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知没听明白,玉承云却在瞬间领会了侯蓁蓁的真正意图。

    这侯蓁蓁于数月前走了趟岠国、把岠国三样神物尽数收入囊中,如今又从凤国归来,以她的本事,恐怕是把凤国神物也寻齐了,那余下的,便是宁国还有神物未寻。

    可他们一行已被武林人士视为邪魔歪道,往后在江湖上行走有诸多不便,她与梅九皆能改头换面,那位叫做二蛋的宁岠杂种亦能幻形易貌,唯独这秦小知,换得了脸,却换不了身形,而他这身形在宁国又着实显眼,别人有心寻找,一眼便能寻出。

    易十三不喜见生人,即便他与玉承云是至交,可后者也不好随意替他引见外人,更何况还是像侯蓁蓁这样从头到脚处处都透露着古怪又来历不明的女子……

    玉承云偏头假作思索,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扫向了玉琼,小家伙一惊,连连摇头摆手,玉承云意会,这三花并未把易十三的消息泄露给侯蓁蓁,那倒是奇了怪了,她是如何知晓易十三会缩骨功的?

    缩骨功是易家绝技,自易家灭门,又有易家最后一任传人易东吉之死,众人都惋惜缩骨功从此失传,可事实上却极少有人知晓,这借着易东吉名号出世的易十三,其实正是那早已归天的易东吉。

    在他三个徒弟中,也只有玉琼是听他那管生不管养的爹说漏了嘴知晓此事,一木和二叶都还当易十三只是一个懂得易容术的普通人呢!

    玉承云决定先套套她的话。

    “姑娘说的缩骨功乃易家绝学,可易十三并非易家人,姑娘为何一口咬定,这易十三会缩骨功?”

    侯蓁蓁很直白的用眼神表明了对他口中所说“易十三并非易家人”的不解,然后道:“我听人说的。”

    “哦?是谁?”可才刚问完,他又像是自问自答般地接道,“梅九?”

    侯蓁蓁点头。

    玉承云低头皱眉沉思片刻,抬眼再问:“我记得上次同姑娘一同前来的……二蛋似乎也会缩骨之术,姑娘为何不请那位友人指点秦少侠?”

    侯蓁蓁有些犯难。这该怎么解释?说实话吧,他肯定听不懂……

    她把自己放在宁人的视角上,转换了思维,想从宁人的认知出发,做出一个能让玉承云理解并且接受的解释,可她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来,最后只好找了个没什么道理、但在他们看来应该也能接受的说法。

    “你就当二蛋是个妖怪吧……他能变形,但是不会缩骨功,所以没法教秦小知。”

    低级文明生命遇见不懂的、或是无法解释的现象,多会把异象传为鬼神之说,而这颗星球上的文明生命也相信世间有鬼神,否则他们几人也不会被人当做妖魔了,侯蓁蓁这个解释虽然敷衍,但也确实管用。

    “可姑娘上回说他是岠宁两国的杂种……”

    “正因他是杂种,所以才会受尽欺辱,堕入魔道,终成妖魔!”秦小知立马抢过话头,这侯蓁蓁不会扯谎,再不赶紧忽悠他一下,这个话题就没完了!

    “哦……”对于这个解释,玉承云倒是意外的接受了,他还没说什么,一旁一木却惊道,“堕入魔道……你们当真是与魔教为伍?”

    “为伍个屁!”

    秦小知脱口而出蹦了句粗话,可他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失言,暗骂一句自己嘴臭,他忙向一木抱拳道不是,平日里他们一行四人说话做事都无所顾忌,不过这都是坏习惯,带到人前可不行。

    “一木兄千万别误会,二蛋数年来一直只身一人,他父母双亡,亦无至亲好友,虽修了魔道,但心中仍存了善念,不会无故伤人,再者有侯姑娘管教有方,如今已无须担心他会行恶。”

    一木想想也是,那二蛋上次擅闯乌有庄,态度虽然粗俗低劣,但对侯蓁蓁的话却十分听从,而且他嘴上说话不中听,倒也没仗着一身邪功欺辱他们,秦小知这番保证,勉强可信。

    玉承云见侯蓁蓁难得态度诚恳,原想着该趁机为难她一番,可又担忧她再使出那种古怪的功夫,逼他道出易十三的住处,那样太丢面子。况且自从他见过侯蒙奇,对侯蓁蓁的身份便多了一种猜测……

    “这样,我这就替姑娘修书一封,将姑娘所求飞鸽传书告知易十三,若是他有意见姑娘,我便亲自领二位去寻他。”

    听见要等,侯蓁蓁还是有些犹豫。

    “要等多久才有消息?”

