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我们娘娘……”文竹把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紧走几步上去迎凌雪华进来,声音里带了哽声,凌雪华安抚地对她点点头,便快步往那雕龙绣凤的玉床前走去。.

    “娘娘最近的风寒加重了,太医给的那些药都喂下去了,怎么不见效果?”凌雪华搭了脉,看着发着烧脸颊泛红的唐韵曦。

    “回郡主的话,娘娘这些天来,其实一直都没睡好,每晚都久久立在窗前,夜里更深露重,纵使再好的药也抵不住这样……”文竹哽了下,小声道:“郡主,奴婢心里觉得,娘娘应该是在等皇上,以前皇上每晚都会来这儿,陪娘娘用膳,说些话逗娘娘,可是如今皇上已经快一个月都没来看过我们娘娘了……”

    “娘娘,有没想过去找皇上一趟?”

    “唉,怎么没有啊,娘娘去过好几次了,可是每次宫人都说皇上在御书房休憩,不想有人打扰,每次娘娘都在外面等很久,都是身子撑不住了,才被奴婢劝回来的。”

    文竹口气很是委屈,想当初皇上对娘娘多好啊,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如今竟狠心地连看都不来看一眼。难道真是应了戏词里的那句话,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

    凌雪华娥眉蹙起,皇帝在御书房休憩,一次也就罢了,可是怎么会次次都是这样,除非是皇帝不愿见皇后,才给出的借口。虽说自削藩回京之后,皇帝对皇后确实有些刻意地疏远之意,可是照凌雪华以往的目睹,皇帝对皇后是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她怎会舍得皇后这样久久在外面等候,更何况是撑着病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凌雪华想了一会儿,伸手想为唐韵曦掖下被角,却看到她手上紧紧攥着一对金色的铃铛。

    文竹见凌雪华盯着这对金铃,低声道:“郡主,这是娘娘之前让奴婢给她拿过来的,娘娘睡着后,一直攥在手里没松过,奴婢给娘娘盖被子的时候,娘娘还攥着,怎么掰也掰不开……”

    这对金铃,凌雪华是有一点印象,她记得是皇帝带回来给唐韵曦的,而且听齐王说,皇帝当时为了救这对金玲,险些跌落滚滚江河之中。凌雪华伸手抚了下金玲,金玲发出了一声清响,唐韵曦微蹙了下眉,似是被惊醒了过来,她在迷蒙中睁开了眼睛,却又疲倦地阖上,看起来并没有全醒,她的双唇动了动,轻轻地呢喃了几声。

    文竹没听清楚,靠近床边的凌雪华却是听到了,她忽然低声道:“文竹你先下让人煎药吧,这里有我照顾着就好。”

    “是。”

    文竹走后,凌雪华确定自己没听错,唐韵曦方才一直在说‘她很美’,看着仍在喃喃自语的唐韵曦,她脸上闪过挣扎和犹豫,过得片刻,才轻声问道:“他是谁?”

    “她是谁?……这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唐韵曦弯起嘴角,侧脸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即便在睡梦中也让人感觉美丽不可方物,“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漂亮的像个女孩,她站在那里,静默不语,就那样不眨眼地盯着我看,连她英挺的鼻尖上蹭了一片花瓣都没察觉到,我的心突然砰砰跳了下,我不敢告知他人,为何那刻我会有这么奇妙的感觉,我觉得自己仿佛见过她,她让我心生亲近,所以我不由自主地对她笑了……”

    “她很美,真的很美,你一定没见过她,如果你见过她,你也会这么觉得,你一定也会喜欢她……”

    唐韵曦的话时轻时落,凌雪华没能听完整,看着睡梦中的唐韵曦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很美’……

    他?……她?

    凌雪华的眉头不觉间越蹙越紧,‘很美’这个词很少用来形容男子,而是……凌雪华像是恍然悟出了点什么,又像是极度地不敢相信,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半响,她看了看四周,才小心翼翼地,忐忑地踌躇地问道:“你……喜欢她?”

    御书房

    八月初四,时值盛夏,白昼开始变得很长,刚过丑时,天已开始慢慢转亮,文景年闭阖着眼睛,微微靠在坐案前沉睡。一只娇嫩的手缓缓地勾勒着她的轮廓,手指一点点抚过细长的眉眼,抚过英挺的鼻尖,最终停留在漂亮的唇边,仿佛爱不释手,却又极其小心翼翼地怕被发现般,隔着空气,一寸一寸地描摹着这张俊美无比的容颜。

    门外响起细琐的脚步声,手的主人像是受惊了般,骤然收了回去,赶忙跑到台阶下站着。同时,外头响起小德子尖细的小声传报:“沁珠郡主,时候到了,该唤皇上了。”

