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薛序春口中得知这巨大的石洞,原本是一座无名的古墓。

    “这几张玉椅,也是墓中之物。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我练习了幽冥玄功,逐渐感觉体内神息向着一种阴冷的方向发展,特别是遇到一些不洁之物,会像磁石一样吸附过来。之前我发现这座古墓时,去过一间墓室,其中有七口石棺……唉,也是好奇心作祟,当我打开当中那口时,里面的东西就附了身……”

    说到这里,薛序春的脸色更加阴沉,仿佛刷了一层黑漆。

    “后来才知道,七口石棺里都有一具无头干尸,刚刚打开棺盖,那里面就飞出一道黑烟,就像刚才你们看到的。”

    “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之前下葬在这里的,被施加了什么咒术,困住了元神不得往生,变作幽冥。”

    “那你怎么知道用光华宝鉴?”

    “这是从乾坤眼里了解到的。光华宝鉴乃是天族至宝,其性极阳,玄奥无比,专能克制和消除这些阴浊之物。”

    杨傲暗道:原来这光华宝鉴这么厉害!嘴上却问道:“乾坤眼能知四海八荒的全部事情?”

    “其实你那宝鉴,也能照见普天之事。”薛序春脸色又缓和过来,神情也不似当初那般咄咄逼人,道:“相传帝释天有面神镜,能察天地情状。一年十二月,正月、五月和九月,察看人界;三月、八月、十月察看神界;而其余二、四、六、七,以及冬、腊六个月,均对准魔界,排查逆天犯上的行径。故而人界逢正、五、九三月,信善之人多行斋戒。”

    “呵呵,这种斋戒也是糊弄上界的把戏!”杨傲闻言,不觉好笑。

    “有总比没有强,毕竟,心中多一份敬畏,也是于人于己都有利的。”

    薛序春说完,从玉椅上站起身,领着杨傲及两位剑师走了出去。

    又沿着石径走了大约一两百步,来到另一座古朴的石室。竹亮一个人立在门外,见掌门过来,连忙迎上前抱拳行礼。薛序春抬抬手,问道:“燕儿安顿好了吧?”

    竹亮还未应答,只见身后急匆匆跑来一位青衫少年,与杨傲年纪相仿,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见到薛序春,忙扑通跪下,垂首道:“父亲大人在上,孩儿因事来迟,万望恕罪!”

    薛序春俯身扶起对方,满是慈爱地说道:“不妨不妨!外面的事情都办妥了?”

    “是的!”那少年就势起身,仍抱着拳,道:“鹿鸣那小子在城中加强了戒备,听说鹿老贼明日辰时就到!”

    “好!”薛序春眼中都是燃烧的怒火,“真是天助我也!为父今日也已解决了幽冥缠身的麻烦。”说完又拉住杨傲的手,介绍道:“来,雨儿,见见杨公子。”

    两位少年抬眼观察了一下对方,又都抱拳作揖。

    “本人薛雨!”那少年盈盈一笑,同样的一袭青衫,头戴金玉冠,腰系丝绦,高鼻深目,皮肤白净。如果不是薛序春之前解释,杨傲还真会把他认作薛思燕。

    “昊天城,杨傲!”

    “原来是异域来的朋友。”薛雨闻言,眼中显出惊喜之色。

    “这位杨公子是被你妹妹带来的。”薛序春不忘提醒一句,说完就领着众人踏入石室。

    这里的陈设要比之前各处都更显人间烟火的气息。四面灯火通明,当中放着数张金丝楠的桌椅。各人按序坐下,竹亮也已端上热茶和点心。

    “条件有限,怠慢了!”薛序春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又恨恨道:“可恨那个鹿老贼,与魔界勾结,夺我伽蓝,毁我城池……唉!”

    “父亲!”薛雨提声道:“之前孩儿按您的吩咐,已将那敌营的底细探查清楚,特制了一幅地图,请看!”

    松石二老及竹亮见状,慌忙起身,想要出去回避,却被薛序春拦住,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接下来反攻伽蓝,必有一场恶战,也需大家全力以赴、全身参与。来!一起来看!”

    说完,薛雨已将一张布面的地图展开在桌上,大家都凑近上来。

    只见那图中用墨笔白描出伽蓝城的大致布局。这城池与昊天城相似,也是四四方方,东西窄,南北长。中间是一圈城墙,上面各开六门,其中南北各一,东西各二。城墙外围是一道护城河,往东不远即是大海,往西、往南均是一片山林,北部就是杨傲此番出关的地方,与昊天城的区域接壤。而在城西南和城东约二十里地的位置,各驻扎着一座城外大营,与城内守敌形成三点犄角之势。再看城中,街河并行,大多横平竖直,如同棋盘一样。在正中偏东南处,画了个小方块,又注了一个“鹿”字。图中各处,都标有数字,应该是守敌的大致人数,粗粗算来,已逾千人。

    “老贼明日辰时进城?哪个方向?”

