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 全 作者:未知

    看碧成朱 全第43部分阅读

    上的少年神采飞扬,正是顾小白。

    他也看到她,神情惊讶,勒住马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阮碧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到惠文长公主的声音响起:“小白,你在同谁说话?”跟着传来清脆的珠子撞击声,她从珠帘后探出头来,看到站在西角门口的阮碧,睁大眼睛问:“你怎么在这里?”

    阮碧到马车前曲膝一礼,说:“回禀长公主,是太后娘娘叫我来此觐见。”

    “觐见?在晋王府觐见?”惠文长公主皱眉,思忖片刻,隐隐明白什么,一张脸沉了下来,严厉地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阮碧苦笑,带点恳求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彻底明白了,脸如黑炭,迭声说:“荒唐,荒唐。”

    顾小白却还没有明白过来,满脸懵懂不解,看看长公主,又看看阮碧。

    阮碧眼巴巴地看着长公主,心里念叨,不是说一见如故,不是说前世见过吗?却听长公主怒不可遏地说:“回去,回去。”跟着整个队伍开始马蚤动起来,纷纷拨转马头。

    顾小白迷惑地又看阮碧一眼,但还是拨转马头。

    阮碧微叹口气,这一路走过来,夹缝求生,她已经尽力了。她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这不是她能选择的。无论她如何努力,命运只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穿过重重朱门,终于到晋王的寝殿。

    一进门,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差点把阮碧熏晕过去。她低头垂眸,跪到地上,磕头行礼。“小女子见过太后娘娘,见过晋王爷。”

    话音刚落,就听太后冷哼一声,说:“阮五,你好大的架子,要让哀家三请五请。”

    “小女子不敢……”

    “不敢?有你不敢的吗?抗旨不遵,勾引皇裔,藐视宗室,还有什么是你不敢……”

    晋王忍不住打断她:“母后……”

    太后别有深意地瞥他一眼,继续说:“……若非看着晋王的面子,哀家早就砍你十回八回……”

    听到这里,晋王恍然大悟,太后这番说词不过是想打压一下阮碧的气焰,让她顺服于他。只是依她的性格,怕是适得其反。心里担心,转眸看她,却见她头垂得极低,根本看不到表情,几根青丝贴在她雪白的耳边,也是纹丝不动。

    自皇宫一别,已是一个多月,尽然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哀家知道你心里怨恚,可是你想想,这一切是谁造成的?佛经曰,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到这一地步,你别以为是哀家愿意的,要怪就怪你自己,痴心妄想,攀龙附凤。”

    阮碧低声说:“太后娘娘明鉴,小女子不曾存着攀龙附凤之念。”虽然知道喊冤是没有用,但还得喊一下,否则岂不是默认了?

    安内侍上前一步说:“大胆,居然敢搬驳太后。”

    太后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说:“罢了,念你年幼无知,且饶过你这一回,望你以此为鉴,往后自重自爱,不要再行差踏错了。”说罢,再不理她,转眸看着晋王,柔声说:“晞儿,母后出宫已久,这就回去了,你好好养伤,改日我再来看你。”

    “是,恭送母后。”

    太后又温柔地拍拍他的手,这才站起来,眼梢都不扫伏在地上的阮碧一眼,带着一帮内侍宫女扬长而去。

    阮碧伏在地上,听着一干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了无声息。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晋王冷淡地说:“母后已经走了,你起来吧。”

    这口气,这声音,恰如外头的北风。阮碧心生凄凉,又想起方才太后一连串的“攀龙附凤”“勾引皇裔”,顿时心灰意冷,生硬地说:“小女子不敢。”

    一声“小女子”,把两人的距离拉得远远的。晋王想到自己身受重伤,缠绵病榻,她一点关爱表示都没有,却急于撇清楚两人的关系,心也彻底冷了。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跪着,都是心灰意冷,不想说话。

    过着半盏茶功夫,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跟着传来余庆的声音 王爷,到喝药的时间了。”

    晋王心灰意冷地说:“端回去吧,我不想喝。”

    阮碧冷冷地说:“你还是喝了吧,否则我又要担多一个罪名了。”

    晋王勃然大怒,问:“我让你担了什么罪名?”

    “方才你没有听到吗?勾引皇裔,攀龙附凤。敢问晋王爷,小女子如何勾引你的,又如何攀附你的?”

    晋王微微收敛怒气,说:“那不过是母后的气话,你也当起真来?”

    “我当真不要紧,别人当真才要紧。总之,你喝药吧,你早点痊愈,我也早点解脱。”

    “好好好。”晋王怒极反笑,“还喝什么药!我早点死,你才彻底解脱。什么蒲柳之姿,什么松柏之质,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想嫁给小白?好一句活物当然好过死物,在你眼里,我早就是个死物了吧!”

