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钻过那块与地下湖相通的岩石,就听到了丑兽的粗重喘息以及身体撞击山壁的沉闷声响。昭慌忙跑过去,只见在莹莹的光线当中,丑兽将自己撞得伤痕累累,毛发上全是斑斑血迹,就连爪甲缝里都浸出了鲜血。他心中一惊,正想上前阻止它疯狂的举动,却见丑兽突然往他看来,因为光线太过昏暗,不是很能看清它眼中的神色,只是觉得那双眸子幽深疯狂得让人心悸。

    “丑家伙,你怎么了?”昭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也不知是因为看到了这样让人触目惊心的一幕,还是因为它的目光。

    不料刚一出声,丑兽便像是受到刺激了般,猛地向他扑了过来。

    “打架吗?我可不怕你。”昭敏捷地闪开,压下心里的担忧,笑着说。他想着自己陪它练练,总好过让它去撞石头。然而你扑我咬了几个来回之后,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他发现丑兽似乎总想绕到他背后去,不由觉得莫名其妙:“喂,你倒底想干什么?”

    丑兽大约也被绕得有些不耐烦,一声怒吼,如雷的咆哮声在匿大的地下溶洞里不停地回荡,直震得昭的耳朵嗡嗡直响,一个分神已被它扑倒在地。昭被压得闷哼出声,正想翻身与之相抗,颈上皮毛突然被一口咬住,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一股森凉的寒意由尾椎骨猛地窜上,暗忖丑兽不会是饿昏了头,想把自己吃了吧。就在他全身紧绷,准备好要跟丑兽拼命的时候,就感觉尾根部被一根又热又烫的东西给抵住了。他愣了愣,发现那东西一直想要往他紧闭的臀眼里钻,不由打了个寒战,惊恐地叫:“喂,喂,你干什么啊?”他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可是因为之前的大意,尾巴已经被挤到了一边去,这时想要夹紧尾巴也做不到。

    “大哥,大哥,你看清楚,我不是亚兽啊!我是兽人!我是兽人……”脖颈被咬住,昭就算有再大的力气也使不上来,只能一边连声劝着,一边企图化成人形。只不过刚化形了一半,就一声惨叫,又变回了原样,“啊……痛!痛!痛!哦哟哟哟,轻点轻点……兄弟,你不能这样啊……兽人,我是兽人,不,不,我跟你一样是公的,公的啊……阿帕喂,真要命……”

    丑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劲瘦的胯部有力地挺动着,一点也不像长期处于饥饿中的样子。失去神智的它似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发泄体内暴烈情感的途径,哪里会理会昭的求饶。

    昭痛得想死,咬着牙再一次尝试化成人形,这一回倒是成功了,不过却感觉比兽形更糟糕,于是转眼间又恢复了兽形。只不过这一轮变幻下来,脖子倒是终于摆脱了丑兽的牙齿,他正要抓住机会翻身而起,突然感觉到原本搭在肩膀上的爪子似乎有些异常,下一刻,他的身体已经被一双属于人类的强壮手臂紧紧抱住,而原本剧痛无比的后臀眼儿好像也舒服了许多,没再撑得那么难受。他愕然回头,正对上一张鲜血淋漓的男人脸庞。也许这张脸曾经很英俊,但是现在却因为新旧伤痕而显得十分丑陋可怖,不过他却并没有觉得害怕或者嫌恶,只是十分惊讶。

    “丑家伙,你……你是兽人?”他惊讶得忘了两人还处于一种十分亲密的姿势。终于明白丑兽为什么能够听懂他说话,还知道多刺兽是什么。

    丑兽人没有回答,将脸埋到他的肩颈间,让两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紧贴在一起,继续着之前的动作。这样极致的亲密终于让昭心中生起了异样的感觉,时间稍过便也渐渐觉出了些许滋味,不由双腿发软,身体发烫,少年贪欢,哪里还有反抗的心思。

    好在两人都有一段时间没吃饱饭了,也没折腾多久,便完了事。

    “我……我……想不……起,想不起我叫……叫什么……什么名字……”丑兽人仰躺在仍然趴伏着的昭身边,尝试着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沉厚,听在耳中有种说不出的会让人心口酥颤的感觉,只不过可能是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他说得很慢,而且总是迟疑重复。但随着越说越多,慢慢的也在变顺畅。

