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睡梦中的云浅安突然惊醒,听着殿外隐隐约约的嘈杂声,她轻轻地揉了揉跳动不停的眼皮;本想再度睡下,眼神无意瞟向了窗子,窗外漫天的红光把她吓得一个激灵,惊慌失措地云浅安大声叫道:“来人,香红呢?外面怎么这么吵闹,发生了什么事?”

    许嬷嬷连忙走了进来,从衣架上取下了一件衣裳给云浅安披在身上,方回答道:“启禀太后娘娘,太庙走水了。”

    “什么?”云浅安大惊失色,面色苍白地问道:“好端端的太庙怎么会失火?烧得严不严重?皇上呢?皇上在哪里?”

    许嬷嬷见云浅安面色苍白,唯恐她被惊出病来,急忙安抚道:“太后娘娘息怒,皇上已经派人传了话来,说他和皇后娘娘已经赶了过去,请您老切勿担忧。本来皇上都不许奴婢们惊扰您的,没想到您还是醒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云浅安哪里还坐得住,当下就起身走到窗边,眺望着遥遥的火光,忧心忡忡地说道:“大火烧得老祖宗们都无法安眠,哀家又怎么睡得着?难怪哀家这几日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惊扰发生了这种事!这下子可怎么办!这几个月是怎么了,宫里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许嬷嬷连忙宽慰道:“娘娘这话可就差了,前阵子柔妃娘娘不是才来报过喜,已经坐稳了这一胎!再过上几个月,太后娘娘又能报上白白胖胖的皇孙了。”

    “三个月”云浅安低声道,宫里这些怪事差不多也是三个月前开始的,难道?一个荒诞的想法闪过云浅安的脑海,随即又被她飞快地否定,但是却留下了一个种子在她的心间,等待时机飞速成长。

    许嬷嬷见云浅安神情不对,以为她是被惊吓到了,便吩咐了侍女端了一碗洁白的小瓷盅来,笑着对云浅安说道:“太后娘娘既然累了,就先歇着吧!这是奴婢让人准备的安神汤,您喝一点再歇着,不然这一夜,怕是都睡不安生。”

    想起那黑漆漆的安神汤,云浅安心生不喜,皱眉道:“把语儿丫头送来的那个固元膏给哀家拿一点来就行。御医开的安神汤,哀家是再也懒得喝了。自打开始吃语儿丫头送来的那些补品,哀家都多久没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了。现在一想,都不知道以前每天都要喝下几大碗黑漆漆的药汁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许嬷嬷自幼跟在云浅安身边,又岂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便笑着解释道:“太后娘娘误会了,这个安神汤不是太医院送来的方子,是惊澜郡主前些日子给奴婢的。里面虽然有好几味药材,但是喝起来却是味美甘甜,奴婢保管太后娘娘喜欢就是了。”

    云浅安一听便来了兴致,问道:“语儿丫头送来的?那哀家倒是要尝尝了。不过她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方子,哀家怎么不知道?”

    “还没到腊月的时候就送来的。郡主说了,这到年关了,太后娘娘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她怕您伤了神夜里睡不安慰,所以就送来了几张食补的方子。还有一些处置好的药材和药粉,要奴婢偷偷地给您添在膳食里。”

    云浅安含笑说道:“这个丫头,做什么事都这么细心。她必定是怕哀家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所以才想出来这么一个隐蔽的法子,真是煞费苦心。哀家还在奇怪,怎么今年这身子骨这么争气,没想到是那个丫头的功劳!这么一个体贴孝顺的好孩子,哀家就算是疼的再多,也还是觉得不够啊!”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听殿外小太监的通传,龙天征和苏芸挽携手来了。云浅安也顾不得等他们两人坐下来喝口茶,急切地问道:“火已经灭了吗?烧得严重不严重?没惊扰到老祖宗们吧?”

    “回母后,火势已经熄灭了,应当是宫人们不小心,引得炉火烧着了纱帘,房屋有些损坏,万幸的是列祖列宗的牌位和画像没有沾着火星子。儿子已经让侍卫们区查了,明天就回有了结果。”

    龙天征见云浅安虽然面色苍白,但是气息平稳、精神矍铄,应当是没被吓着,方才放心,笑道:“大半发生这样的事情,母后没被惊着吧?”

