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有奇洞,洞中有孤亭,亭中有金缸,缸上,却笼了层白茫茫的烟雾。

    此刻,三人怀着满腹狐疑与忐忑,见薛序春像个魔术师一样,拨开这层白雾,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东西呢?

    一缸亮晃晃的水。但,这水?与寻常所见的大不相同。首先它不是透明的,而是反射出镜面一样的光泽,只映出四周的人影,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其次,这水好像非常的粘稠,有点类似于熬制的糖浆。

    薛思燕忍不住想问这缸里亮晃晃的到底是什么,但她看见老爹一脸的郑重,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了肚。

    就见刚才那层白雾,好像被缸壁吸收了一样,一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些七彩的霞光,也随之变幻为一片金光,只不过,强度降低了不少,不那么金灿灿的辣眼睛了。

    在这片近乎晕黄的光线里,薛序春掌心朝下,将双手平举在圆缸之上,距离缸内奇怪的液体约有一尺来高。也不知他用了什么魔法,那些亮晃晃的糖浆似的液体就像受到了召唤,又如被磁铁的力量吸引住,开始缓缓地波动起来。

    薛序春忽然将双掌团团舞动,那液体也跟着加快流动、盘旋、激荡,仿佛有两根长棍在里面搅动似的,唬得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半步。

    就这样看似胡乱的舞着双手,那缸里的液体已经呼呼转出一个漩涡,同时隐隐听见风雷交加的响声!

    被这巫师做法似的架势搞得浑身发毛,杨傲不免担心会出什么事,正想拉过妹妹离远一些,却被薛序春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刚刚想挣脱,又见寒光一闪,左手上已传来一股刺痛!

    定睛一看,薛序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抽出佩剑,拉过杨傲的手臂,在其左手食指上拉了一道血口,并往那回旋的液体里滴了几滴血!

    虽然血口并不深,但你个老巫师自己发疯也就罢了,干嘛二话不说就来割我的手指?!——杨傲挣开对方,捂住流血的手指,却惊魂未定地发现那金色大缸里出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变化。

    原来就在杨傲手指上的血滴入缸内后,那些液体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突然收缩成一股水柱,往上直冲,看着就像这缸里冒出条金色的眼镜蛇!

    这条“金蛇”冲到一半,约有一人多高时,又从顶端四散为八股细流,沿着相同的弧度,雨伞一样倒挂下来。而那些细流刚刚回落了一两寸,头上又分开众多细叉,一而再、再而三,连续不断地分叉、回落……

    众人惊诧地看着缸中那些明晃晃的液体,经过薛序春一番做法,好像被注入了生命,最后自动形成一只网状的半圆球,就像雨后萌生的竹荪,盖在那只金色大缸的沿口上。

    “爹——”薛思燕终于忍不住,冲着薛序春的背影叫了一声,却又被对方转身止住了声,低吼道:“别急,还没成!”

    只见他又抬起双手,这次是掌心朝内,虚笼在那只刚刚生成的半球形银网上,口中念念有词,咕哩咕噜一大通,语速很快,根本听不出念了什么。

    趁着这短暂的当口,杨傲与妹妹对视了一眼,发觉小妹意料之中的吓灰了脸。再看薛思燕,也是花容失色、满脸担忧。刚才听薛序春提及自己那把混元灵剑,说到天族剑帝的事情,现在又冷不丁割了手指,将血滴入缸内,他这么做,会不会是要探究我体内那道元神的故事?

    杨傲这边还在胡思乱想,那边的法术依旧紧张进行。随着一番咒语念动,就看见那缸内,隐隐约约映出了一些立体的画面。

    难道这只缸,还有变为网状半球的不知名液体,就是能够通晓三界四海八荒诸般世事的“宝贝”?

    正疑惑着,薛序春却转过了身,脸上笼着非常复杂的表情,既有欣喜,也有侥幸,还有一些疲惫。他朝着杨傲眯了眯眼睛,微微点了两下头。

    这种复杂难名的神态,让已经一头雾水的杨傲,以及其他两位女生更加迷茫。

    “爹!你打什么哑谜啊!”薛思燕顿了顿脚,以示抗议。

    “嗯……”薛序春长舒一口气,向三人招手,示意走近来看。

    带着忐忑与紧张的心情,杨傲等人上前观察。

    亭中的光线更加黯淡,反而凸显出当中这口大缸,里面花花绿绿都是晃动的光影,一开始还分辨不清,定下心来细看,才发现是一幕幕活动的场景,里面山川人物,都像微缩景观,但很清晰,可谓毫发毕现。