    那时候昭才知道丑兽原来是海边的一个部落的兽人,在被确定为兽之后便被族人扔到了这座岛上,如同部落里曾有的许许多多兽一样。所以虽然有兽人来岛上采集野果,但却不会在这里狩猎。最初几年,他还能保持清醒,到得后来,随着为兽的时间增长,意识就慢慢地混沌了,哪怕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在部落里的生活,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是兽人,不是兽,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渐渐遗忘过去。只不过比起其他兽来说,他已经算幸运的了,至少他在大多数时候还保持着理智,没有彻底被兽性所控制,同时始终记得自己应该变身为人,他浑身上下大部分陈旧的伤痕以及扭曲的四肢骨骼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变身中造成的。而每次雪季结束,雨季开始这一段时间,他的身体会完全被兽性占据,如同许许多多的野兽一样发情,噬血,凶残暴戾。直到过完这一段时间,才又慢慢恢复少许神智。

    听完他的经历,昭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不由凑过去舔了舔他的脸,佯作轻松地说:“我小时候也不能化形,还是阿帕和阿父带我去北边找兽果,后来遇上了御,是御帮我化的形,不然我也跟你一样。如果你能早点遇上御或者是他的族人就好了。”他的话语中带着安慰之意,完全忘记了对方之前对自己做过什么。又或者说,在他心里,那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除去开始疼了点,后来还是很舒服的。

    丑兽因为之前失去理智撞击山壁,这时全身都血糊淋当的,变成人形后看上去就更吓人了,但他像是没什么感觉一样,抬起手摸着昭的头,扯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现在遇上你也很好。”如果他以前能化形,或许就遇不上昭了,就算遇上,两人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遗憾,甚至还有些庆幸。

    虽然知道这是无奈之语,但是听到他这么说,昭还是觉得很高兴,见他似乎并不是太难过,于是好奇心便冒了出来,问:“你一直不让我打大洞里的野兽,就是因为它们都是兽吗?”

    “并不全是。”丑兽微侧身,看着昭在莹暗的光线下被掩掉了一抹稚气,带上了些许成人气息的脸,轻轻说:“只有部分食肉兽是。不让你捕杀并不是怕你误杀到兽……”说到这,他叹了声,“那些兽跟其他野兽也没什么分别了。”

    “这片林子走不出去,雪季却寒冷无比,林子里所有的生物都只有聚集在这个洞穴里才能熬过漫长的严寒。如果在这里面捕猎,那些食草兽和比较弱小的食肉兽肯定会因为害怕逃窜出去,到了下一个雪季也不敢再进入这里避寒,以至于冻饿而死。那样的话,等到雨季,渡过了雪季的食肉兽也会因为没有食物来源,自相残杀,最后谁都活不了。所以迷林里面有一个所有生物都必须遵循的规则,在雪季到来之前可以各自储藏食物,但一旦进入这个洞穴之后,便不能再互相猎食。违背的会遭到食肉兽群起攻击。我刚来时年纪小,捕不够雪季的食物,就跟你一样打过那些食草兽的主意,如果不是身体小逃到了这里,早就没命了。”

    一番话听得昭直咋舌,庆幸有丑兽盯着,不然自己就算再厉害,也招架不了一洞的野兽攻击。同时又想会有这个规矩不知是因为这里的兽特别聪明,还是经过无数惨痛的教训才慢慢形成的。

    “也许两样都有吧。”丑兽说。

    不管答案是什么,都无从探究了。昭一向不是个会给自己找纠结的人,转眼便将之抛到了一边,而是问:“哪真没有办法出去啊?”

