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以为他们会带我往天井方向走,不想四人却当先已进了一间内室。室内一床一几,陈设简单,床上挂了纱帐,甚是陈旧,已呈黄色。儿上放着一张短琴,通体黝黑,似是铁制。

    黄钟公轻轻掀开床上被褥,揭起床板,下面却是块铁板,上有铜环。黄钟公握住铜环,向上一提,一块四尺来阔、五尺来长的铁板应手而起,露出一个长大方洞。

    四人当先进入,我跟着跃下,只见下面墙壁上点着一盏油灯,发出淡黄色光芒,置身之所似是个地道。

    一路向前,行了约莫二丈,前面已无去路。黄钟公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插入了一个匙孔,转了几转,向内推动。只听得轧轧声响,一扇石门缓缓开了。

    走进石门,地道一路向下倾斜,走出数十丈后,又来到一扇门前。黄钟公又取出钥匙,将门开了,这一次却是一扇铁门。地势不断的向下倾斜,只怕已深入地底百丈有余。地道转了几个弯,前面又出现一道门。

    第三道门户却是由四道门夹成,一道铁门后,一道钉满了棉絮的木门,其后又是一道铁门,又是一道钉棉的板门。

    这种设计,我却是知道,黑木崖上的囚牢就是这种,在两道铁门之间加棉絮是为了吸取关押人物的掌力,以防其击破铁门。

    此后接连行走十余丈,不见再有门户,地道隔老远才有一盏油灯,有些地方油灯已熄,更是一片漆黑,要摸索而行数丈,才又见到灯光,我只觉呼吸不畅,壁上和足底潮湿之极。

    再前行数丈,地道突然收窄,必须弓身而行,越向前行,弯腰越低。又走了数丈,黄钟公停步晃亮火折,点着了壁上的油灯,微光之下,只见前面又是一扇铁门,铁门上有个尺许见方的洞孔。

    黄钟公四人到此停了下来,指了指里面,我瞬间明白,任我行应该就被关押在里面了,我的心忍不住又开始狂跳起来,我强自抑制住心中的惊恐,指了指那些酒菜,黄钟公拿了起来,我从怀里拿出几个小瓶,轻轻往酒菜上洒了一些,又将剩余的都倒进了酒里。

    这些都是我从神教中带出来的迷药,软筋散之类的,每一样都是秘制而成,只需一两滴,就能麻翻一头牛,我却足足下了几瓶的量。

    我弄完一切,对黄钟公点点头,其会意,提起篮子,对里面说了一句:“任先生,江南四友给恁送酒菜来了!”

    随即就听里面一个浓重的声音骂道:“妈了个巴子,今天怎么才送来,饿死老子了,赶快送进来,然后快给我滚得远远地!”

    声音粗矿有力,震得石室嗡嗡作响。我心想,这应该就是那前任教主任我行了吧。

    黄钟公随即将酒菜放入上方小孔内,然后拉动机关,就听一阵卡卡的声,将酒菜送了进去,随即又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铁链声。

    之后我们在外面又等了大约一炷香功夫,又听到里面一阵铁链声响,黄钟公连忙重新摇动绞盘,一阵声响过后,食盒重新出现,打开一看,只见里面一片狼藉,酒菜都已经被吃了,我上去细细查看,见那鸡骨头上还有几个牙印,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我耐着性子,一直等了半个时辰,估摸着迷药应该起作用了,就向黄钟公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示意,又对里面喊了一声:“任先生,任先生,你在吗?”

    喊了好几句,连忙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动静。我这才满意了,就让他们开门,黄钟公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另一枚钥匙,在铁门的锁孔中转了几转。

    我只道他开了锁后,便会推开铁门,正要上前,哪知他却退在一旁,黑白子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一枚钥匙,在另一个锁孔中转了几转。然后秃笔翁和丹肯生分别各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听钥匙转动之声极是窒滞,锁孔中显是生满铁锈。这道铁门,也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打开了。

    丹青生转过了钥匙后,拉住铁门摇了几摇,运劲向内一推,只听得叽叽格格一阵响,铁门向内开了数寸。

    我对他们说:“你们在此等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四人答应了,我才去推门,只觉门枢中铁锈生得甚厚,花了好大力气才将铁门推开两尺,一阵霉气扑鼻而至。我从墙壁上取下一盏油灯。走入室中。

    只见那囚室不过丈许见方,靠墙一榻,榻上斜靠着一人,那人长须垂至胸前,胡子满脸,再也瞧不清他的面容,头发须眉都是深黑之色,全无斑白。

    这人,应该就是朝阳神教上一任教主任我行了,只是我见此,不由一愣,怪人不是告诉我说,任我行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面吗,而吸星大法,正是被他刻在铁笼子上,可这怎么是个小屋子。

    我彻底愣住了,难道怪人又骗我,我不禁绝望了,到底不死心,我又大着胆子上前去看,就见那任我行果然已经昏迷,我用油灯凑近看,见他手腕上套着个铁圈,圈上连着铁链通到身后墙壁之上,再看他另一只手和双足,也都有铁链和身后墙壁相连,一瞥眼间,见四壁青油油地发出闪光,四周墙壁均是钢铁所铸。

    我心思一动,连忙拿了油灯,四处查看,只可惜四壁光滑如镜,根本没有任何字迹,我不死心,又看了看任我行身上的镣铐,可依然不见任何字体,我瞬间五雷轰顶,彻底蒙了。

    我有些绝望,怪人似乎又一次骗了我,我冒着生死,进入这地牢,却终究一无所获。我心都在滴血,想到随之而来东方教主的怒火,我都不敢想象自己要如何自处。

    郑绝望之际,我突然发现,任我行身下的床榻,也似是精铁所铸,我福至心灵,赶忙上去,凑过油灯一看,瞬间惊喜出声。

    只见那床板上,竟然刻满了字迹,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多少字。每个字约有铜钱大小,印痕甚深,字迹却颇潦草。

    我找到开头几个,轻轻读了出来:“老夫生平快意恩仇,杀人如麻,囚居湖底,亦属应有之报。唯老夫任我行被困于此,一身通天彻地神功,不免与老夫枯骨同朽,后世小子,不知老夫之能,亦憾事也。”

    我读到此处,大喜过望,原来这被困得,果然就是任我行,再继续读下去,只见以后的字迹是:“兹将老夫神功精义要旨,留书于此,后世小子习之,行当纵横天下,老夫死且不朽矣。第一,坐功……”以下所刻的字迹,尽是“呼吸”、“意守丹田”、“气转金井”、“任脉”等等调气行功的法门。

    我越读越是欣喜,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果然是任我行的吸星大法,这下我有救了,哈哈……”

    我欣喜若狂,开始拼命研读记诵,只是刚刚读到:“当令丹田常如空箱,恒似深谷,空箱可贮物,深谷可容水。若有内息,散之于任脉诸穴”,我却突然发觉不对,猛然抬头,就见原本一动不动,靠在榻上的任我行,不知何时,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漆黑如墨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心知不好,赶忙要往回跑,却哪里来得及,刚走两步,就感觉喉咙一紧,被一条铁链死死绕住,任凭我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慢慢地,那铁链越收越紧,我喉咙嗤嗤作响,却呼不出任何气息,终于我翻着白眼,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也在静静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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