    “那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呢?我们相遇相识,是我勾引皇裔。你厌恶了,一把把我推开,然后跑得无影无踪,又被赐了婚,也没有一句话交待。我算什么!我算什么!”阮碧也是怒不可遏,拔高声音问,“你遇刺受伤回来,只因为我不肯过来看你,便又成了铁石心肠,不惜让太后下旨逼我。晋王爷,你想过没有,当我走进晋王府的大门,我还有路可退吗?你为什么从来不替我想想?”眼泪流了下来。

    这一番话好象冷水浇熄晋王心里的怒火,没错,她并不知道自己跑到延州是为了寻找证人,也不知道那日在宫里发生什么事,自己当时也确实推开她,自己也确实被赐婚了。她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想到这里,心里一软。但想到她至今还惦记着退路,心里又是一阵恼怒。“这几桩事说来话长,其中误会重重,你且起来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阮碧凄然地摇了摇头,说什么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用多久,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我阮碧走进了晋王府。”

    “便是全京城的百姓知道又如何?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听到这一句话,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阮碧抬起头失望地看着他,泪光盈盈。

    第一百零五章 两个选择

    晋王眉头紧蹙看着她,满心不是滋味地问:“你就这么不情愿跟我在一起吗?”

    阮碧摇摇头说:“我没有不情愿和你在一起,但不能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晋王垂下眼眸,默然半晌说:“你起来说话吧,地上凉。”

    阮碧不动,用手背抹着眼泪。

    晋王没有办法,揭起被子,趿着鞋子过来,拉她起来。他躺在床上还没有发现,他这一下来,阮碧就发现他瘦得厉害,身上穿着的白色中衣都显得空空荡荡,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有几道浅粉色伤痕,心里酸楚,说:“你真是的,明明知道北戎人恨你入骨,还不小心一点,只带着这么点人跑到边界?”

    话音刚落,感觉到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紧了紧,跟着晋王说:“你到底还是关心我的。”口气幽幽,带着一丝埋怨。

    心里又是一揪,阮碧知道自己不肯来探望他,让他伤了心。“我知道你怪我不肯来看你,可是你想想。在皇宫里的时候,太后娘娘一句话都没,就让我跪在外面,后来你又推我一把,当时你看我的眼神就象我是猛蛇毒蝎一般。再后来你又被赐婚了。到如今我都还是云山雾里,换作是你,你如何是好?”

    提到皇宫里发生的那桩事,想到她母女这一生便是因为这桩事改变命运,想到两人婚事也坏在这桩事上。晋王心生愧疚,沉吟片刻,含糊地说:“那日在宫里是发生了一些事,我当时脑海里稀里糊涂的,并不是有意推你。这桩事说来话长,一时间说不清楚,将来我再慢慢同你说。”话是这么说,其实他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告诉她。“至于赐婚一事,也非我所愿。你只要知道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非你所愿又如何,心没有变过又如何?

    阮碧苦涩地笑了笑。

    看到她的笑容,晋王的心也好象泡在黄莲里,说:“你呀你,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只觉得言词无力,伸手揽住她,紧紧地抱着。

    闻着他身上的淡淡药味,阮碧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但想到如今这种乱七八糟的局面,自己若再跟他牵扯不清,真就象《井底引银瓶》那首诗里的女子一样“误妾百年身”。于是,硬起心肠推开他说:“不要拉拉扯扯,我可不想再担着勾引皇裔攀龙附凤的罪名。”

    晋王被推得一个趄趔,顿时气血上涌,头晕眼花,扶着床柱说:“母后说的是气话,她只是担心我,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什么勾引皇裔,什么攀龙附凤,我倒是真希望你勾引我攀附我,可是一直以来,你都是一副随时转身临阵逃跑的模样。”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嘴角刚咧,眉头皱紧,忙用拳头掩着嘴巴轻轻咳了两声。

    阮碧见他神情异样,咳完后也不放下手,心知有异,拉开他的手一看,星星点点的腥红,嘴唇也染上,又急又气,扶他到床沿坐下,说:“好端端下床来做什么?快回床上躺着。”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气岔了而已。”

    “岔气能咳出血来了?分明就是内伤未愈。”阮碧没好声气地说,想起方才他抱着自己时,能感觉到肋骨突出,心里着实难受。又想起方才推了他一把,心里十分懊悔,扯出手绢,轻轻地擦拭着他嘴边的血渍,低声问,“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晋王连迭摇头,好不容易看到她,他不愿意任何人来打扰。

    阮碧略微思索,便明白他的心思,五味杂陈,默默地擦干净他的嘴,又拉过他的手背擦着。

    晋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到她低首敛眉,眸底一丝温柔,心满意足,只觉得受多重的伤都值得了。

