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主 作者:寂月皎皎

    274.嗟,情宽分窄(三)

    十眸色幽黑,好会儿才道:“南安侯所言……甚是。如我这般舍不下家国抱负、舍不得富贵荣耀的女人,的确只有如今的皇上最合适。我不后悔和你的相遇,也不会再计较你的羞辱,只因……那恰恰让我比对出,谁才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从湖州回来,我便已明白,他才是我这生世的良人。”

    韩天遥点头,再看眼维儿,说道:“臣明日早启程前往北境,需回去收拾收拾,先行告辞!贵妃请自便!”

    他说毕,俯身抱起松风清韵,正欲离开时,十忽唤住他。

    她扶着墓碑慢慢立起,素白的衣衫随风乱舞,居然令韩天遥有种弱不胜衣、凌风欲去的错觉。

    她缓缓道:“我有名部属叫雁山,本是中京人氏,跟我说了少次,想领兵打回中京去。你可否将他齐带去,不论能不能帮他实现夙愿,至少也可让他得些功名。”

    韩天遥扫过她,时捉摸不出她的用意。

    十便轻笑道:“就当我派他去监视你吧!怎么,你不敢留他?跬”

    韩天遥眉目沉,说道:“明日叫他来找我吧!”

    十点头,“可否借你的松风清韵用?我也想弹支《醉生梦死》给询哥哥听。这世间,也只有他配听我琴曲。”

    韩天遥略迟疑,便将松风清韵交到剧儿手上,由她递给十。他道:“这琴就留给你吧!不喜欢砸了也可。我早不待见它了,只是时不曾寻到好的。”

    乳.母怀中的维儿不耐烦了,“呀呀”地哭了起来。

    十将琴放在膝上,抱过维儿哄着,“乖,听娘.亲为你弹支曲子,弹支世间最好听的曲子……”

    韩天遥将这母子再扫眼,拂襟袍,以他惯有的步伐,不疾不慢地走出陵墓。

    决绝而去时的沉着冷峻,宛若坚硬山岩,再无半分伤心留恋之色。

    走不远,他的耳边已响起十拨弦之声。

    初时生涩,似已许久不曾弹奏;但片刻后便已流转自如,顺滑若水。

    《醉生梦死》,还是《醉生梦死》,却已不知这算是谁的醉生梦死。

    韩天遥只是忽然在那琴声里想起了许事。

    杀手满山,大雨倾盆,双目失明,那样湿冷的夜,谁伸出微暖的纤手将他从雨水里拖起,“韩天遥,起来,我带你离开……”

    山洞里,个失明,个高烧,彼此偎依取暖,却还仅余的力量彼此争执,谁在愤怒说道:“韩天遥,真该把你丢在那边喂狼!”

    渔浦镇的客栈里,他觅回她,逼她戒酒,谁无力软倒在他跟前失声痛哭,“朝颜郡主的存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缀琼轩,出征前夜,心心相印,海誓山盟,她愿将身心交付,却含嗔带怨,“谁和你子孙满堂?不要脸!”

    安县驿馆,阳光明灿,她尚那般信赖他,仰面而笑的容色胜鬓边芍药,“若你变成白胡子老头,若你变成钟馗般的奇丑汉子,我也不嫌你就是。”

    金雁湖画舫,面对他的薄情,她毫不犹豫地赠他这世最刻骨铭心的愉悦和绝望。这女人,居然那般恶毒地向他说着令他永不能忘却的美好情话。

    “天遥,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株双生树,同枯同荣,好像永远都不会分开。”

    可那样的恶毒,也是如此让他迷恋,迷恋到已经记不起,到底什么时候,小珑儿开始唤她姐姐,又唤他姐夫?又是什么时候,小珑儿只剩了姐姐?

    明明心都在想着走向对方,为何在短暂的相知相爱后,会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琴声里,越走越远的韩天遥用力地呼吸着,却还似被千钧巨石压着胸口般闷痛着,怎么也透不过气来。

    眼见着已经离开太子陵的视线范围,他忽然间运起轻功奔跑起来,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他心依恋的那女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维儿。

    耳边,尚有于天赐语重心长的“好意”劝导。

    “聂听岚之事,诚然与皇上有关。但贵妃知道又能怎样?毕竟皇上本意并不是要取济王性命,且如今皇上根基已稳,为她心进取,重振朝纲,她和凤卫也有诸依赖之处,还能为此找皇上报仇?若因此左右为难,煎熬到最后,毁的还是她自己的身体。”

    “贵妃疾从心生,论起源头,原与侯爷脱不开干系。如今她已经接纳皇上,二人相亲相爱,若侯爷再添她困扰,只怕这病……难愈了!”

    “侯爷是聪明人,怎样对自己好,怎样对贵妃好,难道还看不清楚?放手吧!忘了吧!”

