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卧室里,一个男人穿着黑白相间的道服躺在床上,他道服上丝丝落落,破了很多口子。

    一束金黄色的光,从他的脚趾滑向额头。

    金黄光晕下,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双目紧闭,屈膝盘腿坐在他旁边。

    光束经过男子头部的时候,猛然加剧,金色强光瞬间笼罩整个卧室。只见在老人身后蹲坐个身着小号乌锤甲的童子,他头梳童子髻,两只眼睛散发出奇异的紫色光泽。

    金色光芒在半空中幻化出两只阴阳鱼,相互旋转,纠葛着。

    老人掐了下手决,卧室再度变得昏暗,他长舒一口气。

    “大人,您确定是他吗?”童子恭敬的问道。

    “确定是他!他的体内拥有两种力量,一黑一白,相互纠葛在一起,黑色便是咱们主上的力量,而这白色应该是他自己的。正因为相互纠葛,他看上去才跟凡人一样。我还搜到了主上的一丝魂魄,不过它被数枚金色心头血包裹着。这心头血还不是他的,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老人站起身来,拉起被子给张乐盖实。

    童子诧异道:“只剩下一丝魂魄吗?那还能恢复吗?”。

    此时老人背手走向窗前,望着一轮圆月叹息道:“虽说只有一丝魂魄,却还是能够反魂的。我们只要引导他黑化就可以了。”

    “黑化?”童子望着老人问道。

    “对,只有黑化才能滋养那一丝魂魄。当魂魄足够强大时,才能冲破它周围的屏障。”

    老人伸手轻抚童儿的童子髻。

    “想让他黑化,就要练本门秘术《玄阴鬼道》。此事急不得,这十几年我们都等的起,不在乎这几天。明天先给他喝一碗‘鬼婆汤’看看效果。”

    老人神情复杂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张乐。

    秋的早上,阳光明媚,它给大地披上一层美丽的光辉。

    晨曦透在床头,像一只温柔的手,抚摸着张乐那张苍白的脸。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身旁坐着一位老者。他头发花白,脸颊消瘦,一道疤痕穿过眼睛,眼中竟透着坚韧。

    “你醒啦”老人道。

    “这是哪里,我怎么来的这儿?”张乐呆呆的问道。

    “呵呵,这里是老夫的家,在西峰镇。昨夜我看你倒在废钢厂的旧车间里,就将你救了回来。”

    “旧车间?”恍惚中,张乐迅速摸向自己的胸脯,发现一道红线印在胸膛。用手触及后,撕心裂肺的痛感撼动心房。

    “嘶,看来这不是梦”他咬着牙,喃喃道。

    张乐迷茫的将目光移向窗户,或许此时的晨曦,才能抚慰他那颗被戳了一刀的心。

    老人见状笑道:“小伙子,不必担心,老夫医术了得的。再过三两日,保你痊愈。”

    “啊,谢谢老伯伯。”闻言后张乐迅速从床上爬起,拜谢老人。

    老人见状,马上扶住张乐。

    “小伙子,不要见外。老夫很老吗?你以后叫我老鬼就行了。”老人笑道。

    “呵呵..”张乐尴尬的笑道。

    “那老..老鬼,您看到我师姐了吗,她当时也在那个旧车间里的。”他期望的问道。

    “老夫去时,就你一人躺在那。”老人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

    下一刻张乐眼色失神,他呆坐在床头。

    第二天,正午阳光正足,张乐扶着墙在院中散步,此时一个童子扮相的小孩迎了过来,他端着一碗汤药。

    “大哥哥,到喝药的时间了。”童子笑道。

    “哦,谢谢”他接过药。

    “呃,昨天怎么没喝这种药啊?”他皱着眉头道。

    张乐瞅着碗,墨黑色的药汁,里面还不时冒出个气泡。

    “大..啊不,我爷爷说,昨天伤口初愈,不适合喝这药。所以今天才拿来,这个很灵的,专门祛伤的。”童子笑盈盈的看着张乐。

    “哦,既然是老..你爷爷说的那应该错不了。”张乐口吃道。

    他紧闭双眼,昂头喝下药汁,瞬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想不到这药水虽然卖相不好,但喝了以后全无苦涩之味,反而一丝清明,沁入心房,他感觉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厨房中,童子拿着碗,蹦跳着回来,老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他喝了吗?”

    “呀!哦爷爷啊”童子先是一愣,然后笑道。

    “混帐,叫老夫什么呢?”老鬼微怒道。

    童子急忙拱手道:“大,大人”

    “他喝了么。”老鬼皱着眉盯着童子问道。

    “回大人,他喝了,而且还一脸的享受。”

    “一脸享受??”