    屋里一时安静,屋外的声响便传了进来,隐隐听有人轻声在问药快凉了怎么办?然后余庆好象说再等一会儿。阮碧看了面若白纸的晋王一眼,站起来走出卧室。

    门外,余庆跟门神一样地站着,旁边站着一个宫女,手里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一碗药,还有一碗粥。阮碧伸伸手,示意宫女把盘子给自己。

    余庆面无表情地睨她一眼,嘴角抿紧,象是下定决心一样,语速飞快地说:“五姑娘,我家王爷着急赶回京城,路上颠簸厉害,所以内伤一直没好。”阮碧微愣,还没有回过神来,又听他说,“还有王爷今日午膳未进一粒米饭,还望姑娘劝劝他,一定要保重身体。”

    他一向少言寡语,忽然冒出这么两句,可见着实憋不住了。阮碧微微颔首,端着盘子到晋王身边,问:“怎么不等伤好再回来?”

    “养好伤回来,就得过腊月六号了。”晋王边说,边拿起药碗一仰子喝个精光,大概是药很苦,他立刻皱眉砸着嘴角。

    原来如此,阮碧垂下眼眸,不是不感动,可是感动又如何?就算晋王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先不说赐婚一事,单单太后所为所为,也让她无法容忍。

    太后之所以能成太后,果然有非常之处。单说今日这桩事,倘若她直接下旨指她做晋王的侧妃,阮老夫人和阮弘肯定会上疏力辞,惠文长公主也会生气,只怕沈家也有意见。所以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宣阮碧到晋王府觐见她本人——顿时把事情变得说不清楚道不明白,让惠文长公主找不到发火的理由,让阮家和沈家都找不到使劲地方。但阮碧云英未嫁之身进入晋王府,而晋王此时又受了重伤,但凡有点脑筋的都能看出诡异之处……总而言之,她想借助百姓的风言风语让阮府与阮碧屈服。

    可惜她看错人了,阮碧在心里冷笑一声。她也是有脾气的,不能总任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锦衣玉食固然重要,但是没有尊严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晋王仔细分辨她的神色,皱眉说:“你又在动什么脑筋?”

    “没有。你把粥也喝了吧。”阮碧收拾心情,直到不露一点端倪才抬起头,怕他想多了,安抚地笑了笑。

    却不想这忽然展露的笑容,反而让晋王心里突的猛跳一下,隐隐觉得不安,仔细瞅着她一会儿,又没有发现异常之处。伸手拿过粥,凑到嘴边,立刻皱眉说:“我实在是吃不下,喝药喝倒胃了。”把粥一放,忽然想到什么,拉着她的手说,“我想吃你做的面疙瘩。”

    阮碧诧异地看着他。

    “王府里的厨师怎么也做不出来。”晋王说着,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个雨夜,浑身湿透,饥肠辘辘,那碗热呼呼的面疙瘩让他一直暖到心底。又想起她一身素衫走过乌漆墨黑的抄手游廊,步步生莲。当时,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走在王府的雕花朱廊里,肯定更动人。

    “好,我给你做一碗。”

    寝殿的配殿里就有个小厨房,各色东西都备着。厨房里清过场,只留一个烧火丫头。许久没有洗手做羹汤,阮碧动作生疏很多,好在做面疙瘩实在谈不上技巧。等汤一沸,把面疙瘩落了进去,看着它们在水载浮载沉,看着水气萦绕变幻各种形状,忽然间就怔忡了。倘若那个雨夜,没有一时好意做了一碗面疙瘩,他会不会还对自己这么上心?

    不管如何,就让这碗面疙瘩来结束一切吧。

    第一百零六章 归去来兮

    吃完面疙瘩,已经过了申时三刻。晋王虽然不舍,也知道不能留着她。仍叫安内侍送她回去,只是坐着的却是晋王府的马车。等她一走,许茂豫来了,捋着胡子笑呵呵地说:“王爷得偿所愿,如今总可以安心养伤了。”

    听到这话,晋王非但没有一丝欣喜,反而皱起眉说:“茂公,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许茂豫但笑不语。

    晋王仔细回想方才见面情景,开始她生过气,落过泪,后来慢慢心平气和下来,甚至比平时还温柔三分,绝口不提一句今日入晋王府的事。她越是不提,他才越担心。她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更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子。她要是不折腾点什么,反而不象她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提了起来,下床写了一封信,叫进余庆:“叫人把信送给云英。”

    余庆接了信,退了出去,本想寻个侍卫送到阮府。不想没走几步,就碰到有德,看着他手里的信问:“可是要送给云英的?”

