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听刘掌柜说湖心小筑一直空着,心中先是一喜,接着便大感不好意思,暗道:“我当年不过随口一句气话,却把他吓成这幅样子,连我住过的客房也一直不敢给别的客人住,这几年可少挣了不少银子……”他在心中略一盘算,伸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来,递给刘掌柜说道:“既然这上房你一直给我留着,那我可不能亏了你的房钱,这两千两银票你且收下。”

    刘掌柜眼中光芒一闪,却不敢接,叶澜坚持再三,刘掌柜推让不得,也就将银票收了。接着大声吆喝小二,要他准备最好的酒席招待贵客。身边小二听了吩咐,却不答应,而是朝厅中坐得满满当当的客人望了一眼,一脸为难神色。

    刘掌柜见状,肥脸一拉,凑到那小二跟前低声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叶公子是咱们的贵客,若没有空桌,随便挑一桌只点便宜酒菜的客人赶走就是,得罪了叶公子这神仙人物,你吃罪得起么?”

    叶澜听了刘掌柜此语,转头向厅中客人一扫,心中暗笑道:“这厅中宾客倒有九成是修真之士,龙掌门传书只邀金丹境以上修士,也就是说这些人最低也是金丹境的修为,或有元婴境甚至混沌境的高手亦未可知。这些人里随便挑一个出来也不是你刘掌柜能吃罪得起的,倒是得罪我反而没什么打紧……”

    那小二听了刘掌柜吩咐,忙点头答应了,准备去驱赶一桌宾客,叶澜伸手拦住小二,说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来得晚,如没有空位,就和别人凑一桌便是,若是人家不愿意,那我就只好多等一会儿,又哪有让你们去赶人的道理?”

    刘掌柜见叶澜如此好说话,自是乐得不去得罪客人。当下向那小二使个眼色,那小二说声好,领叶澜来到一张只坐了三名书生的桌前,向桌边三人说道:“几位客官……”

    他话未说完,三人中看着最年长的那名青袍书生便向叶澜笑道:“凑桌是吧?咱们几个穷酸惯了,因点的酒菜便宜,若非公子好说话,咱们三个这时怕已被店家赶了出去,公子肯来和咱们几个穷酸凑一桌,已是给了咱们颜面,我们哪里再有不识相的道理?公子快请入座!”

    这几人都是修真之士,方才刘掌柜语音虽底,却哪里能瞒得过他们的耳朵?那小二听这书生如此说,甚觉不好意思,只得嘿嘿干笑两声,也不说话。叶澜一拱手,说声:“叨扰!”便在那青袍书生对面坐了,见桌上只两荤两素四碟菜肴,便对三人笑道:“这绵绣阁的烤鹿做得颇为地道,小可数年前曾吃过一次,这几年一直念念不忘,今日小可做东,请几位尝一尝鲜如何?”说罢不等三人回答,便径自对那小二吩咐道:“给来一只烤全鹿,再添两坛上好的绵绣龙浆。”

    那小二答应一声,大声吆喝道:“烤全鹿一只,一品绵绣龙浆两坛!”

    那青袍书生一笑,说道:“倒叫公子破费了。在下罗立知。”说着分别指着自己左右两名同伴道:“这两个是我的徒弟,一个叫田宏,一个叫寿其昌,敢问公子贵姓?”

    叶澜自报了姓氏,双方寒暄几句,那叫田宏的书生问道:“叶公子,你怎地一个人来了玉虹城?难道……,难道公子所属门派之中便只你一人是金丹境修士?”

    叶澜摇头道:“不是的,小可来自海外,来北疆游历已有数年,这次听闻有西域魔王来此,便赶过来凑个热闹而已。”

    田宏听了,脸上微现失望之色,转头向罗立知道:“师父啊,我还说终于碰到一个比咱们还小的门派,没想到叶公子只是来帮忙的散修。师父你看,莫说人家正道十二大派人丁兴旺,一来便是成千上百人,便是其它小门小派,也至少有十个八个金丹境,甚或是一两个元婴境修士。你再看看咱们三个,莫说我和其昌只是聚魄境,便是师父你自己,也还没有摸到元婴境的边儿。咱们这三只小鱼小虾来掺和这等大事,似乎有点上不了台面啊……”

    罗立知脸一板,沉声道:“你懂什么,魔族残忍好杀,这西域巨魔来到北疆,咱们正道人士若不合力将他降伏,整个北疆便会生灵涂炭,咱们师徒修为虽不甚高,但遇到这等大事,当然是有一分力便出一分力,这个当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

    叶澜听他如此说,不禁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惋惜慨叹,举杯敬了他一杯酒,问道:“龙掌门传书之中,并未提及来敌的修为境界,那巨魔修为如何,罗掌门可知晓么?”