    云浅安见他们二人身上穿的单薄,想来二人也是从睡梦中惊醒,只穿了外衣和斗篷就匆匆赶了出来,连忙让宫女送来了手炉给他们取暖,又说道:“哀家还好,倒是你们两个,大半夜的还要跑上这一回。许嬷嬷让人熬了安神汤,你们趁热喝了,暖和过来就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情明儿个白天再说。”

    龙天征虽然十分困倦,却放心不下云浅安,担心他们走了以后她会胡思乱想,便端起一碗安神汤,颇为诧异地笑着说道:“这碗安神汤酸酸甜甜的,真是好喝;颜色也好看,让人看这件就喜欢。母后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一张好方子,朕竟然从来没喝过。”

    都说夫妻同心,苏芸挽即刻便明白了龙天征的心意,附和着笑道:“皇上说得极是呢!臣妾也是头一次喝这么好喝的安神汤。母后这藏着这么好的东西,咱们竟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定然是母后藏私,舍不得把这方子拿出来,今儿个被皇上和臣妾撞见了,才不得不赏给咱们一人一碗。”

    云浅安佯怒道:“你这个皮猴儿,为了一张药方子、一碗汤水就这么编排哀家。平日里你从哀家这里软磨硬泡求去的东西还少?哀家要是舍不得,早就不让你进这慈宁宫的大门了。”

    苏芸挽连忙讨饶:“母后,挽儿错了,您大人大量,饶了挽儿这回吧!母后是最疼挽儿的,又怎么会舍不得一张药方?”

    云浅安人老成精,她又怎么猜不透自己儿子和儿媳妇的心意,虽然对他们的孝心极为感动、受用,但是更舍不得他们辛苦,便笑道:“这方子是语儿丫头给许嬷嬷的,哀家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语儿她怕哀家累着,伤了身子,特意悄悄地送了好些药材和药房来,让许嬷嬷悄悄地放在膳食里给哀家吃。真是难为她,小小年纪,竟然能想到这么多。你们回去问问身边的亲信,必然也是得了这些东西没叫你们知道。

    哀家方才喝了一大碗安神汤,现在有些困意,就不留你们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龙天征和苏云挽二人刚刚起身准备离去,却听宫殿外的小太监说道:“奴才(奴婢)见过秦王爷、见过四皇子。”

    “天行、天朗,这么晚,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能不过来看看。皇兄,这件事情来得蹊跷,就交给臣弟查探吧!臣弟定然要把那幕后的贼子给揪出来!”

    龙天征差异地看了龙天行一眼,暗道:听天行的语气,他似乎是笃定这件事是人为的,只是他怎么知道的?虽然心里有疑问,龙天征却并没多问,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此事交给你,朕也最放心。”

    ……

    楚老夫人自打在关外的时候就对语晴的铺子很是好奇,昨日里又得了语晴亲自送上的贵宾卡,这日一大早,她便带着孟轻欢做上了马车,奔向了霓裳阁。

    “外婆已经好久没给你添置过衣裳了,今天难得有空出来,等会你有什么看上的东西,只管和外婆说。当初你娘出嫁的时候,你外祖父官位不高,让你娘连几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嫁的寒酸,到了婆家也不被你祖母待见。外婆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对不住你娘!可惜她已经走了,外婆想补偿她,也没机会了。”

    韩素玉拍了拍孟轻欢的手,说道:“你要嫁的是当朝皇子,想来你那偏心眼的祖父母对你的嫁妆也会尽心尽力的置办。不过不论他们置办多少,你外祖父和我都会再单独给你置办一份。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将来见到你娘的时候,心里头的亏欠也能少一些。”

    韩素玉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孟轻欢,心疼地说道:“这些年你们兄妹两个受苦了!我和你外公不是不心疼你们,只是你外公的脾气你也知道,他就是认死理,他认准了你们是孟家的孩子,我们就算是再疼你们,也不能把手伸到你们孟家去。而且有些事情我们若是插手了,只会让你们兄妹的处境更加为难。

    不过你放心,从今以后,外婆断然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夏柔妃虽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但是有你外公在,你也不用怕她!她要是敢难为你,外婆第一个饶不了她!至于你外公那里,一切有我!”