    余庆点点头。

    “我去就是了,正好闲得发慌,顺便找云英说说话。”有德说着,一把夺过信,转身就走。到自己的房间,换成一身寻常服饰,选了条近路,骑着快马直奔阮府的侧门。一进巷子口,感觉到一扑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赶紧长“吁”一声勒住马。只见巷子里三三两两地站着十来人,身着寻常服饰,腰间却挂着刀,个个身材高大,精壮剽悍,一看就知道非寻常人。

    再细看,就发现好几张熟面孔,虽叫不出名字,却认得是官家的班值。

    他天天跟着晋王出入禁闱,那帮人自然也认得他,相视一眼后,其中一个走上前来,带着笑问:“罗大哥怎么到这里来了?”

    罗有德看他面熟,隐约记得一起喝过酒,说:“王爷叫我过来了,给阮都知带句话。”

    那人低声说:“这会儿不方便,过会儿再来吧。”

    罗有德也压低声音,好奇地说:“无端端跑到这里来了?”

    那人指指天说:“兴致偶发,我们怎么敢问?来了半个时辰,过会儿估计就走了,方才我过来时,旁边那条街有个酒肆,罗大哥先去喝一壶。改日小弟再请你喝酒。”

    罗有德点点头,拨转马头,跑了几步,果然见一个小酒肆青幡招展。他下马进酒肆,要了一壶酒,眼睛却只管盯着巷子口。过了半个时辰,才见十来个班值前呼后拥着一辆马车出来,想来官家就在马车里。

    等他们走远,他一仰脖子喝光酒,扔下一串铜钱,出酒肆上马奔到阮府的侧门。门房替他传禀,一会儿阮弛笑容满脸地迎了出来,说:“有德大哥,你怎么来了?”说着,亲热地攀着罗有德的肩膀往里走。

    有德低声问:“官家来做什么?”

    阮弛含含糊糊地说:“是来看先父的藏书。”

    阮府藏书汗牛充栋,天下皆知,罗有德虽出身草莽,也略有耳闻,“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阮弛领他到书房,叫了云英过来,知道晋王有事要交待,便避开了。

    云英一见有德,拉长了脸说:“你总自夸如何了得?怎么自己生龙活虎,倒让王爷受了伤?”

    提到这事,有德眉眼顿时耷拉下来,说:“北戎刺客太多了,而且只冲着王爷去,我实在是挡不住。”

    “自个儿没本事,怪起别人。”云英冷哼一声,伸手说,“拿来吧。”

    有德有心逗弄她,笑嘻嘻地说:“拿什么?我可是专门来看你的,有些日子未见到你了,想念的紧。”

    云英白他一眼说:“少来,昨日不才在王府里打过照面。”

    “只瞅了一眼,连你模样儿都没有看清楚,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瞅你倒越是越变越好看。”

    云英脸涨通红,气呼呼地说:“你几时变得这么坏了?王爷伤得这么重,你不在王府里守着,还有闲心闲情来戏弄我。”

    有德被她说的脸皮一哂,讪讪地说:“我只是逗你一下,你想哪里去了?王爷是心病,今日见到五姑娘,过不了几日就会好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信递给她,又问,“方才官家来做什么?”

    云英诧异地说:“方才是官家来了?怪不得三老爷让我们呆在屋里不要出来。”边说边拆开信看着,眉毛微蹙。

    有德看她神色忽变,关切地问:“怎么了?王爷吩咐你的事很难?”

    “唉。”云英叹口气,把信折好,“难倒是不难,就是让我多到五姑娘屋里坐坐,多跟她说说话。可是如今我一想五姑娘屋里那只鹦鹉,心里就犯堵,真心不想见她。原本以为王爷赐了婚,我这差事就算完结了,可以回王府了,不想还得呆下去,真真是倒霉透顶了。”

    “你别担心,再过一阵子,便可以回王府了。”

    云英听他说的笃定,诧异地看他一眼,问:“为什么?”

    罗有德便把今日太后召阮碧到晋王府觐见的事情说了出来,未了,得意扬扬地说:“这回,她就是煮熟的鸭子再也飞不了。”

    云英却深知阮碧性情执拗,脸色凝重地摇摇头说:“五姑娘这么犟,怎么肯认呢?怪不得王爷让我多看着她。”

    罗有德摸摸下巴的胡渣,很不以为然地说:“再犟还不是个女人,还不得嫁人?就她的才情品性原本就不配做王爷正妃,能做王府侧妃也是她八辈子修来的。”

    云英心里着急,无意聊天,推他一把说:“你快回去吧,我得去看看五姑娘。”说罢,匆匆走出香木小筑,往蓼园方向走,走到半路,只见秀平和秋兰站在假山边嘀嘀咕咕,看到她过来,两人迅速地分开。

    秀平迎着她走过来,问:”云英,你是不是要去找五姑娘?”