    “书信一来一回,最多明早便能收到消息。”玉承云道,“姑娘反正要等二蛋与梅九来此,就当顺道等等书信吧。”

    ……

    事情商定,玉承云回到书房研墨书信,玉琼劳累数日眼下沾床便睡,二叶自然是拉着侯蓁蓁回屋叙话,至于一木,则很不情愿的被二叶赶去待客——秦小知是初至乌有庄,甭管他是不是不速之客,那既然来了,主人又没下令赶人,总得有人接客呀。他乌有庄在江湖上算是特立独行,可该有的风度和礼节却不会丢,对客人总要以礼相待,所以一木就带秦小知去赏景喝茶了。

    二叶一拉着侯蓁蓁回屋便找出易容箱替她卸去了脸上面具。

    “许久不见,姐姐这张脸真是叫我想念的紧。”二叶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满足地注视着侯蓁蓁,嘴角是止不住的上扬。

    她用手绢在盆里过了遍热水,将水拧干,放凉一些后,才仔细着帮她擦起了脸。其实她的脸也没什么可擦的,旁人若是整日戴着面具,兴许脸上会给闷出毛病,可侯蓁蓁戴了数月面具,脸还是与从前一样光洁无暇,二叶替她擦脸无非也就是想趁机与她多亲近亲近。

    二叶边絮絮叨叨地同侯蓁蓁拉着家常,边在她脸上温柔擦拭,当擦到眼下时,她忽然微蹙眉头,用手帕在侯蓁蓁的眼下来回轻拭了好几次。

    “咦?”二叶收起帕子,凑近了仔细端详一番,怪道,“我还当是沾了脏,这黑点原来是颗痣。”她说完又退后几步站远了些,歪头盯着侯蓁蓁看了许久,嘀咕道,“莫非是我记错了?我记得姐姐脸上原本没痣呀?”

    二叶确信自己记忆中的侯蓁蓁脸上没有长痣,她的脸就如同一块无瑕美玉,挑不出任何缺陷,所以才令她如此欢喜。可是人脸上长痣并非怪事,况且就事实而言,侯蓁蓁露出真容的时候也算不上多,而那黑痣只小小一点,生在她睫毛下方毫厘之处,所谓世事无绝对,二叶也不敢笃定自己以前就没看漏过。

    “姐姐,你可知道自己眼下有颗痣?”她想不明白,那就只能问长痣的本人了。

    侯蓁蓁摇头,她自打来到这个星球上就没照过镜子,而且她又失了忆,哪能记得自己脸上以前有没有长痣。

    二叶放下手绢,不再谈论黑痣之事,而是保持了方才拉开的距离,望着侯蓁蓁笑道:“姐姐可记得曾经与我说过,自己也许有个姐妹?”

    “记得。”

    “那姐姐后来可还有忆起那位姐妹之事?”

    “没有,但是我见过她了。”

    二叶微微一愣,她嘴边的佯笑也随之顿了一瞬,紧接着又立马弯起一双勾玉似的眼睛,走上前道:“见过她了?那她可有与姐姐说些什么?她人现在又在何处?”

    侯蓁蓁看着二叶,没有了面具遮掩,她此时的目光仿佛能够洞穿一切。

    “你问这些做什么?”她不答反问。

    二叶毫无疑问在这场相视的较量中败下阵来,她垂眼盯着自己的鞋面,一撇嘴道:“……姐姐的那位姐妹曾来这庄中寻过你。”

    “她来过这里?!”侯蓁蓁讶然。

    听二叶把那日遇见100110之事粗略说了一遍,侯蓁蓁陷入了深思。

    算算时间,100110应该是离开乌有庄后没多久就找到了自己,玉承云和二叶不可能知道自己当时所在的具体位置,那么,她是怎么找到了自己?

    ——借你们的信息样本一用!

    按照二叶所说,100110在找到自己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应该就是抓住她们的胳膊并且说了这句话。

    信息样本……抽取……扫描……比对……筛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100110是从整颗星球的生命信息中筛选出了自己的位置?