    罗立知眉头一皱,脸上现出畏惧之色,摇头说道:“龙掌门既然在传书中没有提及,我自然也不知晓,但那人既然能横渡忘情海,穿越无数天堑阻隔来到北疆,那他的修为……,哎!只希望那人有什么特别的法门施巧法来此,而非凭修为硬闯过来,又或是龙掌门有什么厉害后手对付此人,如若不然,遇上这等能凭一己之力横渡忘情海的人物,咱们正道人数再多,那也根本不够瞧啊!”

    叶澜见他明知来敌无可与抗,却仍然执意前来,对他敬意更增,心中暗道:“来敌修如何,他心中已然有数,只是还存着万一的指望,我又何必明言相告,毁了他这仅存的一点念想呢?哎,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叶澜与三人闲谈一阵,那小二已领了两名伙计抬着烤鹿过来,放在了方桌正中。四人执杯割鹿,纵情吃喝,意兴甚豪。酒到半酣,叶澜看着满厅修士,问罗立知道:“龙掌门传书中说要天下正道在中秋之日齐聚玉虹城,共商大事,今日才只八月初三,怎地这绵绣阁便已挤满了人?”

    罗立知道:“别人如何,我们也不知晓,但敝派地处天龙帝国之北,距南化遥遥千万里,我与两月之前收到龙掌门火羽鹤传书,生怕路上有别的事耽搁了,是以早早出发,没想到却早来了几日。想来其余修士也是如我们一般,因路途遥远,反而是提前到了。却不知叶公子是从何处来的?”

    叶澜道:“我这几年一直呆在宁都城,与罗掌门相比,来这里可就近得多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厅内各人细瞧,只见厅中各人服色各异,却无人在袖口绣有青纹小鼎,显然这些人中并无太虚门人在内,便问罗立知道:“这些人服色各异,瞧来并非十二大派的弟子,现下十二大派之中可有哪派已来到玉虹城了么?”

    一旁田宏不等师父回答,抢过话头说道:“咱们也想见见世面来着,可惜这些大宗门行事摆架子,不会像咱们这般火急火燎地赶来,我们来这里已是第二天,我在城中来来回回已逛了数圈,却连十二大派的一点鬼影子也没看见……”

    叶澜思念两位义兄,听太虚门和明德书院都还未到,不禁微微有些失望。这玉虹城距太虚门不过八十余万里,距明德书院也只一百余万里,以金丹境修士的脚程只三五日便能赶到。两人随师门余人同行,料来要到中秋当日才会来到玉虹城。

    叶澜与罗立知师徒三人直喝到掌灯时分,这才起身作别,言明中秋正道聚首之日再行相见。刘掌柜知后院小厮王千林与叶澜相熟,便特意将王千林叫来,领着叶澜回到了湖心小筑。叶澜酒意上涌,倒头便睡,第二日醒来在玉虹城晃了半天,虽见城中各处尽是修士,却遇不到一个熟人,甚觉无聊,到了晚间,回到湖心小筑,独自喝了两壶酒,忽地打定主意:“当年与二哥分别之时,他曾说过,待巴乌来北疆之前让我径自去太虚门找他,咱们兄弟也好一同下山伏魔,现下离中秋尚有十一天,我在这玉虹城自己呆着好生无趣,不如先去太虚门找二哥,再和他一起下山便是。”

    第二日一起床,叶澜早早找到刘掌柜,告诉他自己出门几天,中秋之前便即回来,要他将那湖心小筑留着,房钱到时候自己一并照付便是。说罢将一锭黄金放在柜上,不等刘掌柜推辞,便转身出了绵绣阁,径自向西飞去。

    世间修真大派多驻在空山幽谷洞天福地之中,确切方位向不轻易示人。修士所用天地罗盘虽能指引路径,却无法以之寻到这些洞天福地。玉虹城之西尽是茫茫群山,叶澜从未去过太虚山门,既然无法用天地罗盘指路,本来无法独自去寻文峰。但当年长孙文全和文峰曾详详细细地将太虚山门所在位置告诉过他,叶澜依着两人指引,再对照天地罗盘中的山势脉络,要找到太虚门所在想来并不甚难。

    他一路疾飞,只用了两天时光便已在深山中飞了八十万里,眼见身周山势接天,千峰竞秀,瞧来与文峰所说的太虚群山并无二致,便停住身形,在一处高峰的山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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