    云英点点头。

    “别去了,五姑娘这会儿在祠堂里。”

    云英微微一怔。

    秀平神秘地笑了笑,说:”你不知道吧?听说晌午的时候,惠文长公主府里派了一位老嬷嬷过来,也不知道跟老夫人说了什么,反正老夫人把一套茶具都摔坏了。方才五姑娘回到府里,老夫人脸色铁青地带着她进了祠堂。”顿了顿,幸灾乐祸地说,“瞅着不象是什么好事……”

    她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云英却听不进去了,怔怔地看着祠堂方向。

    祠堂里,阮碧跪在蒲团上,垂眉敛眸,面色平静。

    老夫人一只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她说:“……你给我仔细说说,究竟怎么认识晋王的?”

    “几个月前,有一回去玉虚观的路上遇到暴雨,在路边的城隍庙躲雨,恰好他也在……”

    “他带着这么多人,前呼后拥的,你难道看不到?就不知道躲远点?真是气死我了,白长个聪明模样,真正遇到大事就犯糊涂,如今你叫我怎么着?”老夫人怒不可遏,跺跺脚,戳着她额头又说,“你当时怎么就不撞死在晋王府门口呢?”

    从心底打个寒颤,阮碧叹口气说:“祖母,我愿意出家,从此侍奉三清。”

    老夫人愣了愣,仔细看她。许是因为年岁渐长,她的容貌又长开一些,看着比前些日子好看了。想到与定国公府这么好的一桩亲事眼看着也要泡汤,心如刀割,狠声说:“你真是天真!试问天下哪一家道观敢得罪晋王与太后收留你?”

    阮碧哑口无言。

    “真是作孽,真是作孽呀。我们京西阮府,一百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闺女是做妾的。如今这个先例要坏在我身上,你叫我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你让我如何跟列祖列宗交待?”说到最后,老夫人老泪纵横,抽抽噎噎地说,“你母……你兰姑姑大后日到京城,你叫我怎么跟她交待呀?” 想到阮兰命运坎坷半生寥落,没想到她女儿的命运也是如此坎坷,长叹一口气,又骂了一声:“造孽呀。”跺跺脚,转身离开祠堂,背部佝偻,脚步虚晃。

    直到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阮碧才抬起头。天色已晚,祠堂里隐隐绰绰,香案上牌位林立,阴森森的,仿佛每一个牌位后面都藏着一只眼睛。她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拿起阮文孝公的牌位看着,当年他究竟是何种心情离开人世的?他保全原主的生命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都已经不得而知了。

    “五姑娘……”祠堂外响起怯怯的呼喊声,是秀芝的。

    阮碧走出去,只见她在大门外探头探脑,祠堂是祭祀重地,平日里下人是不许进来的。看到阮碧,她欣喜地笑了起来,笑容在黯淡的天光下特别的温暖。阮碧心里一暖,快步走过去。

    秀芝把手里拿的披风替她穿上,小声地说:“一到晚上就起风,可真冷。”

    “就是,饭菜端来没?我饿了。”

    “早拿来了,今晚有姑娘爱吃的羊肉睑。天气冷了,姑娘平时手脚比较凉,吃羊肉正好温补身子……”秀芝絮絮叨叨地说着,扶着她沿着抄手游廊走着。“还有马蹄爽,在水里温着,这会儿吃,不热不凉,正好……”

    若是平时,阮碧早走神了,今日听她这么唠叨着,居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淡淡的欢喜在心里弥漫着。

    第一百零七章 夜半飘雪

    回到蓼园东厢,屋里烧着炭火,扑面而来一股暖烘烘的气息,寒星过来帮阮碧解下披风,小桔拿来鞋子给她换用,茶妹把一直暖着的饭菜端上。一时间,三个人穿梭往来,满屋人影晃动,不胜热闹。

    连鹦鹉也来凑热闹,呱呱大叫着:“五姑娘回来了,五姑娘回来了。”

    寒星恼怒地拍拍鸟笼子说:“你这只呆鸟,作什么要学我说话!”