    “既然能进来,应该也能出去,但是我一直没能找到。”丑兽的回答就跟他的行事作风一样,谨慎而稳重,并不肯武断地给出结论。

    昭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听他想法跟自己相同,不由高兴起来。休息了这会儿,他觉得身体也不是那么痛了,但却粘粘糊糊的很不舒服,便撑起身滑进了水里,还不忘喊丑兽一起:“你也洗洗吧,全身都血。”

    丑兽见他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说不出的高兴,便跟着也进了水,仔细地清洗起来。

    “这个山洞是在哪里?为什么我从来没看到过?”昭一个猛子,等再冒出头来,嘴上和两只手里都捞着几条小鱼,他将咬在嘴里的鱼吃了,又把手上的塞给丑兽,问。这个疑问存在他心里很久了,只是以前没办法跟丑□□流,自己又找不到出口,所以一直闷在心里。

    “湖下。”丑兽嘴里有东西,回答得便简洁。然后便学着昭那样也钻进水里,开始抓小鱼,不过他刚化为人形,还不习惯用手,动作十分笨拙,最后嘴里都咬到了,手上还没抓到。昭觉得好玩,便忘记了自己的问题,凑过去帮他。

    正确来说,山洞应该是在林子里唯一的淡水水源,草湖的湖面两米以下,靠近岸边的两块岩石夹缝里。这是雪季终于过去,所有人和兽都离开山洞时,昭才弄明白的事。原来这湖很奇怪,一到雪季,湖水的水位就会降到洞口以下,显出洞穴入口来,等雨季到来,雪水融化加上雨水的聚集,水位又会上升,将其淹没。昭来时正是雨季,自然不知道它的存在。

    丑兽化形成人没多久,雪季就结束了。一洞被饿得瘦骨嶙峋眼冒绿光的野兽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其中又以各种食草兽和弱小的食肉兽跑得最快,因为一旦离开这个洞穴,它们便将会成为被捕猎的对象,不跑快点,就要没命了。出口很隐秘,又有大石遮挡,没有光线透进来,也正好挡住风雪,怪道昭一直找不到。

    “食肉兽可以储存猎物渡过雪季,食草兽难道还会储存草料?”在经过充满野兽屎尿臭味的大洞时,昭忍不住好奇问。

    丑兽摇头,“山洞壁上会长一些青苔还有水草,食草兽饿了的话会啃上一两口。不够吃,但饿死的也不多。”

    昭觉得这片迷林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唯一不好的就是出不去。想到这里,顿时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郁郁不乐地跟着丑兽离开了山洞。刚踏足湖边,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情况,便遭到了一头早他们一步出洞的多足兽的攻击。这无异于送食上门。两人合力将其解决掉,十几天的食物就有了着落。

    一个雪季不见的两轮太阳挂在天上,热辣辣的温度让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离开湖边时,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湖水已经漫过了之前藏身的洞口,这才知道大家跑得快,除了怕被吃外,还怕被淹死。他咂了咂嘴,再次觉得这里真的很神奇。

    站在林子里,可以看到白雪皑皑的山脉,但明明看着不远,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所以没有山洞可供容身,倒是有一些树洞,但也被一些野兽占据了。丑兽一直来都是飘无定所,走到哪儿睡哪儿,下雨的时候能找到地方避雨就找,找不到就这样淋着,所以并不比后来的昭过得好。

    “不如咱们建栋屋子吧。”昭在确定短时间无法离开这里之后,建议说。

    丑兽现在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至于建一栋屋子要费多少功夫,凭他们两个人能不能建起来,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他们时间太多了。

    丑兽是实干型的,说做就做,昭虽然懒,不过他有力气,加上不想再睡在雨地里,又或者跟其他野兽抢树洞,在这事上倒也十分积极。他最开始是想像部落里那样用石头砌房子,但在林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发现找不到石头,最后两人一商量,便决定用木头来建。

    昭是随身带了把黑石刀的,伐木便靠了这个,不过两人并没有建房子的经验,一直折腾了两个满月才建起一栋外观不怎么样,但绝对结实的木屋。屋子建在离湖不远的地方,墙壁直接用圆木削尖并排埋在地下而成,缝隙处抹了湖泥与水草的混和物,屋顶原本是平的,用几根圆木横架着,然后再搭了带叶的树枝,最后铺了草,但住了一段时间就发现积水,于是又改成前高后低的形状,以便雨水滑落。

