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带着小元瑞,孩子小经不起颠簸,所以代王主张,“咱们消消停停的,慢慢走,不着急。”开国公大力赞成,“殿下所言极是。”一路上游山玩水,不慌不忙。

    小元瑞已快一岁了,眉眼渐渐长开,越长越像他爹,美丽的很。他不光五官精致,肌肤也跟代王一样晶莹剔透,细腻白皙如上好甜白瓷,很招人喜欢。无瑕待见他是不用提了,兰夫人更是拿他当心肝宝贝,片刻也不想离开。

    小元瑞平时和无瑕、兰夫人在车里玩耍,若是在车里呆烦了,他会“啊啊”的叫着,伸出小手往车外指,无瑕笑吟吟,“儿子,你想出去透口气对不对?娘带你出去玩。”命人停下车,牵过闪电,“儿子,娘带你骑马。”

    闪电已不是当年的小马驹了,长成了一匹英俊神武的宝马,全身披着闪光的、浅栗色的细毛,体型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奔跑起来轻灵优雅,迅疾如风。小元瑞很喜欢闪电,一见她便咧开小嘴笑了,流出亮晶晶的口水。

    “儿子你稀罕娘的闪电,对不对?”无瑕看见小元瑞这样,不由的很是得意。

    闪电是娘多年的坐骑,你也喜欢她啊,真是有眼光!

    兰夫人瞅着无瑕像是要抱着小元瑞骑马,不乐意,“闺女,你骑术绝佳,娘是知道的,可你手劲不大,抱着个孩子骑马,娘不放心。”无瑕嘻嘻笑,“娘您瞅瞅,他才这么一点点大,抱着他半分不费力气呀。”兰夫人最是纵容无瑕,可这件事上哪肯听她的?命人请开国公去了。

    开国公正骑在马上,和代王并肩同行,听到侍女过来禀报,“王妃想带小殿下骑马。”翁婿二人都唬了一跳,“她力气小,这可不成!”一齐催动坐骑,往无瑕这边过来了。

    开国公和代王到了近前,同时冲小元瑞伸出了胳膊,“乖宝贝快过来,外祖父(爹爹)带你骑马。”无瑕和兰夫人不由的笑了,“小元瑞啊,外祖父想抱你,爹爹也想抱你,你跟谁啊?宝贝,跟了一个,或许会得罪另外一个哦。”

    外祖父外祖母、爹娘,四双眼睛一齐看向小元瑞。

    小元瑞眼睛亮晶晶的,瞅瞅马背上的代王,再瞅瞅马背上的开国公,眼珠转来转去,好似在考虑,“他俩都要我,那我跟谁呢?”

    开国公骑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这匹马是伊犁良驹,体格魁伟,四肢强健有力,身高臂长的开国公骑在这样的马上,显得格外威风凛凛。代王身材颀长,容颜如玉,挑选坐骑便也挑剔,骑的是匹从西域重金购回的汗血宝马,这种马体型饱满优美,颈部弯曲高昂,看上去神俊非凡,不过和开国公的坐骑相比,纤细了些,不够强壮。

    小元瑞眼珠转了好几转,抱歉的冲他爹笑了笑,向外祖父热情的伸出手臂。

    把开国公乐的,“乖孙子,真亲外祖父!”

    代王故作不悦,“儿子你不要爹爹,爹爹可是生气了啊。”

    无瑕笑盈盈,抱着小元瑞先到了代王马前,“来,儿子,亲亲你爹爹,安抚安抚他。”代王微笑着俯下头,小元瑞果然在他脸颊亲了亲,代王心满意足。

    无瑕又抱着小元瑞到了开国公马前,“爹爹,拜托您了。”开国公哈哈大笑,“交给爹爹了,放心!”抱起外孙子,意气风发的催动马匹,绝尘而去。

    代王不放心,紧跟着追了过去。

    前方传来小元瑞开心的欢笑声。

    无瑕和兰夫人相视一笑,携手上了车。

    无瑕拿过两个柔软舒适的靠背,“娘,您歪着吧。”扶兰夫人坐好,让她靠舒服了,自己乖巧的坐在她身边,陪她说着家常。

    “不知你大哥怎样了?”兰夫人握紧无瑕的手,神色间有着丝担忧。

    常绍不是小孩子了,他久经沙场,已是正二品的骠骑将军。陆先生也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她冷静聪慧,为人处世向来颇有章法,可是兰夫人想起常绍一家,还是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儿行千里母担忧。

