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燕在刘府暂住了下来,这一晚郭何来到万燕住的院子。

    “少爷,大炎太子被拘在东宫,墨田说请您注意府中刘二爷的情况。”

    万燕正用碗饭,听了之后便问道:“二房有异?”

    “世子说二房虽也受了重伤,但主要也只受了两刀,其他的只是些擦伤,相比刘相、刘大、刘三的伤,简直微不足道,况且刘二与炎世修勾结,这次事情表面上是炎世治所为,但实际上却最不可能是他做的,炎世子担心是四皇子做的。”郭何一口气把墨田传来的话说了。

    万燕点头应下又继续吃用,郭何却没离开。万燕见他没走便问:“还有事?”

    郭何踌躇再三,才问:“少爷,小的有一事不明,不知少爷可否替小的解惑?”

    “说。”

    “按理说,大炎太子行刺皇帝,不是应该被废黜,再关进宗人府?为何如今只是禁足在东宫?是否是因为皇帝也察觉有异?”郭何问。

    万燕放下了碗筷,淡笑道:“一个才刚遭遇行刺的皇帝不可能这么快便恢复冷静,他如今这般做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大庭使臣还在大炎,他不可能让我们知道太子意图行刺父皇不成,反倒杀了忠臣刘相。也许等我们一离开,炎世治的太子之位就会被拔了吧!”

    郭何慌张道:“那可怎么办,咱们可是唇亡齿寒啊!”

    万燕摇了摇头感叹道:“你历练还是不够啊!炎顺帝并非昏君,只要在我们回国前把真相交给他,他自会去评断。”

    第二日,炎京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在御花园遇刺,刘相及刘仲群护驾丧命,刘仲远及刘仲德重伤,人人都说刘家满门忠烈,如今大炎失去刘相,可说是巨大的损失。

    这一日还有一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太子身染重病,皇上特命其在东宫好生修养。这件小事在有心人的耳里便有了不一样的意思。

    刘相及刘仲群大敛后,刘府搭起灵堂,让各方人士能前来吊唁,刘媛和炎之凛也在接近午时的时候到了刘府,同时到的还有炎顺帝的圣旨。

    如今刘府最大的无非是刘仲远,但如今他和辈份次之的刘仲德都卧床养病,所以刘府只余刘子宣几个小辈撑场面,刘媛见到刘子正时相当惊讶,昔日嬉皮笑脸的他,如今一脸憔悴,身上透出一股沉重的气息,在应对进退上更是多了分平稳,她心下感叹,三伯父的死,也逼着他一夜成熟了。

    刘媛和刘子宣打了招呼,见他虽也是憔悴,但精神还不算差,心中松了口气,看来刘仲远的情况有好转。

    接著便是刘府女眷匆匆赶来,众人纷纷跪下接旨,赵凡摊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宰相刘竹芳护驾有功…………”

    炎顺帝在圣旨中追封刘相为安国公,世袭罔替,将刘仲远升为宰相并为新任安国公,妻许氏为一品诰命安国公夫人;追封刘仲群为忠义侯,世袭罔替,其妻为一品诰命侯夫人,其子为忠义侯世子,又封刘仲德为安定伯,世袭罔替,分别赐府,最后又赏了刘府不少珍稀药材,金玉珠宝。

    众人心中苦涩,他们知道再高的爵位都换不回逝去的亲人,但面对炎顺帝的补偿仍是磕头谢了恩。

    刘媛看著偌大的相府,以后这里不只是相府,更是安国公府,刘家看似得到极大的恩宠,但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自此便必须更加如履薄冰,小心帝王的猜忌,这于刘仲远来说不见得是多好的消息。

    赵凡走后,刘媛与炎之凛先去吊唁了刘相和刘仲群,每一个跪拜,炎之凛都扶着她一起,细心呵护,小心照顾,让跟着一起来的炎元慧都有些尴尬,但看向刘府众人时,又见他们并不介意,才稍微松了口气。

    刘媛想起自月静别院第一次见到刘相,一直到后来回刘府、出嫁,这位睿智的老者都对自己相当爱护慈祥,虽然在官场上他狡猾如狐、行事如鹰,但在家里,对他们这些小辈们却是极其疼爱。

    再一想刘仲群,自己与他接触更少,但他一直是个尽忠职守的臣子,对刘相、刘仲远一直极为敬重,更与刘绮诗尤为亲厚,待刘媛也是相当和蔼亲切。而今两位溘然长逝,更是让刘媛心痛不已,炎之凛见她哀哭,心中不忍,只好又拿孩子低声劝慰了几句,刘媛才好不容易收住了泪水。