    鹦鹉便也跟着大叫:“你这只呆鸟,呆鸟。”

    大家哄堂大笑。

    寒星边笑边拍着鸟笼子,鹦鹉扑楞楞地扇动着翅膀。秀芝正在给阮碧盛汤,笑得手发颤,汤水洒了一桌。茶妹扶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桔子捧着腹部蹲到地上,喘着气说:“哎唷我的妈,可笑死我了。”

    看看扑楞楞的鸟,看看四个无忧无虑的丫鬟,阮碧笑着笑着,眼角微微沁出泪水。

    笑声传到蓼园正房的一干丫鬟耳朵里,她们纷纷打开窗子往东厢房看,见灯火明亮,笑声朗朗,将冬夜的寒冷都冲淡几分,顿时生出一番羡慕。秋雁口无遮拦地说:”自打五姑娘病好后,这东厢房一天比一天热闹。”

    秋兰斜睨她一眼,不快地说:”你要是羡慕,便调到五姑娘屋里去就是了。”

    秋雁吐吐舌头说:”秋兰姐姐,我便是这么一说,你咋就给我扣个大帽子了。”

    秋兰轻哼一声,不说话。

    一个没留头的小丫鬟低声问:“听说五姑娘许给定国公府的顾大少爷,腊月初六就要定亲,可是真的?”

    秋雁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没看大夫人对她都是客客气气嘛。”

    小丫鬟叹口气说:“大夫人就知道欺负咱们家姑娘,就咱们家姑娘最可怜,都没有个依靠……”

    秋兰瞪她一眼说:“你白长了眼睛,哪只眼睛看到咱们家姑娘最可怜了?我告诉你们,定国公府算什么,比起咱们姑娘的依靠,也不过是这个……”说着,神情不屑地伸出小指头,跟着又指指天说,“往后咱们家的姑娘依靠是这个,其他姑娘没有一位比得上咱们姑娘的。”

    她一番指天划地,口气熏天,把几个大小丫鬟弄得面面相觑,片刻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只是知道秋兰嘴片子如刀片,让她盯上,不削掉几层皮不罢休,因为虽不认同,也不敢反驳。秋兰知道她们不信,又忍不住洋洋得意地说:“你们且等着看吧,不出一个月,自家姑娘的好事就来了,来头大的吓死你们。”

    几个大小丫鬟又是面面相觑。

    秋兰也懒得跟她们多说,泡好一壶茶,轻手轻脚地走进四姑娘的卧室。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灯,昏黄冷清。四姑娘躺在床上,眼神怔怔地看着帐帏顶部,双颊微红,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眉间蕴藏着一段柔情。秋兰看看漏钟,掐着指头算算时间,都快一个半时辰了,她还是这么躺着,都没有变过姿势。顿时失笑,抿抿嘴角,把茶搁到桌子上,又轻手轻脚地想退出去。

    身子方动,忽听四姑娘 “哎唷”了一声,声音迷糊,好象从梦中惊醒一般。

    “姑娘,怎么了?”

    四姑娘翻身坐起,看看漏钟,又“哎唷”一声:“都这么晚了?秋兰,五妹妹回来没?”

    “ 回来了。”秋兰指指窗外说,“这不,她们屋里正闹腾着。” 笑声没有刚才响亮,却还余个尾音,袅袅不绝。

    四姑娘侧耳听了听,微笑着说:“五妹妹这屋里明明人比咱们少,倒比咱们热闹多了。”说着,翻身下床,趿了鞋子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梳头。

    这都马上解开发髻睡觉了,她却还梳头,秋兰怔了怔,说:“姑娘可是要出去?”

    “是,我去看看五妹妹。”

    秋兰心里了然,犹豫片刻说:“姑娘打算跟五姑娘说?”

    四姑娘“嗯”了一声。

    秋兰不乐意地说:”是三老爷安排的,与五姑娘何干?”

    四姑娘停下梳子,审视着镜子里自己的如花容颜说:“若没有五妹妹布的局,那里有三叔这一步棋,可不能本末倒置了。”麻利地把头发挽好,只别着一支银簪子,又顾镜自盼一番。

    秋兰取下衣架上挂着的银红氅子给她披上,说:“外面起风了,阴沉沉的,许是要下雪。”

    “这马上就是冬至,今年连小雪都没飘过,也该下一场了。”四姑娘说着把风兜扣好,“我去去就来了,秋兰你不用跟着我了。”

    秋兰点点头,帮她打开门,一阵打头风吹过来,吹得四姑娘两颊生寒,赶紧眯着眼睛走了出去。看阮碧卧房的灯亮着,知道她在卧室里,又看厅堂灯火通明,笑声盈盈,隐隐还夹杂着鹦鹉的呱唧叫声,知道是小丫鬟们在逗鸟。

    因为风大,笑声很快便被风吹散了。

    走到阮碧卧室的窗前,正想轻扣,忽然响起秀芝的声音,十分惊诧:“姑娘,好端端怎么给我银子?”