    “放心吧。”无瑕柔声安慰母亲,“大哥大嫂为人有成算,又有舅舅、小徐他们相帮,还有爹爹的袍泽故旧暗中照应,一定没事的。”

    常绍就算改了姓,还是开国公夫妇亲手养大的养子,情意还在。他和常绪、常缙等人翻了脸,和兰夫人、兰大将军还是好好的。真有人想暗算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银川公主那个恶女人,不知会不会对你大嫂不利。”兰夫人还是闷闷的。

    银川公主是那种永远不会检讨自己、永远怨恨别人的人,方磐和陆先生定过亲,一直忘不了陆先生,在银川公主眼中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她呀,先顾着自己吧。”无瑕轻蔑的一笑,“太子数年之前已在文华殿理事,皇上把许多政务都交给了太子,可广陵王贪恋权柄,这几年一直在跟太子明争暗斗。娘您想想,这侄子再亲,能亲得过儿子么?皇上不满广陵王已经很久了,这个时候,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广陵王便死无葬身之地。”

    兰夫人吃了一惊,“闺女,你要对广陵王动手?”

    无瑕笑了笑,“我才懒得脏了自己的手。娘,太子号称仁善,可太子一系的人,未必个个仁善,何需咱们多费心。”

    “如此。”兰夫人若有所思。

    不久之后,京中传来飞鸽传书:广陵王被控有不臣之心,皇帝派近卫包围了广陵王府,从王府中抄出违制的衣袍、冠冕,王府中更有一口废弃的枯井,井中白骨累累。皇帝大怒,命锦衣卫彻查,原来广陵王近年来性子越来越暴戾,劫掠民间女子到王府,玩弄之后弃尸废井。皇帝气的浑身发抖,亲到广陵王府看过那累累白骨,回宫之后,传来广陵王当面痛骂,并亲手杀了他。

    据说皇帝亲手杀广陵王的那晚,大声咆哮,迹近疯狂,他的咆哮声远远传了出去,胆子小的妃嫔、年幼的皇子、公主,被吓病了好几位。

    广陵王所有姬妾,包括广陵王妃在内,被迫殉葬。广陵王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儿子,锦衣卫把他带到皇帝面前,皇帝看着那幼小的孩子,怔怔的流下眼泪,“这是大哥唯一的骨血了。”交给无子而贤惠的顺妃,命她好生抚养。

    银川公主知道皇帝亲手杀了广陵王,吓破了胆。她发起发烧,糊里糊涂的过了几天,病死了。

    她这纯粹是自己作的,认真说起来,确实和驸马方磐没有关系。可皇帝才亲手杀了侄子,听说侄女病死了,未免多疑,“银川究竟是病死的,还是姓方的下了毒手?这人忘恩负义,有机会尚主,便抛弃了未婚妻,不会是他见银川失宠,便意图加害吧?”派出锦衣卫,到公主府取证、调查。

    锦衣卫是皇帝豢养,最会看皇帝的眼色。他们可不管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而是要揣测皇帝的意思,凭皇帝的心意行事。方磐是不是真的谋害公主,他们不关心,见皇帝对方磐有所怀疑,便罗织了罪名,诬陷方磐、方母,“因公主多年无子,且不许驸马置妾,方家母子怀恨在心,趁公主神智不清之际,减汤药、多恶言,令得公主含恨而终。”

    其实这份回报当中没提到一丝一毫的实际证据,可皇帝正在盛怒之际,对方磐又素无好感,冷酷说道:“公主无子无女,到了阴间,难免寂寞。去问问驸马,他可忍心?”

    锦衣卫当晚便逼死了方磐。

    方磐再怎么留恋人世也没用,在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面前,他这一介书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方母倒是还可以活着。可是她丈夫、长子均亡于战乱,膝下只剩下方磐一子,又没有孙子。方磐一死,方母于这尘世之中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上了吊。

    方氏母子,就这么一前一后,凄惨悲凉的离开了人世。

    方母曾不顾一切想要方磐迎娶贵女,可是,迎娶贵女的结果,不过如此。

    她只想着方磐尚主之后会前程似锦,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如果银川公主在方家过的不幸福,会给方家招来灭顶之灾。

    兰夫人听到这消息,长长叹了口气,“也是可怜。”

    银川公主活着的时候,她担心其会对常绍一家不利。可银川公主这么窝囊的死了,被皇帝亲手杀广陵王吓死了,她又觉恻然。

    无瑕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银川公主是个很讨厌的人,不过,死者已矣,就什么也不说了吧。