    侯蓁蓁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手。

    那个被她吸取全部能量的100110已经可以确定是100110的分身,如果只凭那种等级的分身能量都能够获取这整颗星球的生命信息并对她进行定位,为什么她想获取个体生命的完整信息都这么困难?

    100110从乌有庄转移到她身边用的又是什么技术?是像基地和母舰里具备的那种空间传送技术?她们既然是同事,那她理当拥有与100110分身相同的能力,可她明明用空间碎片里的能量充盈了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能跨出超过一步一里的距离?

    想起二叶对100110的描述,侯蓁蓁忽而一惊,猛地抬头看向她。

    “我的衣服呢?”

    “衣、衣服?”二叶被侯蓁蓁突来的厉声吓得一抖,“衣服不是在姐姐身上穿着么……”

    “是我醒来之前穿的衣服!”

    明白过来侯蓁蓁说的是哪件衣服,二叶忙道:“姐姐莫急,那件衣服就在我衣箱里收着,我这就去拿。”

    她嘴上说着叫侯蓁蓁别急,可自己却是急急忙忙的一顿翻找,总算取出那件压箱底的衣服,递到了侯蓁蓁面前。

    白衣胜雪,入手轻如鸿羽,不沾半点冬日凉意。

    “圣衣·普通制服形态,根据工作需要可切换为战袍形态、礼服形态、会议形态等等,所有功能需穿戴圣衣后方可开启……认证所有人:大丰程序科11001……认证完毕……检测到圣衣所有人脱离圣衣已超出大丰时间一个月,系统警告:圣衣只有一件,请妥善保管&友情提示:你是在休假吗?你的任务进程检查不到任何进展……”

    读取完圣衣的信息,侯蓁蓁冒了一头汗。

    她在二叶惊愕的目光中飞速脱下身上衣裙,换上了圣衣。

    同时,她一直以来并不完整的任务面板上终于出现了相应的信息。

    581宇宙位面,第8421号实验星球

    时空裂缝感染等级:三级

    清理污染:未完成

    修复时空裂缝:未完成

    遣返异星生命体:未完成

    检查其他未知异象:未进行

    违规操作次数:14次

    ……

    是夜。

    距离乌有庄五日路程的一处林中宅院里。

    小荧披着绣金羔裘,抱着小巧的错金袖炉坐在门前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双眼无神的盯着院中那棵败叶枯树。

    她虽穿的厚实,手中亦有暖炉,可伫在屋外已有半日,一张清丽的小脸还是被冷风吹得通红。

    倒不是她家主子罚她在屋外受冻,只是她那主子今日不知又发什么病,午后用完点心便说有种预感,一定会在今日收到飞鸽传书,还说这封书信肯定十分重要,便命小荧在外等候,一接到书信就要立刻给他送去。

    “主子为何不自己在屋外等?”

    “你主子我怕冷。”

    “那我若是在外等上一日不见书信呢?”

    “那我便许你三个要求!”

    小荧想了想,吹一日冷风换三个要求,行,划算,若是真没等到,她第一个要求就是让易十三在屋外不着寸缕地吹够三天冷风!

    眼瞅着月亮都快升到屋脊背了,小荧也没等来书信,中途易十三给她换暖炉时还踌躇着道了句,若是实在冷便去屋里等吧,其实鸽子扑棱翅膀一听便知,也无须在这干等……

    小荧冷笑一声:“那主子许我的三个要求可还算数?”

    “那不算!”易十三摇头晃脑地钻回了屋。

    小荧咂咂嘴,转头就搬了张摇椅放在门前,又抱了易十三那张宝贝的兽皮铺在椅上,这就么一摇一晃的边赏着清冷夜色边等着不知是否会出现的飞鸽。

    可是等得太久,后来她等累了,眼睛张张合合,最后索性便缩在暖裘里睡着了,连鸽子扑腾在脚边的声音都没听见。

    易十三轻手轻脚的抱了自己的狐裘盖在小荧身上,用裘衣遮了她那张被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又往裘衣里塞了个暖炉,然后把咕咕叫唤的鸽子赶进屋里,解下鸽腿上的竹筒,展信阅完,直念叨着“有意思,有意思!”,随即铺纸磨墨,提笔只落了两个大字——

    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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