    “我赏你银子,还需要分好端端与无端端呀?你上回不是说家里还没有凑够你赎身的钱吗?拿回去给你娘就是了,先放着,几时想赎身都可以。”

    秀芝又不安地问:“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别胡思乱想了,能有什么事?我赏你银子,你收着就是了。”顿了顿,阮碧又说,“ 对了,明日你回家一趟,跟刘嬷嬷说,我交待她的事情该办了。”

    “姑娘,我心里……很不安。”

    “好了,快去端盆热水来,我泡泡脚。”

    四姑娘听着屋里吧哒吧哒的脚步声远去,这才轻轻扣了一下窗子。

    窗子很快就打开,探出阮碧的脸,笑盈盈地说:“四姐姐,今晚多冷,你怎么跑出来了?”

    四姑娘忸捏地说:“有桩事想问你说。”

    “哦?什么事?”阮碧眨巴着眼睛问。

    “《枫林遇仙记》。”

    阮碧先是一愣,片刻恍然大悟,曲膝福了福,说:“恭喜姐姐。”

    四姑娘双颊飞红,拉着她说:“喜从何来?妹妹你不是不知道,不过是从一个小泥潭跳进另一个大泥潭。”

    看来她并没有失去理智,阮碧心里稍安,正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一片东西飘到唇上,微微一凉,跟着就濡湿了。抬头一看,黑沉沉的夜空里,一片一片雪花随风回旋,象是三月的杨花。

    四姑娘也感觉到了,欣喜地说:“下雪了。”

    两人倚着窗子静静地看着狂风回雪。

    不过这场深夜的雪持续很短,只半个时辰便停了,地面微湿,连半片雪花都没有留下。接下去两日停了风,也放晴了。

    阮兰便是在阳光明媚的冬日晌午,带着一身伤痛回到了阮府。

    第一百零八章 阮兰归来

    这一日,老夫人大早起来便将管家叫进来,耳提面命一番,叫他派人到码头以及河两岸守着,一有消息便来回报。因此,阮兰乘坐的船只一到岸,消息便传回了阮府。一干女眷都聚到老夫人的厅堂里坐着,一边说着闲话儿,一边等着阮兰过来。

    郑嬷嬷为首的一干老嬷嬷都是看着阮兰长大的,情份非比寻常,也来了,围着老夫人说着阮兰从前的那些趣事。几位姑娘坐在一旁,插不进嘴,又听着无趣,便自个儿聊开了。

    说着说着,二姑娘别有深意地看阮碧一眼,说:“五妹妹听说没?顾大少爷前两天跟人比试骑射时,摔下了马,听说伤得不轻。”

    阮碧还没有回答,七姑娘咋咋呼呼地说:“听说了,听说了。”

    三姑娘“啪”打在她手背,皱眉说说:“你才多大的人呀?净搬弄一些口舌是非。”

    七姑娘努努嘴,不服气地说:“我哪里搬弄口舌是非了?这不是前天咱们一起到绣珍阁时,正好东平侯家里的几位夫人在买布,听她们说的吗?你当时还跟娘嘀咕,说怎么顾大少爷受了伤,也没有到咱们府里报消息?”

    三姑娘大为尴尬,瞪七姑娘一眼,又看阮碧一眼。她到过晋王府的事情,已经在府里传开了,便是外头也有风言风语。

    二姑娘吃吃地笑了起来,说:“是呀,五妹妹,为什么没到咱们府里报消息呀?”

    阮碧自己到她存心使坏,一翻白眼,懒得搭理她。

    二姑娘张张嘴,还想说话。屋外响起吧哒吧哒的脚步声,跟着又响起小丫鬟的叫嚷声:“来了,来了,兰大姑娘回来了。”

    原本嘈杂的厅堂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大家都翘首看着门口方向。

    一会儿,又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跟着门帘挑起,孙嬷嬷扶着一身素白孝服的阮兰进来——与其说是扶,不如是说半抱着。老夫人霍然起身,上前几步,兜头兜脑地揽着她,说:“兰儿,我的兰儿,你可总算回来了。”话未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阮兰也是嘤嘤地哭着,说:“娘,女儿……不孝,又让你……操心了。”这一句话,她气喘吁吁地断了两回,可见身体有多糟糕。

    郑嬷嬷等一干侍候过她的老人也纷纷红了眼眶,扯出手绢抹着眼泪。

    一时间,厅堂里悲悲切切,愁云惨雾笼罩。

    阮碧趁机偷偷打量着她。

    贵族女子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一般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小些,就象大夫人明明近四十岁,看着不过三十五。然而阮兰却不是,她看起来倒比大夫人还显老相。身体消瘦,眼眸无神。许是久居广州的缘故,皮肤不太白皙,但也不黑,略微发黄。五管精致,与二姑娘有六分相似,却没有二姑娘的跋扈飞扬。眼角嘴角都略微下垂,散发出一股愁苦幽怨气息。