    “是的!如果情报准确,应该是西面的乾门。”

    “鹿子坤一贯心思缜密,而且多疑,这么紧要的事情,绝不会透露出来。”薛序春捻着下巴的短须,思索道:“既然传出来的消息是乾门,就肯定不是这里!”

    “那会不会他们也猜到我们会这么想,反而就是按照放出口风的这道门进城呢?”薛雨反问道。

    这句话说得比较绕口,不过大家都听明白了。

    的确,鹿子坤很可能是故意放出风,说他明天会从西北角的这座乾门过来。因为白鹿城在伽蓝的西方,走这道门最为便捷。而实际上,这只是个烟幕弹,他很可能从另一处城门进入,避开薛家的伏击。按照这种假设,最有可能是绕个大圈子,从海上过来,由东南或南门进城。当然,这是第一种假设。

    那么,是否存在另一种可能?鹿子坤也猜到你们会算计,按照第一种假设,断定他从海上绕过来。于是薛家把兵力调集到海路这一线,而忽视甚至放弃了对乾门这边的伏击。根据“否定之否定”原则,他恰恰就选择了乾门这条道,反而可以一路顺畅、安然入城。这也是薛雨反问的理由。

    “不!对这老贼我也算熟识,他做事向来考虑周祥,不太会铤而走险。既然他已经故意透露出要从西边入城这条消息,也会料想到这番‘负负得正’的分析,估计我们重兵把守看似不可能的西侧。但如果再进一步,他肯定还是从海上这边入城。而且,这帮人攻下伽蓝已有半月之久,从白鹿城沿海路绕行,时间上也是足够的。再者,为何他们在城外的西南及东侧各安置一座大营?如果老贼果真要从西面过来,就应该把接应的大营放在乾门以西。”

    这一通绕来绕去的分析,已经把在场的其他人搞蒙了脑子,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

    就听薛序春继续道:“要不这样,松石二老,你们二位一路辛劳,现在与杨公子抓紧去歇息,明日一早可往乾门外伏守,以防万一。我和雨儿、竹亮几位,一起在沿海道口埋伏。如果明天那帮人明目张胆在乾门那边集结,请二老探得虚实后,即可来海边这一路助力!”

    “是!”松石二老抱拳接令,薛雨和竹亮也同声应和,只有杨傲默默不语。

    “怎么?杨公子有何意见?”

    杨傲听得薛家父子的分析,也不是毫无道理,只是之前与城中锦衣人及一班丁甲过了招,特别是那个白衣的面具人,武功深不可测,不免还是有些担心,遂问道:“我们这边,有多少人?”

    “不算两位女孩子,加上你是六位,就这些了。”

    “只有六人?”杨傲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对方可是成百上千啊!就凭这六把剑,能挡得住吗?

    薛序春也看出了他的疑虑,呵呵一笑,道:“莫急莫急!你看到的只是这六人,其实还有不少,只是现在不便告知罢了。”

    “什么意思?”

    “哈哈哈!”薛序春忽然神经大条地朗声大笑起来,“杨公子,不必多虑,相信我,薛某人绝非等闲之辈,明天一早你就知道了。而且,刚才也多谢你出手相助,本掌门已备好一份厚礼,以表谢意!只是,现在还真不能告诉你啊!哈哈哈!”

    杨傲被对方这讳莫如深的一番话搞着云里雾里,还想再追问,却见松鹤年又腆着圆滚滚的肚皮趋上来,依旧唤了声“傻小子”,说道:“时辰不早啦,先去歇息吧!”

    薛序春也不多话,让竹亮领了杨傲、松石二老去后面休息,自己则与薛雨又商量了半宿。

    杨傲被松鹤年拖着,一路走到后面的寝室,安排了一处住宿。

    石洞四壁挂着灯烛,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里面的灯油好像永远烧不光,火焰也吹不灭,似乎就是传说中的长明灯。虽然一路奔波,加上长街鏖战,现在缓下神来,已是非常困乏,但身处不知何年、为何修造的巨型古墓之中,瞪着那些摇曳的火光,杨傲心里依旧浓雾不散,倍感诡异。

    忽然,从门外刮来一阵阴风,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杨傲回想刚才薛掌门关于应战人数的话,头皮猛地一麻!

    对啊!这座古墓改成的秘室,也就是他们所说的什么九玄堂的圣域,为什么前前后后没见其他人?

    且不说被安置在冰室里的张伯尸身,以及那四道已被光华宝鉴打散的黑烟幽冥,除了薛家三人,松、石、竹三位剑师,自己和小妹二人,这偌大一座石洞里,难道就只有八个大活人?

    这么一想,更加觉得阴森恐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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