    不等文沁珠回话,文景年就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她没看清旁边的文沁珠发红的双颊,也没捕捉到她一瞬的惊措,她兀自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腰背挺拔走下御阶:“进来吧,小德子,让他们把洗漱用具和衣袍都送去乾清宫,朕在那儿更衣。”

    “遵旨!”门外小德子推开了门,忙给文景年磕了响头,就急着招呼后面一排的宫人往乾清宫去了,等招呼好了转过头来,小德子才见文沁珠还直直地站着望文景年离去的背影发呆,他拍了下脑门,赶紧走上前腆笑道:“沁珠郡主,您的礼服奴才都给备好了,待会儿给您送到偏殿去,是皇上方才吩咐的。”

    文沁珠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仿佛才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忽然甜甜一笑道:“那沁儿这就去换衣了,蒙古和大食国的贵客是快到了么?”

    “前方来报,午时就到京城了,您跟着张嬷嬷去就好,她自会给您打点妥当的。”

    “有劳公公了。”

    “好说。”

    正日午时,蒙古二王子腾格尔带着公主娜西吉雅,大食国王爷鲁宸带着世子鲁斌,分别坐着华丽的马车抵达了京城。京城街头人潮涌动,喧哗极了,老百姓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两国前前后后的鼓乐队别开生面,分别由三十六个蒙古和大食国的壮汉跳着族舞,个个带着面具,配合着震动的鼓声,一路吹吹打打地到了宫门口。

    文景年率领文武百官,齐王文景乾,恭亲王辈的亲王,列作一排,都站在承阳殿前,居高临下,迎接蒙古和大食国的王室。

    腾格尔和娜西吉雅在蒙古勇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另一边鲁宸和鲁斌也下了马车,见到身穿龙袍,头戴金龙缨冠的文景年英姿勃勃地立在上位,纷纷屈膝,后面的蒙古和大食国的队伍也全都匍匐在地,高呼:

    “腾格尔和娜西吉雅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鲁宸和鲁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礼毕,文景年带着文武百官走上前来:“蒙古王子,公主和大食国王爷,世子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朕很高兴,请进宫去,盛宴侍候!“

    腾格尔携着娜西吉雅的手,走上前来,用略显生硬的汉语道:“皇上,吉雅是我最小的妹妹,也是大汗的掌上明珠,她对皇上敬仰有加,在来的路上,一直在不停地称颂皇上是如何的英明神武!”

    鲁宸在旁也急忙让儿子上前笑道:“早闻皇上乃是少年天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举国上下,皆以皇上为荣傲,犬子也一直很敬佩皇上的魄力!”

    文景年微微一笑,见礼道:“诸位谬赞了,朕亦对蒙古和大食国的军事和文化十分景仰,盛宴之上还要与你们谈论一二。”

    娜西吉雅打从进了宫门开始,双眼就像粘在了文景年身上,满眼都是崇拜爱慕,看到文景年一笑,她脸上就腾地嫣红起来,那目光更是热切陶醉地只看到文景年一个人,仿佛满场子的其他人都完全不存在了。

    盛宴在大殿外的广场之上举行,灿阳当空,正中央摆了一个擂台,四面八方铺着大红色的地毯。蒙古国尚武,这次蒙古王子腾格尔带了二十个蒙古顶级武士来京城,说要在盛宴上与中原的武士较量,大食国也不甘人后,同样带了二十个武士过来。这场盛宴别开生面,文景年不但让文武百官尽数参加,还给太后,皇后特别备了绝佳的位置,凌雪华,上官红英,以及文沁珠也被安排坐在宴席上。

    盛宴开始,三国的武士纷纷上台比武助兴,众人一边觥筹交错,一边兴致勃勃地观战,一时热闹极了。

    娜西吉雅先还只盯着文景年看,后面看到蒙古武士在台上酣战,就兴奋地跳了起来,跑到擂台又跳又叫,大声地给自己的武士加油,“哈尔巴,重重地打!快呀,冲呀!”

    场中正逢一个禁军侍卫在和那个哈尔巴打斗,侍卫使大刀,哈尔巴使一个大铁锤,两人势均力敌,正打得惊险无比,上官红英是认识那个禁军侍卫的,私下还差点拜他作了师傅,这会儿见娜西吉雅竟如此嚣张,顿时坐不住了,对高位上的唐韵曦道:“皇后姐姐,那个蒙古丫头刚才不知廉耻,大喇喇地盯着皇上看得直流口水,现在还敢扬他们志气,灭我们的威风,我一定要上去帮我师傅收拾她去!” 说着就气呼呼地起身跑到擂台边去了,跳的比娜西吉雅还高,朝着台上大声嚷嚷:“曹邦彦!打他!打他]狠地打,狠狠地打!”