    孟轻欢正在为自己今后的处境发愁,听了外婆的话,眼神一亮,外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好了,马车停了,咱们下车吧。今天可不许给外婆省银子。”孟轻欢听了,只得跟着韩素玉下了马车,走进了霓裳阁。

    韩素玉一行先在二楼转了转,又来了三楼,给孟轻欢挑选衣裳。韩素玉正拿着一件桃红色的石榴裙对着孟轻欢比量,却被一个小东西撞了满怀。

    “楚老夫人,真是对不起。是英娘的错,没看好孩子,让他们乱跑,撞到了您!”莫英娘亲自给韩素玉端了一杯热茶,再三地赔礼道歉。

    “不碍事的。”韩素玉笑眯眯地摆摆手,低头看着依偎在莫英娘身边的粉妆玉砌的小女娃儿笑道:“小囡囡(nan,一声),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女娃儿见韩素玉笑得亲切,竟然也不怕生,向前走了两三步,脆生生地说道:“奶奶好,我叫乐儿,是音乐的‘乐’,不是悦耳的‘悦’;这个名字是晴晴姐姐给乐儿起的,她说因为娘亲喜欢音乐,而且‘乐’这个字还有快乐的意思,晴晴姐姐希望乐儿这一生都快快乐乐的!”

    听见小女娃儿这一声甜甜的“奶奶”,韩素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也不顾及什么礼数、身份,当下就把乐儿抱在了怀里,无比慈祥地说道:“乐儿真乖!奶奶还是第一次见到乐儿这么乖巧、听话有聪明的孩子!乐儿陪着奶奶一起逛街好不好?奶奶可以给乐儿买好多好吃的!”

    “好!”一听见有好吃的,乐儿也不纠结了,立刻应了下来。

    一旁的孟轻欢见了,虽然有些差异外婆的举动,但是也没多想,毕竟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确实很可爱,连向来不喜欢亲近陌生人的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抱抱她。

    ……

    语晴放下了龙玉珍细弱的手腕,对着周婉婉笑道:“珍儿已经没事了,只是水痘,不是天花,贤妃娘娘可以放心了。水痘这个东西,都发出来消下去就好了。虽说是病,不过也能排毒,对身体也不全然是坏处。”

    周婉婉赧然,拉着语晴地手感激地说道:“是我太心急了,又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这阵子珍儿的身子时好时坏,总是要麻烦你。你对珍儿的这份恩情,本宫一直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本宫必然百倍、千倍地报答你。”

    “贤妃娘娘这是哪里话!珍儿既然真心叫我一声姐姐,我就把她当初自己的亲妹妹,照顾她是应该应分的。大家都是自己人,贤妃娘娘又何须如此见外?您若是一直耿耿于怀,我和珍儿又怎么相处?”

    周婉婉听了,暂且作罢,笑道:“那好吧,咱们不说这个了。你应当还是要回慈宁宫的吧?本宫和珍儿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你且稍等,等我们换了衣裳,咱们一起过去。”

    几人来到慈宁宫,只见里面坐满了前来请安的妃嫔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语晴暗道:这么多人,只怕多数都是为了探听消息来的;火烧皇室宗庙,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好事的人才怪!

    语晴没心思和众人虚与委蛇,便从画眉手里拿了一本古籍,寻了个安静的位置,径自看书去了。

    “惊澜郡主还真是勤奋好学,难怪皇上都对你称赞有加。玖儿要是有郡主三分之一的聪慧,本宫就要做梦都笑醒了。”

    语晴收起了手中的书本,抬头看了一眼刘喜蕊,不明白她在谋算什么,“刘昭仪过奖了;本郡主不过是随便看一看闲书,打发时间。春闱在即,和一众赴京赶考的莘莘学子比起来,本郡主又哪里算得上是勤奋好学。”

    刘喜蕊掩嘴笑道:“郡主还真是谦虚,你这不骄不馁的性子还真是讨人喜欢。郡主身份高贵、才学渊博、性子又好,德言容功无一不是顶尖的;说是十万里挑一的女孩子也不为过。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名门公子有这个福分,能够和郡主定下婚事,成了你的未婚夫!郡主你进京也快有一年了,怎么也不见他们家里来半个人探望?”

    刘喜蕊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刚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闻言变色,怎么,难道惊澜郡主还有个未婚夫?那这阵子和她同进同出的四皇子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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