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了之后,林璟玉第一时间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人不多,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四个主子,再加上一个鸳鸯站在了贾母身后。

    贾母是整个荣国府里地位最高的人,这个屋子平时过来奉承伺候的各位主子,再加上伺候的丫鬟们,莺莺燕燕一大群人挤在屋里,热闹得很。今天屋子里满打满算加上林璟玉两人,都才七个人,一下子就把这个屋子显得空得很,一时之间林璟玉还有些不习惯。

    “这是怎么的?看着神神秘秘的。”黛玉面色不变,见贾母招她过去到上首去坐,黛玉笑道:“两位舅妈今儿严肃得很,我一个晚辈可不敢骑到长辈头上去?”

    黛玉和史湘云得贾母欢心,两人在的时候都是坐在贾母的左右首的,往常最多推辞两句,哪像今天这般呛人?

    王夫人还好,经过被关家庙的大落和女儿封贵妃的大起,普通的话已经刺不了她了。邢夫人脸上却不同,眼看着玦哥儿被王熙凤拢了去,她的所有盘算都成了空,又见王熙凤得了个便宜儿子,对玦哥儿也不如刚开始那般上心,一颗心就像在油锅里滚一样。黛玉这话刚好戳到邢夫人痛处,当场便变了脸。

    在邢夫人说话之前,林璟玉便装个样子教训黛玉:“跟谁说话呢?没大没小的,学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可不是,黛玉你可得认真听你哥哥的话,在家时便要多学学规矩,免得到了婆家被人戳脊梁骨说林家没有教养,养出来的女儿心比狼毒,不知道长幼尊卑。”说这话的时候,邢夫人就狠狠的看着王熙凤,眼神像淬了毒。

    邢夫人没有生儿育女,贾琏又和她不亲,她娘家家世不显,自然没多少嫁妆,不管是为免晚景凄凉,还是抚慰孤苦的心,玦哥儿成了她的命根子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王熙凤先前将玦哥儿夺了去,后面有了更好掌控的便将玦哥儿丢在一边,邢夫人怎么不恨。

    “什么污糟话你拿出来说?”邢夫人话一落地,贾母皱眉厉声呵斥了邢夫人两句,见邢夫人瘪了瘪嘴,恨了她一眼,转头笑着让两人坐下了,“你大舅妈那个人,说话从来不过脑子,你跟她怄气那是怄不完的,我一直说她这几十年是白活了的。”

    “我才没往心里去呢。”

    你和你媳妇打擂台,拿黛玉作什么筏子?林璟玉跟着说道:“我倒是觉得‘几十年白活了’是好话,心血熬干才能面面俱到,事事顺心才能什么本事都没涨,白活几十年呢。可不是谁都有那福分白活几十年。”

    贾母叫了站在身后的鸳鸯给两人上茶,“照你这么一说,还就是这个理儿。”

    鸳鸯为两人上了茶,又退到了贾母身边。

    见林璟玉和黛玉脸色都不太好,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笑着接话:“自从你们大表姐封了贵妃之后,我便常到家庙为她祈福,连府里的一应事物大多都交给了你们二嫂子,我早前便想问你了件事情,刚开始没找着机会,后来一来二去的便也忘了。”

    “二舅妈,什么事?”

    “你们是要除服了吧?不知你们自己是个什么章程?”

    王夫人话一出口,四座皆惊。贾母算了一下时间,心里‘咯噔’了一下。

    林璟玉和黛玉都愣了,林璟玉还好,黛玉心里却是真正的难过,“二舅母,我和哥哥服二十七个月,早便过了。”

    黛玉话说完,屋子里都没人说话,一时之间,似乎贾母的粗喘都清晰可闻。

    过了半晌,贾母抖着手指着林璟玉,“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没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

    林璟玉低头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不说话,当初在官邸停灵三天后扶棺回族地入山,他和黛玉留在族里烧满七个七才回了苏州城,过了周年祭小祥才启程上京城,去年贾母过寿后不久便是大祥,腊月里便孝满了。

    黛玉哑着声音道:“当时我和哥哥上门,大观园的图纸刚出来。”顿了顿,黛玉强笑道:“大家都忙着看大观园的图纸呢......”

    偏生他们赶得这般巧,当时大观园的图纸出来便直接送到了贾母这里,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大观园。因着之前林璟玉和黛玉颇有远着荣国府的意思,贾母便想冷冷他们,那天对他们的态度就有些不冷不热的意思。在林璟玉和黛玉看来,他们不会觉得是贾母他们忘了日子,只会觉得她们不想沾惹了晦气才故意如此。

    黛玉为此还伤心了好长一段日子,却原来是她们真的忘了日子......还不如不想沾惹了晦气故意假装不知晓这个事情呢。

    贾母扶着胸口说不出话来,王夫人低着头看手上的佛珠,邢夫人看着点火的王夫人冷笑,王熙凤一个晚辈更不好说什么了。

    黛玉把玩着手上檀木扇上的珠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檀木扇是番邦传过来的,扇面典雅别致,扇子把手的位置坠了湖蓝色的坠子。孝满过后,衣衫便不似之前那般限制。等三年期满,他们便可褪下素服,和寻常一样了。

    禫祭除服之后,林璟玉和黛玉身上会带一些小饰物在身上向世人证明他们现已除服,黛玉手上挂有湖蓝色坠子的檀木扇,林璟玉身上发冠玉佩等等。

    冷场好一会儿之后,林璟玉笑道:“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情,也没几个人在。”

    贾母脸色更不好,禫祭除服本来就只是亲朋好友在场。林家本家在苏州城外,自然不能赶来参加,作为外家的贾家和身为先生的徐文修怎么都该是在场的。林璟玉要么由贾母除服,要么由徐文修除服,而黛玉本该是由贾母除服的。

    鸳鸯在贾母身后给贾母顺气,贾母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细问:“谁主持的禫祭?”