    “是的,一脸享受。”

    “好了,你下去吧。”老鬼若有所思道。

    “呃,大人,这里就是厨房,我下到哪里去。”

    “哦,对,老夫忘记了...”老鬼头也不回,甩开袖子走了出去。

    “奇怪,这小子怎么会一脸享受呢,不应该啊,这‘鬼婆汤’可是用厉鬼熬制的,奇阴无比,一般人喝了以后,三盏阳火瞬间熄灭,身体由阳转阴。这也不应该是主上那丝魂魄吸收的。难道他这天生灵体是太阴体?如果是太阴体,那黑化可就非常麻烦了,只能引诱他的心去黑化了。”老鬼边走边自语道。

    又过了一天,张乐能够自由走动了,他的胸前那道伤痕也已经结疤。他找到老鬼,打算辞行。

    老宅客厅中,二人分坐两旁。

    “老鬼伯伯,谢谢您的悉心照料,我已经痊愈了,这几天家里应该非常担心我,所以我打算今天就回家。”张乐微笑道。

    老鬼也微笑道:“呵呵,老鬼就行了,还要加上伯伯,这就生疏了。小乐啊,回去后不要暴怒,否则伤口会挣开的。”

    “晓得了”

    老鬼迟疑下,突然坐直身体,严肃说道:老夫这里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您请讲”张乐带着疑问,凝视着老鬼。

    “老夫看你骨骼惊奇,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一块练武的奇才,也不瞒你说,咱们这门派啊,功夫见不得人。我想收你做弟子,你看如何啊?”

    他一脸期待的望着张乐。

    “当然,咱们也是除恶安良的”老鬼似乎底气有些不足的说道。

    “啥功夫啊?其实我好笨的,现在连提气和简单的画符都不会,学了好几年了。再说我拜子房道人为师了,不会再拜第二个师傅的。”张乐一脸严肃的说道。

    “哈哈哈,真的假的,好几年,这道士的基本功都不会?”

    瞬间老鬼笑的前仆后仰。

    张乐囧在那。其实老鬼不是在笑他笨,而是在笑天生太阴灵体,却去学什么道术。这个事情本身就像拿一块冰,非要当火油烧一样可笑。

    “老鬼伯伯,你也要耻笑我啊。”张乐臊着脸说。

    “不笑了,你啊不适合修道,老夫看本门的秘法倒是非常适合你,它不仅简单,而且能让你短期内变得非常强大。看老夫这医术了吗,也只是这套秘法的皮毛而已。你我也是有缘,老夫就在这老宅里面等着你回来。”

    老鬼微笑道,随后他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张乐,盯着他的心灵。

    张乐感受到灼人的目光,赶紧地下头,他欣欣然道:“那老鬼伯伯,我这就走了,您保重。”

    “保重。”

    ......

    待老鬼送别张乐后,他回到了客厅,这时一个童子走了过来。

    “大人,就这么放他走了啊?”童子疑惑的问道。

    老鬼望着院门信心满满的说道:“老夫有种预感,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他会不会有危险啊?”童子不放心道。

    老鬼皱眉想了下,随后道:“童通,你去跟着他,我倒是不担心他有生命危险,而是担心黑水那边会派人过来。另外,不管他遇到了什么,只要不是危及生命的,你千万不要插手。”

    “喏!”那童子应了一声,随后幻化出一身小号乌锤甲。他化做黑烟追了出去。

    张乐辞别老鬼后,向镇西头走去,当他踏上那条熟悉的街道时,心里忽然忐忑起来,那天为何师姐刺他一刀,为何师姐不顾他独自离去。

    当他终于走到家门口时,看到一群人围在院门指指点点。

    他混进人群,随便跟一个街坊大婶聊起来。

    “大婶,这家怎么啦,怎么这么多街坊邻居围在这啊?”

    “哎呀,你不知道啊,龙虎山的老神仙下山了,还带着好多礼品,一箱子、一箱子的。”大婶羡慕的说道。

    “啥礼品啊?”张乐也申着脖子看向自己家的院子。

    “聘礼呗,今天下聘。”大婶回头看了一眼。

    她像是发现了宝一样叫道:“哎呀,小乐回来啦,你师姐要出嫁了,你不知道啊。”

    此时张乐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他黑着脸挤开前面围着的人,跨步走进院子。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箱子,几个汉子膀大腰粗,或蹲着、或站着,戳在院子中。他们身着的中山装,后面印有太极图案,图案下方红字书:‘龙虎山武术学校’。

    东屋客厅里,茶几周围坐满了人。

    一个卷发胖子,身穿白色衬衣,扎着领带,活脱脱的一个球。他陪笑道:“掌门师兄,这次亲来我这,真是蓬荜生辉,呵呵呵”

    “请叫我校长。”胖子旁边一个身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人,横着一字眉微怒道。

    卷发胖子一脸的囧,不知所措。

    一个梳着背头的年轻人见状立马插话道:“我师傅开办的龙虎山武术学校,有数千龙虎健儿,今年全国武术比赛,有好几个都杀进了总决赛呢。”

    在他身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站在那,他细声补充道:“校长还致力于传播正道文化,最近山上办的气功高级研修班,那真是海外驰名啊!就连县里的电视台都来采访过呢。”

    胖子闻言立马站起身来,他换上花一样的笑脸道:“哎呀,校长!欢迎您来我这莅临指导。您就是火车头,火车跑的快,全靠车头带,您看现在这龙虎山真是蒸蒸日上啊!”