    她来到刘家女眷所在,便见昔日开朗的三伯母王氏两眼失神地坐在那儿,见她如此,她心中难受,便上前拉住王氏的手道:“伯母节哀。”

    王氏仍迷离出神,直到察觉手中传来一股温暖才收回目光,她看着刘媛,似是在回忆什么,刘媛没有收回手,也没开口,只是轻轻地靠进她怀里。

    “洞房花烛夜,他说两相携手,相守一世。他食言了……”王氏沙哑道:“我曾因他忠义耿直而心悦他,可如今我恨不得他不忠不义。到头来,却是我所钦慕的忠义让他不守诺言,丢我在这里,手里空了,他没了,我也都没了……”

    刘媛听著也哭了,轻声安慰道:“伯母,伯父若还在,定不希望??为他伤心难过。”

    “他们说你忠孝两全,封忠义侯,但那又如何?以你的命换来的爵位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只是个女人,我只要我的男人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你说过的,等来年、等来年儿孙满堂了我们驾马游湖,四处遨游,作一对行侠江湖的快意鸳鸯,从此这世上没有统领、统领夫人,只有阿群和阿丽,就我们俩!但是现在只剩下我!只剩下我了!”

    王氏的目光对著灵柩,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嚎哭出声,刘媛一惊,双手忙抚上她的背轻拍着。

    哭了半晌,王氏嘶哑着嗓子道:“我真的后悔,早知道、早知道那日便不与你吵、不冷待你,只要一想到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是让你消失……我就恨不能把我也杀了,我恨不得那日便跟你和好,至少、至少也该送著你出门,好歹听你说句等我回来啊……”

    刘媛这算是听明白了,王氏与刘仲群吵架冷战,但等她再见到丈夫时,他已是一具尸体了。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碎难受?她难过地抱着王氏,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王氏哭着哭着竟昏了过去,刘媛一惊,忙要唤人来,却见刘子正已经来到身旁,他身后还站著万燕,只听刘子正道:“我来吧!没事的,娘已经哭昏了多次,也许在梦里跟爹说话呢!”

    刘媛听他哽咽的语气,心头一痛,也站起身,低声道:“正哥哥,伯母她心中有结,她……”

    “我知道的,媛媛,娘心里难受,但他们是为了我的事吵架,我更加内疚。”刘子正低头道,心中想着的是前几日刘仲群与王氏跟他说的话:

    “正儿,娘想你早日成婚,好抱孙,别听你爹的,若是先立业再成家,好姑娘早被人娶光了!”

    “阿正,爹的意思是你多厉练几年再成家,性格稳重了,也知道该对家庭负责,你是男儿,该有担当才对。”

    他那时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说了‘我还年轻,不急’这一句?不急?他苦笑,真的不急吗?

    刘媛见他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对著万燕道:“万大夫,麻烦你了,也辛苦你了,还有,谢谢。”

    万燕淡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刘媛这句谢里含了太多意思,谁能想到大庭王爷能以大夫的身份在大炎朝臣府中替他治病?现在又担起整府的身体状况?

    就连炎之凛也点头道:“多谢。”

    接著刘媛与炎之凛一同去佳人院看了刘仲远,他今早才醒,一醒便逢如此巨变,一瞬间苍老的许多,但在看到刘媛时还是打起精神道:“怎么来了?我没事,??怀着身子,吊唁完便快与世子回府休息去!”

    刘媛看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绑着绷带,心里狠狠揪痛,她轻叹了口气安慰道:“爹,我没事,您才要好好休息,您休息好了,我与您外孙才能休息得好。”

    刘仲远嘴角牵起笑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先出去会儿,我有话同??丈夫说。”

    刘媛看了炎之凛一眼,炎之凛立刻轻声道:“我知道,我会小心注意。”

    出了房门,刘媛在院子里遇上正赶来的万燕,便拦下他道:“爹和之凛在里面谈事。”

    万燕点头道是知道了,便与刘媛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又替刘媛号了脉,最后才道:“比较稳了,但仍需多注意,孩子经不起太大的情绪起扶。”

    刘媛松了口气,问起刘府这三四日的近况,万燕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低声道:“有人在刘大人的假药里动手脚。”

    刘媛听不大懂假药的意思,正要问,又听万燕道:“早在我给他开药时就是开两份,一份是给??哥和??娘看的真药方,是由我自己煎药,一份是给府里看的假药方,由府上厨房煎熬。但我发现有人在假药上下毒,却又抓不到人,这件事,我跟??哥说过了,他会看着办,这几日若听到什么??都不用担心。”

    刘媛点了点头,幸好万燕够聪明,否则岂不让人得逞了?刘媛松了口气之余,又开始猜想着下药的人与行刺之人是不是同一个?他是否是想对自家爹赶尽杀绝?这个人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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