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感激之后却不知再说什么,好在片刻之后陈官的脚步声便在帐外响起来。

    “王公!”

    陈官进帐后的神情很凝重,手中拿着几封已经去了火漆的奏报。

    王振下意识起身,沉声问道:“如何?”

    陈官摇了摇头,道:“曹鼐倒未敢刁难,只不过这几日宣府奏报并无有关独石陷落,阿剌入边之事。”

    说完将那几份奏报递到了王振手中,王振却是没有翻看,随手扔在身后的桌上后,很平静的说道:“咱家就知道会这样。”尔后沉默不语,脸上表情却是阴沉不定,显是在深思此事。

    王振的平静让郭敬有些意外,不知王振意欲何为,便不敢轻易开口。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后,陈官开口对王振道:“王公,此事是不是速禀与皇爷知晓?”

    王振微唔一声,郭敬却对陈官道:“陈公公可想过杨洪为何要瞒报军情?其子杨俊为何会与郕王府的施泰在一起,又怎在明知我是往御营报讯,可听了施泰几句言语后就扣拿于我?”

    “郭公公的意思是?”

    陈官惊疑之后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但事实又容不得他不往那方面想,许久之后终是缓缓道:“郭公公的意思是郕王殿下勾结杨洪欲行大逆之事,杨俊唯恐事情泄露而扣拿于你?”

    诬陷亲王勾结边将谋逆可是死罪,郭敬虽也怀疑,但也不敢就此断言郕王真的和杨洪勾结欲行谋逆,因此虽然竭力诱使陈官往那方面去想,但真要他下定言却是不敢的。

    好在王振却有自己的判断,他摇头道:“郕王秉性仁厚,皇上待其也是亲厚,正所谓兄友弟恭,郕王如何会行此大逆之事?杨洪之事。只怕另有蹊跷,或许真是护子心切也未定。”

    郭敬没想到王振竟然会替郕王开脱,当下哑然。

    不想陈官却说道:“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眼下皇上率领大军在外。郕王在京中代皇帝监国,一朝大权大握,难保不会生出那种想法。”

    闻言,王振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若郕王真有这种想法,为何锦衣卫和东厂一点消息也没有过来的?徐希和王文也未说郕王监国后有什么异常举动,一切如常,事事询与他二人,并无擅断之举,只因施泰之事便擅断郕王谋逆。实在荒唐,休说咱家不信,便是皇爷那边也是听不得这等荒谬之言的!咱们做奴婢的忠心为主是不错,可却也不能胡乱离间皇家亲情,这等话说多了对咱们可没好处。”

    陈官听后脸色一红。低头不敢再言。

    郭敬却是说道:“要说杨俊弃守独石致阿剌入边,论罪当斩,杨洪护子心切,昏了头将此瞒下也算情有可原。可王公想过没有,杨洪隐瞒阿剌部破边的军情不报,皇上若是决定班师回京,若阿剌突然截断大军归京之路。如何是好?”

    听了郭敬这话,陈官眼皮一跳,迟疑一下,也说道:“眼下军心因谣言而大乱,也先又不知所踪,若大军真班师回京。难保也先不会趁我军心大乱而尾击,届时前有阿剌拦路,后有也先追击,进退不得之下军士又无一战之心,恐怕真会有覆没之忧。”

    郭敬也是一脸忧心道:“杨洪敢隐瞒阿剌破边这等大事不报。焉知他不会在大军被也先和阿剌前后夹击之时拥兵不救?毕竟咱们可不确定郕王是否与他早有联系,往最坏的方面去想,皇上若是有个万一,这得利的会是谁?退一万步讲,郕王就是并无谋逆之举,可皇上真要有事,他这监国就不会真的生出其它心思?”

    陈官道:“为今之计,皇上必须马上回京,以免不测。”

    “这....”

    郭敬和陈官一句句说得王振也摸不着底了,心下已是动摇,隐然已觉大军若再继续留在阳和口恐怕真要不妙,可就凭这些推测去和皇爷说你若不回京,你的弟弟就会设法取代你,还是有些荒唐。

    犹疑不定时,陈官又要命的说了八个字。

    陈官说得是:“太子年幼,少主难立。”

    太子年幼,少主难主,这八个字恍然重拳砸在王振胸口,让他脸上瞬间没有血色,苍白一片。当真是让郕王登基继位,还有他王振的活路吗!

    郭敬察言观色,知道王振已经动摇,趁势又劝道:“王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尔今宣府既已不稳,不论杨洪是否有反心,大军还须早日班师回京得好,皇上一日在外,便多一分凶险。”

    “为班师的事,皇上刚罚了邝埜和王佐长跪,咱家这会如何好劝皇上班师呢?”王振已经彻底动摇,可想到今日廷议的情况,却又犹豫起来。

    陈官劝道:“王公,是也先重要,还是社稷重要?”

    “好!”

    王振当下不再犹豫,咬牙道:“咱家这就去劝皇上即刻班师,这阳和口是一天也不能多留了!”

    身子刚动,郭敬却叫了声:“王公且慢!”

    “怎么?”王振转过身去有些不解的看着郭敬,不知他叫住自己做甚。

    郭敬则问他道:“若皇上答应班师,敢问王公,大军从何处班师回京?”

    王振想也没想就道:“自是由居庸关回京。”

    “宣府已不安全,如何还能由居庸关回京?”

    “你的意思是?”

    “大军肯定不能再从居庸关回京,尔今不如走紫荆关这条路回京。”

    “可以,由紫荆关回京路程要比走居庸关要短。”陈官也赞同走紫荆关回京,宣府那边就算杨洪仍忠于皇帝,可阿剌部的破边已让宣府不再是安全的侧翼,若真让郭敬说中,阿剌给大军来个拦路之虎,那可是真麻烦了。

    王振还在考虑,没有马上做出答复,郭敬见状便劝道:“由紫荆关回师肯定是最安全的,且走这条路大军恰好经过王公的家乡蔚州,届时王公不妨安排皇爷到王公故宅一歇,如此,也能全了王公的思乡之情。”

    “唔...”

    郭敬说得委婉,王振却是听得明白,这不就是劝自己衣锦还乡吗?说起来,自从入宫后,他也有很多年没回过故乡了,若能趁这次机会让皇上顺路经过他的家乡,也不枉他这辈子了。

    如大军经紫荆关回京,这路上肯定是太平无事的,左右是顺路,又耽搁不了行军,衣锦还乡又何不好?

    王振欣然纳了郭敬这个主意,看了眼郭敬:“你随咱家去见皇爷。”

    郭敬暗喜,可看了看身上脏破不堪的衣服,有些为难:“王公,我这样子....”

    “无妨。”王振却朝他挥了挥手:“就这样去。”

    郭敬一怔,旋即明白王振的意思,他这个样子去见驾,不是更显他忠心无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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