    这是一个被残酷生活压折腰肢的女子。

    虽然对她没有什么感情,但想到她一个弱女子,半生飘零,一嫁再嫁,却都不得善果,阮碧心里也是唏吁不已。正出神,忽然听到老夫人大叫:“兰儿,兰儿,你怎么了?”心里一惊,定睛细看,只见阮兰软绵绵地趴在老夫人的怀里,双眸紧闭,嘴角流出一丝涎水。

    短暂的安静之后,屋里顿时马蚤乱起来了。大夫人指挥着丫鬟们把阮兰搬到暖阁的坑上,又掐人中,又放血。曼云和郑嬷嬷把老夫人扶到位置上坐着,温言劝慰。管家则派人去请郎中……

    其他人就守在厅堂里,正襟危坐着,也不敢大声说话。

    过着半个时辰,徐郎中拎着药箱子急冲冲地来了。

    他前脚刚进来,管家又跑进来,满脸惊异地说:“老夫人,大夫人,太医院的人来了,说是……”微微犹豫一下,不安地说,“晋王叫他们来给兰大姑娘看病的。”

    老夫人原本是背靠着椅子的,听到这话,顿时睁大眼睛,坐直身子,偏头看着阮碧。其他人也都看着她,表情各异。厅堂里安静异常,落针可闻。片刻,老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就说已无大碍,让他们回去吧。”

    大夫人轻咳一声,朝管家递个眼色,示意她别动。然后走到老夫人面前,低声说:“母亲,小姑她原先就因为姑爷的过世受了惊吓,又一路北上,劳累过度,气血两亏。徐郎中的医术虽了得,跟太医相比还是略逊一二。再说晋王好意差遣太医过来,咱们便是不用他,也该迎进府里奉茶,门都不让他们进,传出去人家还不得说咱们阮府过于傲慢吗?”

    “方才烧香的时候,碰到一些老夫人,她们都问起晋王爷跟你的事……还有些老百姓也议论纷纷。兰大姑娘原本是不知道的,方才听说了,差点急晕过去了。”

    她转眸看着阮碧,眼底里闪过一丝悲怆一丝无奈,闭了闭眼睛,疲倦地说:“罢了,罢了,请他们进来吧。”

    阮碧垂下眼睑,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旁边的二姑娘斜睨她一眼,眼睛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都散了吧,让兰儿好好休息一会儿。”老夫人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想了想,又说,“五丫头留下吧。”

    很快地,人走一空,只剩下阮碧。

    老夫人凝视她良久,叹口气说:“这条路是你自个儿选的,往后好自为之吧。”

    阮碧默默地点点头,向她曲膝一礼,退了出去。走出光线阴暗的房间,站在温暖阳光之下,只觉得精神一振,忍不住对着高空云影展颜一笑。一直在外面等着她的秀芝走上前来,把手里的披风抖开,披在她身上,纳闷地问:“姑娘高兴什么?”

    阮碧漫不经心地说:”天气这么好,不该高兴吗?”

    秀芝看看天空,不以为然地皱皱眉。这几日,阮碧叫她做的事情都很诡异,比如让她把皇后赏的黄金带回三石桥的家里放着。比如让她把太后赐的珍珠项链拆了,将珍珠全缝进锦袄的夹层里。而她自己则天天比照着《九州志》绣手绢。

    走出春晖堂西边的夹道,只见云英在抄手游廊里坐着,一见她们,站了起来,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说:“老夫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兰大姑娘盼回来了,母女团圆,当真可喜可贺。”

    语含双关,阮碧微微一笑,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云英赶紧跟上,看看左右,把手里拿着的信塞给她,玩笑地说:”姑娘有空了便回封信吧,有人翘首盼着,脖子都快断了。”

    “知道了。”阮碧又淡淡地应了一声。

    昨天送信过来,她也是这么说的。云英脚步微滞,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王爷天天一封信,她却一封都不肯回,方才有德送信过来时大骂她是铁石心肠,一点也没错。心里低骂一声,按捺着火气说:“姑娘,王爷待你之心拳拳,天地可鉴。”

    心意拳拳,天地可鉴,就是要让自己做妾?既然如此,要这心意来有什么用?阮碧嘲讽地笑了笑,不再多说,带着秀芝走了。回到东厢房拆开信看了看,依然是柔情蜜意,却不能再让她耳热心跳,撕得粉碎,然后扔进火盆里烧了。

    接下去的几日,晋王每日派太医过来给阮兰把脉,又赏赐了大量的珍贵药材。消息传到外头,自然是沸沸扬扬。好些名门望族的三姑六婆都递了贴子,说是要来探望阮兰,全被老夫人以“病人体虚需要安静”为由婉言谢绝了。

    许是回到家里,心里塌实,又许是因为太医院妙手回春,阮兰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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