    “哥哥是徐先生为他除服的,我是干娘除的服。”

    黛玉说的漫不经心,贾母则是惊怒交加:“你什么时候拜的干亲?拜的谁家?你们是翻了天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这个时候拜干娘那便真和亲娘没多大差别了,干女出嫁给陪嫁,干娘暮年后是要养老送终守孝的。

    黛玉语气轻柔,却比绣花针还刺人,“荣成郡主,平时麻烦徐伯母良多,当时是准备拜徐伯母为干娘的,也不知哥哥拜的哪一路神佛,求了荣成郡主收了我为干女儿,要不然便是徐先生为我除服了。”

    黛玉昔日年幼之时曾在徐文修手下念过书,若不是有碍闺誉,如果贾母不为黛玉除服的话,徐先生确实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黛玉说的话直戳人心,贾母手上贾宝玉专为她求回来的佛珠差点被扯断。王熙凤因着之前王子腾回京的时候回家住了一段时间,更好奇黛玉话里提到的人,“荣成郡主?”

    荣成郡主前半生不显,后半生在整个天子脚下都举足轻重。她最要好的闺交成了太后,她选的夫婿曾两度落榜,如今却是应天书院的山长,官场清流近四成出自应天书院,最近一直有传言应天书院会晋升为国子监。

    他由先生除服是一早便确定了的,黛玉除服却有些问题,直系女性长辈是贾母,当时贾家门前客似云来,贾母哪还有心思记得她外孙外孙女除服的问题。

    林璟玉办法都想遍了,实在不行他是准备写信回苏州让本家婶娘上京的。也不知彦央想的什么法子,黛玉参加了徐夫人办的一个花会回来后不久,荣成郡主就递话到他这儿说有意收黛玉为干女儿。恰巧她夫婿和他父亲是同窗,便是别人听说也只会觉得是孙山长怜惜故友之女。

    林璟玉笑着道:“荣成郡主的夫婿孙山长曾和父亲是同窗,我当初也只是想试试,哪能想到便成了呢。”

    “那林兄弟你确实是命好。”

    “确实是命好,要不然也不能遇着......”这样的外家的!林璟玉顿了一下,慢腾腾的说:“我和黛玉都命好,祖宗庇佑呢。”

    黛玉笑问王熙凤:“二嫂子,今儿这神神秘秘的,特意支开了姐妹们,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贾母端坐在上首,只觉得心如刀绞。脑子里一会儿是即将完工就差花草摆件点缀的大观园,一会儿是黛玉和林璟玉两人近来越来越冷的态度,最终定格在了贵妃省亲时贾家一门的荣耀。察觉到王熙凤看她,闭上眼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林兄弟,你知道我这个人,直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大观园是元宵节时贵妃下榻的地方,图纸......”王熙凤抿了一下嘴唇,定了定神才继续说道:“图纸你是看过的,今天你也到大观园里看过,虽比不得皇家别院,但在京城里也算独一份了。”

    抬眼瞄了一眼林璟玉和黛玉两人脸上的神色,王熙凤艰难的说:“不是谁家都有资格建大观园,为建大观园我们也是尽了全力了,但......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那样,大观园建成,只还差些奇花异石、珍玩摆件点缀。贵妃娘娘虽说姓贾,可和贾家沾亲带故的谁不受点贵妃娘娘的慧,林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大观园是为贵妃娘娘建的,如今差一截,不知......林兄弟可否出把力?”

    林璟玉看了黛玉一眼,然后看着手上的玉扳指没说话。黛玉接过话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顿了顿,如愿以偿看到垂着头的两位舅妈和闭着眼的外祖母都紧张的看着她之后,黛玉才接着说道:“就是不知这账是算在谁头上?”

    林璟玉抿了抿嘴,忍了好一会儿才将将脸上的笑意压了回去。

    见没人开口,便是一直问话的王熙凤都盯着裙子上的花纹看,黛玉笑道:“大舅舅袭了爵位,大舅妈是你们以后还账?”

    见邢夫人盯着鞋面不开口,黛玉继续问:“对哦,大舅舅领的是虚衔,琏表哥也不准备在官场上一展所长,大舅妈觉得划不来也属正常。那......是二舅妈?”

    王夫人垂着眼,似乎她一直神游天外,从没听到过黛玉的话。

    “既然二舅妈也不愿意的话。”黛玉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熙凤,“没想到二嫂子胸襟这么宽广.....。”

    “不是,我......”

    “我还!”

    王熙凤和贾母的声音同时响起,病弱的贾母的声音甚至压过了王熙凤的声音。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贾母。贾母又铿锵有力的说了一遍:

    “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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