    因为两人兽形都不小,所以房子建得也大,地夯得坚实平整,里面还砌了个烤肉用的火塘。门也留得又宽又高,屋前用荆棘围出了一大块空地,以免其他野兽乱闯。除此以外,便什么也没有了,十分简单,简单得似乎只是为了在下雨天能有个避雨的地方而已。

    昭以前住的石屋比这个好不知多少倍,但毕竟是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又还是小孩脾气,所以总觉得这房子怎么看怎么好,除了狩猎外,好长一段时间都喜欢趴在屋子里睡觉。至于丑兽,早就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对于费尽力气弄出来的这么一个东西其实没什么想法,不过看昭喜欢,他就觉得住在这里面其实也不错。

    房子建起来了,除了不时想起往里面添点东西外,两人一下子就没了事,于是专心寻找起迷林的出口来。丑兽倒是不在乎能不能出去,但是昭还有亲人朋友,又是捺不住寂寞的性子,哪里甘心一直呆在这种与外界完全封闭的地方。只是昭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找,竟然就找了十年。

    十年,昭眉眼间的青涩稚气褪去,添了两分微不可察的抑郁。除了像丑兽这种无牵无挂的,无论是谁长时间处在一个与世隔绝,且又有可能永远也无法离开的地方,再心大恐怕都会觉得难以忍受。

    “今年我们进洞过雪季吧。”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又一个雪季即将降临,昭懒精无神地说。

    自从木屋修好后,两人因为并不喜欢一直呆在黑暗的洞里,所以在第一个雪季的时候曾经试着在木屋里过冬,发现只要将门挡住,准备好足够的木柴和食物,比在洞里的日子舒服多了。所以一等雨季到来,便又重新将木屋加固,之后数年都没再进过湖下洞里。但是在盯着这湖面升升降降许多年,又思乡心切无计可施,昭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湖里那些水去哪里了?通过泄水的通道,能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他立即付诸实践,跟丑兽花了一个雨季的时间在湖底搜寻,发现除了他们藏身的那个洞穴外,并没有其它可泄水的地方。只是在湖水没落下去之前,那洞里也是充满水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在里面久呆,因此他才有此提议。

    “好。”丑兽回答。这十年,两人的关系几度变化,从最初的敌人,到后来的朋友,又因为丑兽化形时的事,变成了介于朋友与情人之间的暧昧关系,最后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已与伴侣无异。至少,丑兽是把昭当伴侣看的,所以对他亦如伴侣一样爱护。只是他不爱说话,又或者是过去的经历导致他无话可说,除了昭问的一些问题,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听着昭说话,并不出声,至于昭决定的事,只要于两人无害,他更是从来不会反对。

    于是一等水位降到湖面以下,天气冷得食物也可以储藏了,两人便开始准备过冬的食物。先放到木屋里,等第一场雪落下,才陆续将已经冻硬的猎物和果子搬进洞中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小洞。与他们一同忙碌的还有其他食肉兽,彼此之间并不相扰,那场景虽然已经看了多年,昭还是觉得有趣之极。当湖面彻底冰封的时候,他们以及所有避寒的野兽也都进了洞。漫长的雪季正式开始。

    两人休息了一天,便开始顺着洞中的水流寻找。只不过除了地下湖外,水流的另外两个出口却是在石壁里,根本无法探查,最后只能再次来到地下湖边。因为丑兽此时也能化成人形,所以勉强能够通过那块低矮的岩石,不必再等到饿得脱形。

    “如果这里还找不到……”昭说,情绪有些低落,大约是失望的次数太多,所以心里已经不怎么再抱希望。

    丑兽不会安慰人,只能伸手抱了抱他,然后先一步跳入水中。昭挠了挠后脑勺,又觉得自己运气其实已经算很好的,还能在这里遇上丑兽,要不然一个人呆上十年,恐怕早就闷得跳湖了。

    想到此,他心情好了很多,觉得顶多再失望一次吧,又不是没失望过,于是跟着也下了湖。

    湖中如同岸上一样,也有莹莹的光线,足以视物。看着一群群的小鱼从身边游过,虽然不饿,昭还是咬了一条,缅怀记忆中的味道。湖水并没有多深,顶多两人高的样子,他沿着山壁湖底一寸一寸地搜索,生怕漏掉了哪里,就见早一步下水的丑兽急急游了回来,一把将他拉出水面。