    娜西吉雅转头见上官红英喊得比她还大声,顿时气得跺脚狂喊:“哈尔巴第一 ̄尔巴第一!胜利!胜利!”

    上官红英也狂喊:“曹邦彦!打他个落花流水!打他个落花流水!”

    两人大声地呐喊助威,就差喊破了嗓子,你踩我我踩你,争得面红耳赤,看地文景年忍不住笑起来,一边的腾格尔王子也仿佛觉得有趣至极。

    文景年坐在高位上,总觉得有道目光射向自己的旁边,她眉头微蹙,往下移了视线过去,只见右下侧的鲁斌目光热切,面色潮红地直直盯着唐韵曦看,那眼神就像要把人一口吞下去的狼一般,文景年的拳头骤然握紧,眼神冷地如凌迟一般。鲁宸明显感觉一道寒光射来,不觉脊背一冷,待他探寻的时候,那道目光却又骤然消失了,他眉头一皱,突然感到棘手起来。

    就在这时,文景年突然开口道:“各国武士热烈酣斗,为了助兴,作为东道主,朕亦决定亲自加入这场决斗!”她的目光转向两侧,道:“二王子不如也加入决斗,至于鲁王爷这边,就由世子出赛,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腾格尔生性好斗,一脸兴趣盎然,立刻拱手道“承蒙皇上看得起,腾格尔荣幸之至!”

    鲁宸见此,也不好推辞,他大食国不似蒙古这般酣斗,但是鲁斌也是从小练了些强身健体的武功的,他们来者是客,又是如此身份,想来就算鲁斌上场也会点到为止,当下拱手道:“本王无意见,全听皇上发落!”

    文景年淡淡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好。”

    文武百官都看得傻眼了,皇上身份何等尊贵,岂能以身犯险,可是这命令是皇帝自己下的,他们谁也不敢违抗,只好忐忑地观战,一边祈祷皇上龙体可千万不能受损。其实他们大可不必担心,李广陵早就安排了御林军全权控场,大内侍卫在暗处隐身,若有人胆敢伤到皇帝一根汗毛,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腾格尔脱了披风,从旁边的勇士手里夺了大刀,大步上了擂台,鲁斌也提了把长枪,上了擂台,文景年没有拿兵器,直接自座上站起,一个纵越,直接飞身腾跃过去。

    擂台上的武士纷纷仰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文景年自空中飘然而落,桀然立在擂台中央,她一身雪白的箭袖,身前身后皆映着象征帝尊的金色蟠龙,脚上蹬着修长的金靴,宽大的衣袂随风扬起,勾勒出英姿挺拔的高挑身材,骄阳照在她俊美如玉的容颜上,灼灼发光。

    娜西吉雅只觉呼吸一滞,眼前的场景仿佛回到了雪山峰之上,那个立在漫天飞雪之中,眉如明月,眸似星辰的俊美少年,她双颊艳红,目光痴痴地望着文景年比之当日更加俊美潇洒的神采,心神已经完全被攫取了去,一颗心狂跳地几欲冲出胸口。

    唐韵曦看着擂台之上夺目至极的文景年,似乎感到了一阵晕眩,心一阵阵跳地厉害,她的目光从盛宴开始,至始至终都只有那一抹身影。此刻,她更是目不转睛,看到文景年开始在台上打斗,她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帕子,看到腾格尔在后面想要偷袭文景年,唐韵曦只觉心提到了嗓子眼。

    凌雪华感到唐韵曦忽然攥住了她的手,侧头一看,只见唐韵曦脸色苍白,手心更是冰冷一片,她看了眼场中,顿时明了,拍拍她的手宽慰道:“娘娘请放心,皇上武艺超群,不会受伤的。”这是皇宫,放谁有一万个胆也不敢伤到皇帝一根头发啊。

    就在此时,擂台上却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响声,凌雪华不由惊得回头,只见擂台边上的所有人都在尖声叫喊,武士全都停止了打斗,围成了半个圈,而在那半圈的中央,文景年的拳头就像狂风暴雨般砸在鲁斌的脸上,她一拳一拳地打着,那鲁斌被打的脸都变了形,血溅了满脸,文景年最后一拳打下去,鲁斌咳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就像残破的木偶一样彻底伛偻了下去……

    凌雪华捂住了嘴,场上的武士都像被定住了一般,片刻,不知是谁,忽然爆发出一声狂喊,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更加狂暴地酣斗起来,擂台上一片混乱,有的武士被打下擂台了还在那儿疯狂地拍掌,有的吹口哨,有的甚至手舞足蹈地要跳起舞来。

    腾格尔手抱着肩,仍是一副盎然旁观的样子,他目光不屑地瞥了眼被揍地面目全非的鲁斌,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已经面色青黑的鲁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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