时候的后宫那般人多口杂,想要谈听出消息来,绝非易事。
    唯一能够打听到的有效消息,还仅是皇后这段日子抱病在自己的寝宫内,皇上忙于朝政,仿佛回二人所居的紫极殿的次数也少了。
    那些别有心思的世家,心情越发激动,心思也越来越活络了起来。
    而等到翌日清晨,皇上颁布了褫夺勇诚伯府爵位这一诏书后,满殿之人,甚至有些大臣失态的都露出了错愕与惊喜之色。
    也都下意识的抬头不恭敬的瞧了一眼龙颜后,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大殿并不算靠前位置上的夏立齐。
    皇上坐在龙椅上,龙颜自然还是那般威严,也瞧不出任何端倪来,没有想到,夏立齐这位皇上名义上的老丈人,今日也没有什么反应,在听到诏书后,脸上不但神色丝毫未曾改变,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这是悲伤过度,还是真的淡然处之了?
    其他人想知道些什么,可是依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心中带着抱怨的几人在恭送皇上离开后,却还是兴奋的跑回了家里,将这一则喜讯告诉了家人,顺便在京中广而告之了。
    勇诚伯府里的人,在皇上派人宣旨后,除了二房里的人,大房和三房呼天抢地,太夫人这一回却是真的被这则噩耗给惊晕了过去,至于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勇诚伯,原本该是最伤心的人,却因为纸巾仍是昏迷不醒,倒成了最幸福的人。
    无知便是福。
    柳氏趁着大房二房之人还未将目光注意到了自己身上,赶紧带着儿子儿媳妇跑回了院子里。
    不过显然,此刻他们家的院子里也并不安宁,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上门了。
    找的人似乎是兰姨太太,只是在瞧见她回来后,眼神闪烁了一下,竟是一下子扑到了她跟前,二话不说便哀求了起来。
    柳氏头重脚轻的,也根本没听清楚谢夫人和谢老夫人所言,便被吓了一跳。
    只有兰姨太太,依然不动声色的坐在了一旁,语气冷淡的开口道:“你们回去吧,便是当我谢兰狼心狗肺吧。这个口,我们家绝对不会对宫里,对锦绣和皇上开,皇上并不是公私不分之人,但凡谢文清是真的没有做过什么,皇上查清楚了自是会让他回家。可若他真的做了什么,莫说是让我们去求情,便是皇上打算放过他,我们家为了锦绣,为了避嫌,也会去求皇上处置了他。”
    柳氏一听到兰姨太太说到这儿,瞬间明白了过来谢老夫人和谢夫人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先时这件事情她还是听夏立齐说过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二位,竟然有脸求到他们家来!
    便是谢修当年对他们家多有照顾,可是当初退亲一事,两家的情分也所存无几了!
    满心都是护犊子心里的柳氏顿时开口冷嘲热讽道:“谢老夫人、谢夫人,咱们家如今已经是够乱了,你们可真是够想着我们家的,这会儿跑上门来。再说,你们怕什么,便是谢文清真的让宫里处置了,谢老夫人您不也做了两手准备,早就将那个孩子抱到自己院子里抚养,好好教养一番,倒也不怕你们谢家会后继无人了!”
    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二人为人虽然有些倨傲,但也不是真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今日要不是对于谢文清的疼爱之情占了上风,她们根本就不会迈进勇诚伯府大门,她们本就心虚,又是被柳氏冷嘲热讽了一顿,自然是觉得一刻都呆不下去了,二话不说,便匆匆告辞了。
    兰姨太太看着谢老夫人和谢夫人离去的身影,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面上淡淡的笑了一下,甚至轻轻的摘下了当年自己出嫁之时,兄长谢修节衣缩食给她买下的一支玉镯子。
    她戴了几十年,一直精心保养保管着,可到底还是经不住磕磕碰碰,镯子上边,其实早就布满了细碎的磕碰痕迹,看起来,也不再是那般的晶莹剔透了。
    兰姨太太不知道的却是,在她摘下镯子之时,谢修的马车也赶到了勇诚伯府门口。谢修看着一脸羞愧难当从勇诚伯府里走出来的妻子与儿媳,虽一言不发,却脸色阴沉的可怕。
    但谢修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吩咐底下人,带着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上了马车离开,他却站在勇诚伯府的大门口,静静的看着宫里的人将勇诚伯府的牌匾摘了下来,看着勇诚伯府大门关合,然后,他慢慢的,身体岣嵝、脚步蹒跚的一步一步行走着,离开着。
    当年,他是这般无能的只能够看着谢兰乘坐着勇诚伯府派出的一顶青呢小轿子,将她抬去做妾。如今,他也只能够同样无能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真正的在感情上,与他越行越远,直至这一刻,彻底恩断义绝。
    勇诚伯府匾额被摘,爵位被除,如无意外,自是从此远离京城世家之列。
    若是没有一个夏锦绣此时还呆在宫中,作为皇上发妻的存在,便是夏立齐是皇上的得力干将,只怕如今的京中世家,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但因为夏锦绣在,所有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紧紧的盯着已经贬为庶民的夏家,盯着宫里的一举一动。
    在众人目光的瞩目之下,晏淮倒是没有让众人失望,很快的,第二道第三道旨意下了。
    先是册封夏立齐为承恩公,立夏立齐长子夏靖铭为承恩公世子;紧接着,又追发了一道立承恩公次子夏靖珏为永宁候的旨意。
    圣旨一出,京中哗然。
    皇后娘家会受封这十分正常,皇后的父亲被封公侯,历来并不是没有过。可是像晏淮这般,对夏锦绣娘家父兄这般礼遇的,却是从未有过。
    这趋势,可不就是一门三公侯的节奏。
    而且,这显然就是皇上所为的开盘小菜,给夏锦绣父兄分封爵位,不就是意味着接下来即使要册封皇后了。
    御史们将案桌上的奏折理了又理,写了又写,都一副磨刀霍霍的姿态,仿佛是预备着一等着皇上册封旨意一下,他们便立刻忠言逆耳,必须把皇上从这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架势上扯回来。
    谁料到,皇上在发完封赏夏家三父子爵位之后,又没了动静。
    御史们憋着的一股子气,在一日一日的磨蹭下,也渐渐的泄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瞧着仿佛对夏锦绣十分宠爱,可是真宠爱,怎么会至今都还未给名分,又怎么会到了如今,还没有册封的意思。
    所有的人目光都望向了后宫,望向了紫极殿里的这两位,京里发生的其他大事,诸如谢家那位被夺了功名放回谢家的公子、安国公府里,由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奶娃娃接了安国公爵位的事情,甚至是夏家三父子如今搬出了夏家,住进承恩公府的事情,都丝毫不能够分走他人的注意力。
    就在千盼万盼之中,晏淮这最后一只靴子,总算是落下了。
    这最后一道圣旨也终于颁出,册封承恩公嫡女夏锦绣为后,且伴随着一个惊人的消息,因恰逢先皇逝世,皇后有孕等因素,册封典礼便免了,只令各位命妇进宫叩拜便可。
    皇后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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