    “那边有一个洞,我游了一会儿也没看到头,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走,看看去!”昭精神一振,但依然没抱太大希望。

    泂口位于与湖岸相对的那面山壁靠近湖底的位置,大概有半人高,很宽,曾半弧形,两人并行也能施展开手脚。石壁下的水道微微斜向上,中间转了两个弯,前面突然一空,水流也浅了起来,两人尝试着站起身,并没有受到阻碍,只是这边与地下湖那边不一样,并没有任何光线,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情况,但可以感觉得出,空气要清寒许多。又往前走了一段,水已浅到只够没过脚背,而他们也碰到了障碍,一道石壁再次阻挡在前面,这一回就算他们俯低身体也没办法再从水流处通过。

    明明一再告诉自己别抱希望,但当发现事实真是如此之后,昭的心还是凉了一下,倒是丑兽因为没有他那么在意,反而显得很冷静:“我们去弄点木头来照亮。”此处空阔,总是要查看清楚才不算白跑来一趟。

    昭意兴索然,却也没反对。两人重又回到地下湖,然后去了趟地面上的木屋,用兽皮严严实实地裹了一捆易燃耐烧的木头,和引火之物,再次潜游来到那个空洞里。

    点燃木柴,原本黑洞洞的地穴内顿时亮了起来,那时他们才知道那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洞窟,比地下湖那边还大,木柴的火光只不过能照出极小的一块地方,两人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将整个洞窟的情况摸清楚。洞中地型倒是不复杂,只有一条浅而宽的河流,河一岸遍布沙砾卵石,没走多远就是光滑陡峭的石壁,另一岸则稍高,全是被水冲刷得光滑玉润的岩石,十分宽阔,不过离河岸越远的地方越窄,最后竟收缩成了一条窄小的夹缝,夹缝蜿蜒向上,里面时而平坦干燥,时而险峻滑溜,在经过一个布满湿滑青苔的洞厅,一道悬空的天生石桥之后,温度突然急骤降了下来,两人可没带衣服,哪里受得了,忙化成兽形,用嘴叼着燃烧的木柴继续前行。除了一些零碎的石头与石柱外,路面变得平阔起来,没走多久,前面又是转弯,隐约有风声呼号。昭愣了下,蓦地加快速度,而后忍不住跑了起来,不过到转弯处时,嘴里叼的柴火竟扑地一下熄灭了,而他却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魔怔了般。丑兽怕他有事,忙赶上去,于是他嘴里焰得极旺的柴火也同样没逃脱熄灭的命运,因为风太大了。

    没人急着重新点火,因为已经不需要。在一段狭窄的过渡带之后,一个口大腹小的喇叭形洞穴出现在两人面前,而透过喇叭口,可以看见铅沉的天空,天光照到洞穴的前三分之一,狂风夹着衰草刮进洞中,在喇叭颈处到达狂烈的顶峰,却又因遇上转弯的石壁而偃旗息鼓。

    “是出口。”丑兽不知道昭为什么不走了,于是吐掉嘴里叼的木柴,用头顶了顶他,自己先走了过去。他在迷林里住了那么长时间,也没看到过除了湖下洞以外的另一个洞,所以这一个洞口很可能是开在迷林之外。当然,他希望是这样。

    “海!”顶着寒风,他看到了那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壮丽景色。

    昭这时才慢慢走了过去,看着脚下被白雪覆盖的山林,远处的海岸线,以及在雪季显得更加深蓝的大海,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口气,喃喃道:“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他可以回部落,可以见到久违的阿帕阿父兄弟族人,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想着想着,原本因为多年期盼却总是失望而变得有些迟缓麻木的情绪突然激荡起来,不由昂首冲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清越激昂,经久不息。啸罢,正转头想跟丑兽说点什么,耳中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打雷,紧接着脚下震颤,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所在的洞口已被一片雪白淹埋。

    良久,洞外的雪面上钻出两个兽头,一白一黑,然后是四只爪子。

    “丑家伙,我带你回我的部落。”

    “好。”

    “见我的阿帕阿父。”

    “好。”

    “丑家伙,做我的伴侣吧。”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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