    一字眉中年人似乎很享受这句话,他拿起香茗品了一口。

    就在茶水刚刚碰到他嘴边的时候,啪的一声,客厅门木屑横飞,待木屑尘土散尽,一个身影站在门口。

    下一刻,客厅里面安静了,梳着背头的年轻人,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门口。

    卷发胖子被吓了一跳,而他旁边那个一字眉的中男人更是不堪,他将茶水全部洒在了身上。

    “混帐东西,你在干什么!滚出去!”胖子大怒道。

    “师傅,我喜欢莹莹,求您将她嫁给我吧!”门口男子突然跪下去,大声说道。

    一字眉中年人斜眼看着胖子问道:“子房啊,这是爱徒吗?”

    此时胖子额头满是汗,他怒不可遏的对着门口之人吼道:“张乐,你听好了,从今天起,你不是我徒弟了,你被逐出师门了!滚蛋!走多快滚多快!”

    张乐闻言,对着师傅磕了三个头,随后他站起身来,冲着卧室方向喊道:“师姐,我知道你在里头,你出来啊!师姐!”

    许飞龙马上给邹平一个眼神,邹平会意走了过去。

    “喂,小师弟,对了,你现在被逐出师门了。你还是走吧,这样子大家面子都过的去。你也别自欺欺人了,那天我们为啥将你留在废钢厂里啊?心里有数就行了。”邹平轻蔑的看着张乐说道。

    张乐涨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邹平,他不甘的又冲着卧室喊着:“师姐,你出来呀,小乐儿带你走!”

    许飞龙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怒喝道:“混蛋,别给脸不要脸,你带谁走,她现在是我媳妇!你在不滚,小心我不客气啦。”

    张乐似乎没有听到许飞龙的恐吓,他呆呆的看着卧室门,他多么希望那栋门能够打开啊。然后他带着她就此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可是那门始终没有打开,他的心也渐渐的麻木了,最后张乐被院子里的武校教头丢了出去。

    他站在院子里,凝望东屋许久。最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屋子,简单收拾下打了个包袱,找到葫芦盖盖上。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拿着爷爷的铜烟斗,腰上还别着个黑葫芦,缓慢的走出大门。

    围观的街坊邻居都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道,他就在各种笑声中,低着头向前方走去。

    东屋客厅里,人们围着茶几,讨论着几个月后婚礼的细节。似乎刚刚那个插曲,并没有打乱什么。

    今天他仅仅是一个笑话。

    卷发胖子有些不忍看到他被丢出院子,他抵着头。

    许飞龙则轻蔑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邹平则是在笑,他在笑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癞蛤蟆,也来抢食天鹅肉...

    而卧室门后面的那道倩影,她则颤抖的哭泣着,她咬着牙低声耳语道:“乐儿,我配不上你。你放心,我定要毁了这座龙虎山。”

    张乐晚上一人在无名小河边徘徊,他犹如游魂一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此时的他根本觉察不到,身后两个黑影在慢慢靠近。

    忽然一个麻袋扣在他的头上,就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脑袋传来挫裂感,下一刻,天旋地转。

    一个梳着背头的男子对着麻袋用脚来回搓,随后啐了一口吐沫道:“小子,命挺大的啊,今天我就让你彻底消失。”

    旁边尖嘴猴腮的男子,抚摸着一撮毛细声说道:“大师兄,咱们先给他留点纪念吧,然后在做掉他。”

    “很有道理,哈哈哈”说后,他和尖嘴男子不约而同的解开裤子,两柱水柱浇在麻袋上。

    “大师兄,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嘿嘿嘿”尖嘴男子一边喷着水柱,一边跟大师兄聊着。

    此时袋子里的张乐,已经渐渐苏醒了,他的头非常痛,一股尿骚味袭来,呈黄色液体透过麻袋,从头发上流了下来,浸湿他的全身。

    不远处,一个童子模样的武士盯着张乐这边。当他看到两个黑影捆绑麻袋时,他迅速掐手决,指向河里。

    黑夜中,两道紫色惊雷划破天际,竖直砸到河水里,击起两道数丈高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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