    至于方磐、方母,无瑕连想上一想都觉不屑。

    如果陆先生当时没有开国公府做后盾,就算能逃脱方磐的算计,也绝计逃不脱银川公主的魔掌。无瑕为了保护先生曾经拿起小弓小箭和银川公主的护卫对抗,落到那样的境地,固然是银川公主骄横无礼,却也是拜方家母子所赐。对于这样的小人,无瑕心中没有怜悯,没有同情。

    兰夫人还是思念大郎一家,夜不能寐。无瑕心疼母亲,把代王撵出去单睡,“七哥,我娘心里正难受呢,我陪着她要好些。”代王浅笑,“妹妹,你不怕我一人独寝,生出别样心思来?”无瑕讨好的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亲,“七哥,就这么几天呀,日子很短的,真的。”代王笑着把妻子抱在怀里,“把我撵出去也成。不过,你和岳母带着咱们小元瑞,三个人热热闹闹的,我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好不可怜。妹妹,你给我些好处才行。”

    代王收了“好处”,心甘情愿的出去了。

    无瑕和兰夫人带着小元瑞同寝,兰夫人便是心里有再多的忧虑,见了小元瑞那张可爱的脸蛋,也笑口常开。

    有女儿和外孙在身边,兰夫人安详慈和。

    经过长途跋涉到了代地,代王和无瑕入住王府,开国公和兰夫人则住到了离王府不远的总兵府。

    代王自到了代地之后便忙碌起来,接见地方官,整顿军务,每天从早忙到晚。开国公也闲不下来,一大早兰夫人便不见了他的人影,更深露重之后,他方才回来。

    兰夫人也不管他,每天到王府看望她的女儿和外孙。

    管理一个王府的内务本来是件很费心思的事,可代王府只有一位代王、一位王妃、一位小殿下,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次妃、侍妾,人口非常简单,人口一简单,事就少了,无瑕到代地不久,便把代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

    除管理代王府,无瑕还要接见地方官的家眷、代地一些名流世家的夫人。无瑕忙着这些事的时候,兰夫人便不耐烦出面,在后殿陪她的宝贝外孙玩耍。

    小元瑞已学会走路了,可是还不够稳,摇摇摆摆的。他满地乱跑的时候,兰夫人必定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一脸怜爱,“小元瑞,慢点儿慢点儿,莫太快了,小心摔着!”兰夫人越说,小元瑞越来劲,迈动小短腿向前冲,一脸欢快笑容。

    小元瑞最先学会叫“娘”。“娘”已经叫的很顺溜之后,才学会了叫爹。

    “岳母偏心。”代王认为这是兰夫人只教小元瑞叫娘,不教小元瑞叫爹,笑着跟无瑕不依,“王妃,劳烦跟岳母大人说一声,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是半个儿子呢,请岳母大人好歹多疼我些。”

    无瑕得意,“代王殿下,这是我娘亲自教咱们儿子呢,儿子当然是先会叫娘了。若你不服气,从京城把你父皇叫来呗,若他天天照管小元瑞,小元瑞肯定是先会叫爹呀。”

    代王嘴角抽了抽,“王妃错了,若父皇天天照管小元瑞,小元瑞最先学会的定是祖父。”

    夫妻二人相互看了看,目光中都有无奈之意。

    对于远在京城的皇帝,他们都有些头疼。无瑕小时候曾经崇拜过皇帝,代王更是皇帝心爱的儿子,可是眼下皇帝执追查杜丞相的余党,朝中已有不止一位大臣被锦衣卫捉拿了,这个态势,令人心生恐惧。

    自从罢了丞相一职,皇帝要亲自处理许多政务,一天批几百份奏折,日夕忘餐。饶是忙成这样,还是有许多大事、要事来不及处理,耽误了时机,这样一来,本来脾气就不好的皇帝越发暴燥易怒,难以接近。

    “让阿早离他远些,小心谨慎为上。”无瑕低声提醒。

    “知道。”代王轻轻答应,眸色温柔。

    这年八皇子和圆圆也就了藩,离开了京城。

    陆先生在京城顺利生下了次子,起名为谨。小谨出生后不久,常绍带着妻儿去了辽东苦寒之地,守卫边疆。

    常朝霞去世三年之后,吕次妃如愿以偿的被立为太子继妃。穿上翟衣,戴上九翚四凤冠的那天,她笑容满面,踌躇满志,仿佛整个帝国都被她踏在了脚下。

    “运气真好。”看到她从次妃成为继妃,由侧室成为继室,羡慕嫉妒的人真是不少。

    太子元妃也好,继妃也好,总之都是太子妃。往后若是没有意外,她便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了。

    请看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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