    ……

    首先出现的一幕,是一片血红的潭水边。

    一位十来岁的幼童,脱去了衣衫,裸身进入那池深潭。潭边有座高台,上面一位黄袍女子,台下跪拜着一片黛青衣衫的人群。场景忽而一换,男孩已经从潭中浮出,浑身残留着血红的水痕,而他双手抱着一把剑。

    一把通体玄黑,形制古怪的断剑。

    男孩满脸郑重,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扑通一下跪在高台之下。就听那位黄袍高髻的女子缓缓说道:“今日汝已满十岁,天生原力贯注心身,得尔混元灵剑,也是可喜可贺!唯愿你坚守元神,血战到底!”

    坚守元神,血战到底?

    杨傲闻言,原本慌乱失措的心志突然像夜航迷路的人看到了远处的灯塔,变得通彻无比,一片光明。这不是时不时在耳际响起的那句话吗?

    就见那女子挥了挥手,示意男孩上台去。一旁已有两位身着锦袍的侍者拿来了毛毯,将男孩身上的红色潭水擦拭干净,又给他披上了黛青色的新装,随后领到高台顶端。

    黄袍女子关爱地抚摸着男孩圆乎乎的脸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天生灵剑,均因各人原力心性而成,无一相同。这把无锋断剑,正似汝之性格,亦为汝之劫难。”

    男孩乖巧的跪拜道:“傲儿愚钝,还请长老明示!”

    女子细眉微颦,似有难言之痛,仰面沉思了片刻,方才开示道:“赐尔三言,且行且惜:其一,汝名为傲,必因此字闯下事端。其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断剑虽有残缺,不必一味求全,只要有那补全上进之心,也就够了。其三,剑刃无锋,是为告诫,事事谨慎,处处藏锋。总而言之,天生一切,顺天顺势,今后万不可逆天而为,犯下滔天之罪啊!”

    “孩儿谨记!多谢长老!”男孩又叩了几拜,方才俯首退下。

    台下一众人等,皆行叩拜。

    紧接着缸内光影呼呼一转,显出另一处场景来。

    ……

    一处金光熠熠的宫殿,厅堂宽阔,高墙危耸。

    殿外的广场上有不少人群,乌压压的一片又一片,如潮起,似云涌,纷纷往殿门口聚集。

    这些人的衣着各不相同,大致分为四类,一是刚才场景中已看到的黛青色,还有三拨,分别是暗红、米白和玄黑,领头都簇拥着一两名持剑的人。

    黛青锦袍的那批人拥戴的,是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高马大,玉树临风,而且看那眉眼气质,和之前那位男孩有些相似。再看他手中的剑,正是那柄玄黑色的无锋断剑。由此推断,这处场景应该是男孩长大之后的事了。

    其他三路,领头之人都要年长一些。

    暗红锦袍的须发花白,手中一把宽刃重剑,剑身上沁入回旋的火焰纹样,也是暗红色的。

    穿黑衣的,约莫三十来岁,持一把幽绿的蛇形长剑,剑柄的护手似乎用两片龟甲制成。

    最后一位,由一帮白衣人簇拥着的,是个身材稍显矮胖的中年汉子,头发黑中带白,梳得油光滑亮。而他手中,竟是一柄金光闪闪的短剑。

    看到这把金色短剑,杨傲和薛思燕都是一愣!

    无论看身材,还是那把剑,都与之前长街对决时遇见的面具人有几分相似。

    “爹!这个人,这个人……”薛思燕心直口快,一时着急,连声叫道:“这个穿白衣的,我们在城里见过!就是长街上的那个面具人。”

    “哦?”薛序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浓眉一拧,问道:“燕儿别急,慢慢说,是谁?”

    “呃……当时他带着一副面具,声音也很怪,没认出是谁。不过,一样是这种衣服,身材有点胖,使的也是这把短剑。”

    “你们确定?”

    “嗯,应该没错!”薛思燕和杨傲一同点头。

    这金色短剑,一尺来长,剑鞘上装饰了各式珠宝,做工精湛,很是奢华,让人过目难忘。

    当然,给二人印象更深的,是那面具人非常古怪、诡谲的武功。

    想到这里,薛思燕又补充道:“还有,那人好像也会幽冥玄功……”

    “什么?”

    薛序春闻言,似乎忘了带杨傲兄妹进入金亭的初衷,脸上写满了诧异。但他转眼就掩去了这副表情,换上一种镇定自若的神态,道:“嗯,不急,先看了这段故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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