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的白玉碗里,一抹鲜红惹人注目,总管太监魏庆淮在一旁看着那血液相溶在一起,叹了口气道:“启禀皇上,血液相溶,张家双儿确为刘尚书之亲女。”

    不知是谁纾了口长气,似是憋了许久终于纾解的感觉,刘媛一脸沉静地看着眼前的白玉碗,心中没有丝毫感觉,该惊讶的已经在出门前便惊讶过了,该焦急的也已经在方才炎之凛入殿时焦急过了,但她真不知自己在凄惶什么。

    这时炎顺帝又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看向一直跪在一旁,于纸上涂涂写写的京兆尹道:“真是让朕看了场好戏啊!欧阳岳,方才发生之事可都记录下了?”

    一旁的京兆尹欧阳岳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这种家族密辛他真的无意搅和,能不知便不知,免得得罪人,但他如今在殿上便是皇上的臣子,该做的还是得做,于是道:“回皇上,微臣已记录下了。”

    “呈上来!让魏庆淮念出来!”

    欧阳岳领旨,先将纸上所写的文字又顺了一次,才呈给魏公公。

    魏公公清了清嗓将纸上的字念出:“今有犯妇大理寺卿刘仲德之妻郑氏、御史张进台之妻小刘氏,于顺帝七年欲以刘仲德与丫鬟桃儿欢.好后所怀之骨肉,娶代张进台原配夫人大刘氏腹中之子,便将丫鬟桃儿养于府外。”

    “桃儿伺机逃离后,由刘仲德之兄嫂许氏照顾,并养于刘府后街,顺帝八年四月,桃儿与许氏双双产女,桃儿不愿女儿被小刘氏送入张府,便以自己之女换成许氏之女,由其母将此女提至小刘氏安置自己的宅院。”

    “丫鬟红叶至宅院将此女提回张府,进入产房,同时小刘氏杀害大刘氏所产之双生女婴及一身分不明的男婴,并以从桃儿那处得来之女婴李代桃僵,而此女实为许氏之女。”

    “顺帝十五年,小刘氏指使丫鬟红叶纵火杀大刘氏,同年刘仲德之妻郑氏指使奶娘下毒谋杀刘媛,此刘媛身分实为桃儿与刘仲德之女,而后许氏认大刘氏之女张双儿为义女,然张双儿身份实为许氏之亲生女。”

    众人静默听完,只觉这一层层关系虽复杂,但兜兜绕绕一大圈,刘媛依旧还是回到了刘府。

    其实刘绮画与郑氏的动机很简单,身为正室的刘二夫人郑氏,不满丈夫与丫鬟有染怀孕,刚巧身为姨娘的刘绮画担心主母张夫人怀孕生下儿子会使自己失宠,于是互相帮助了下。

    刘绮画在得知张夫人怀孕后,先想到的便是以女换子,再给此女冠上天煞孤星的名号,让母女二人皆被厌弃。

    天煞孤星为何物?六亲俱?w、孤独终老,所以,若要一开始便体现六亲俱?w的特征要怎么做呢?刘绮画所想到的,便是要马上死人。

    张夫人还不能死,因为自己目前失宠,她没把握张夫人死了,自己能上位,若是张进台另娶其她女人进门,她可就欲哭无泪了,要知道张夫人是属于软弱可欺型的,再进来的那个可就不一定了,那既然张夫人不能死,要安排谁死才合理呢?

    所谓六亲,便是父、母、兄、弟、妻、子,其实便是父母亲、兄弟姐妹、所娶所嫁之人以及子女,如今父母便先被刘绮画剔除,孩子又尚无家室子女,余下的便是兄弟姐妹。

    但若要算计大少爷是不可能的,大少爷身为嫡长子,他身边和院子里的人可都是张进台严格挑选过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根本无法算计。

    如此,府中只剩自己儿子张郁白,但儿子是她在府中立命的根,她怎能让儿子死?如此,她便想既无六亲可?w,便造一个出来,那就是让张夫人生两个死一个。

    而这死的这一个若也是女娃,对张进台恐怕没什么冲击力,因为女娃多生、少生都只是家里多双、少双筷子的事,横竖到了年纪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但男娃却不同,谁不希望家中儿子众多,儿子多,便能子孙繁茂,家业后继有人,如此,死的,得是个男娃。

    有此想法她便回刘府与自己嫂子郑氏商量下,请她之后帮忙找找与张夫人产期相近、怀着男婴的孕妇,郑氏一听,便将丫鬟有孕之事告诉她。

    因著郑氏不希望丫鬟的女儿在眼前晃悠,最好是眼不见为净,两人讨论后便决定先将这丫鬟养着,若诊出怀的是男娃便充作被?w死的那个,再找个同产期的女娃作天煞孤星;若是女娃,便将她当作天煞孤星,再找个同产期的男娃当被?w死的那个。

    也就是说,不论丫鬟所怀是男是女,张夫人所生的儿子都必死无疑,唯一的差别在于,若丫鬟所怀为女,那张夫人就算生了女儿也保不住。

    当年诊出桃儿所怀为女胎后,她们便着手寻找男婴,若两人的计划没有生变的话,刘绮画会在张夫人生产后,把她所生的孩子处理掉,并告诉所有人,张夫人生的是龙凤胎,之后再将寻来的男婴解决掉,充作龙凤胎中的男娃即可。