    摇头而叹的于天赐,尚不知还有个维儿。

    因生身父母的恩怨,出世便身染重疾的维儿。

    论源头,也许切都只能算是他自己造的孽。他的确无颜求得她的谅解,的确应该放手。可惜他并不知道该怎样忘却,忘却那个已经刻入他骨髓、轻触便会痛不可耐的女人。

    可以相爱,可以相恨,独不能做到相忘。

    那么,他可以做到相望吗?遥遥相望,她摒弃他后,从另个男子的怀抱,寻得她失落得太久的幸福。

    气奔出数里,他踉跄扑到西子湖畔,伏到岸边,将头淹入水中,让湖水的凉意将他包围,将那早就该听不到的琴音远远隔绝。

    可没有用。

    耳边依然是《醉生梦死》,且是他和她起弹奏的《醉生梦死》。

    他持松风清韵,她持太古遗音,四目对视,天地间便只剩了彼此。

    他忽然再耐不住,对着湖水里晃动的伊人身影,嘶哑地喊出了声。

    “十……”

    花浓别院,枝独艳,原来从来只是镜花水月。

    他早已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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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陵前,弹奏琴曲的女子面色愈来愈白,连面颊细细敷过的胭脂都挡不住肌肤底里透出的惨淡。

    回首往事,连《醉生梦死》的琴曲都无法再带给她片刻欢娱。

    或许,她的琴曲,从来只是为他人而弹。上天赋予她的才识,似乎从来不曾为她自己而存在。

    琴曲早已奏完,她的手指搭于弦上,低低地咳,黏稠殷.红的鲜血缕缕地挂下,点点猩红随风飘落,落于琴弦和她如纸般苍白失色的手背。

    周围很安静,乳.母和侍女们仍出神着,侧耳听着那早已不复存在的琴声,如她仍在弹奏;维儿浑不懂事,大约只觉那琴声好听,兀自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间或小.嘴咧,眼角虽有泪水,却已笑得清亮。

    十向后靠了靠,便靠到了宁献太子那冰冷的汉白玉墓碑。

    她轻声道:“询哥哥,即便想要的切都已得到,我们还是命中注定,这世无法得到寻常人的平安喜乐,对不对?”

    江山如画,孤坟岑寂,远远有西子湖水拍打岸边的声响传来。听不到笙箫声,听不到当年少年少女们泛舟湖上的清澈笑声。

    于是,远处的水声也显得如此寂寞。

    十手中的血触到墓碑上,血迹慢慢浸渍入内,却似正从润白的汉白玉质地里缓缓地渗出.血来。

    可她侧耳细听着,却再听不到谁来回答她。

    也许,她也不需要谁的回答。

    这人生便是出戏,悲欢.爱恨是串连其中的调剂。若没有那许的调剂,白开水般的平淡世,岂不等于白来这红尘遭?

    可调剂得太,酸甜苦辣都煎到心口,又该怎样奔离这出无处可逃的悲惨戏目?

    尚未领悟人间悲欢的维儿最先从那惑人的琴曲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在陌生的乳.母怀抱中,不耐烦地哇哇大哭起来。

    剧儿等恍然大悟,忙上前去扶十,“郡主,该回去了!”

    十黯淡黑眸缓慢地转动着,低低道:“嗯,回去,回去。”

    宋与询离世年,宋与泓魂魄已远,这太子湾在湖光山色里清冷得出奇。

    可那个金雕玉砌气势非凡的皇宫,何尝不清冷?

    她伸出手来,伸向她大哭着的小家伙,“维儿给我!”

    她的手腕有些抖,但抱住维儿时却努力地稳住,小心地将他揽紧,只觉他幼小却温暖,熨在心口说不出的舒适。

    而维儿到了娘.亲熟悉的怀抱,立时不

    哭了,咧咧唇,露出个稚.嫩干净到让人心痛的笑容。

    十笑了笑,转身往回走着,却觉脚下阵阵浮软,连心跳都似慢了许。她欲将维儿交给乳.母时,眼前已迅速黑沉下去。

    剧儿等惊呼着去扶时,十已然晕倒,双臂兀自紧紧护着维儿,并不曾让他伤到分毫。

    维儿有片刻的迷惑,然后迅速把那瞬间的失重理解为个新的游戏,倍感有趣。

    他挥舞着小小的手儿,张开没牙的小.嘴,平生第次,“咯咯”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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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直出门在外,各种忙,希望后天能将网络结局写出来。

    等得不耐烦的妹纸们,可以看看饺子先前那些完结文,如《和月折梨花》《倦寻芳:香散舞衣凉》《风华医女》《君临天下》等也都很好看。很高兴连载时争议纷纷,在完结后能得到大数读者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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