    接着,刘绮画只需在当晚弄出个下体出血的假象,隔天让儿子假装落水,再请个假尼姑来府上随意说句天煞孤星,此计便成,张夫人将再度失去宠爱,丫鬟所生的女儿也会被送入庙里或者某个别院自生自灭。

    而表面上,她们的计谋的确成功了,至少他们解决了张夫人所生的孩子,让张夫人失宠,但郑氏想解决的丫鬟之女,却因为被这个丫鬟调了包,成为刘大夫人许氏的女儿,而许氏的女儿,原本的刘媛,后来的张双儿则因此便成了天煞孤星。

    刘媛不禁苦笑,原本以为自己穿越而来,是为成为张双儿,并代替她活着,但之后又不得不放弃张双儿的身分,成为刘媛的替身。

    可没想到,自己自始至终便是刘媛,只是却成为无挂的女儿,那个原本该是张双儿的女孩的替身,而那个本该是张双儿的女子,却取代自己成为刘媛,最后却同样命丧郑氏之手。

    这应该说是命中注定吗?金銮殿上的众人无不感叹道。

    当一旁的无挂听到魏公公说到奶娘王氏下毒谋害时,已是跌坐地上,眼泪簌簌地坠,她这几年潜心礼佛,求的无非是能安赎罪之心,而女儿也能平安长大,但如今却得知女儿依旧是被暗害了去,不禁后悔万分,若当初不去换婴,是否如今眼前的刘媛便是自己的女儿?

    看着郑氏夫妇的模样,她的心中早已把无牵无挂、无爱无恨之类的话全抛诸脑后,嗷了一声,便上前扑打在郑氏的身上,嘴里胡乱喊着:“还我女儿命来!”

    郑氏本已是跌在地上,被她这么一扑,整个人便向后倒去,被无挂压在了地上。

    只见两人就要扭打作一团,刘仲德忙上前将人拉开,不想此时无挂却指着刘仲德大骂道:“你这个禽兽!她杀了你的女儿你还偏帮着她!”

    “放肆!还不快将他们给朕拉开!”炎顺帝看着御前失仪的几人怒喝道,一旁便有太监宫女上前将人架开。

    无挂被架开后瘫软地跪坐地上,除了低声哭泣,再没叫骂半句。

    反观被扶起的郑氏,此刻她鬓发已乱,满脸抓痕,但脸上却是张狂的笑意,她嘴里骂道:“哈哈哈!刘仲德,你个杀千刀的!我告诉你,不管你跟别人生了几个破儿破女,老娘都有本事把他们给活活整死!哈哈哈!”

    魏公公见炎顺帝不断按压著太阳穴,便指着旁边的太监宫女道:“把这女人的嘴给堵上了!不干不净的话也敢在皇上面前吐出来!可别污了皇上的耳朵!”

    殿上再无声音传出,待炎顺帝思考了半晌,便道:“传旨,大理寺卿嫡妻郑氏紫菱谋害人命,押入监牢,御史嫡妻刘氏绮画谋害当朝三品命妇、家中嫡女及人命一条,压入监牢,则日行刑处死。”

    “大理寺卿刘仲德身为朝廷命官,治家不严,减其月俸至二十六石,御史张进台治家不严、嫡庶不分,渐接害死嫡妻刘氏,杖责二十,续休官半年,并减其一半月俸,尼姑无挂,擅自换婴,混淆刘家血脉,杖责三十,终身圈禁于崇恩寺。”

    “至于郑氏所呈之状词,皆为诬告,并不属实,判所牵涉之人,许氏及刘媛无罪,另,郑氏诬告,按大炎律例,判其杖责三十,以儆效尤,钦此。”

    等炎顺帝说完对几人的惩处,便见张进台瘫软在地。

    他最近总是遇到这种事,以为皇上召他入宫是为了恢复他的官职,但每一次都给他新的打击,上一次更是于早朝宣他入宫,他欢天喜地的上了朝,却发现炎顺帝只不过是要下旨让张郁清在公主府成婚,顺便奖励他教子有方。

    今日更是换得更多的责罚,休官半年!眼下已是十一月,接近年底,明年初将会发布新的官职异动,让他休官半年,这朝堂之上还有他的位置吗?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一堆丑闻缠身却还未被罢官,是因为自己是四皇子于御史台中唯一的人手,若是自己休官时间太长,难保四皇子不会再找新的人手,若真如此,皇上就能放开手脚处置自己了。

    他这么一想,便知道这官一休,人走茶凉也就罢了,不定连护身符也没了。

    而他身边的刘绮画一听到炎顺帝的旨意,两眼一翻,便直直倒了下去,失去意识。

    反观同时被判收押监牢的郑氏,却是一直没有出声,昂然跪在殿上,没有任何表示,她认为,自己身为主母,整治通房妾室是理所当然,而后所引发的一连串换婴事件,并非她所能控制的,况且,她杀了原本的刘媛,也是因为她偷听到自己与丈夫讨论投诚婉皇贵妃的对话,是死有余辜的。

    而此时的炎顺帝已将目光投到当事人刘媛的身上,见她一脸从容,不禁怀疑她是否事前便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么一想,他又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炎之凛,却见他眼光一直放在刘媛身上,此时,炎顺帝心中闪过的画面,竟是赏菊宴上两人低声讨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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