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啊,呼啊,打盹的轻声,一个个听话的孩子。夜意过去,天上还剩一盏灯笼,妖鼎也是灯笼,它不喜欢高挂,它喜欢抬头看天空。

    嗒嗒嗒嗒,消失了,刺刺,这样轻轻一声,睡着的都醒来。是谁呀,扰人清梦,都才睡着呢!小蛮揉揉小眼睛,感觉到地在抖,赶紧回头。

    “是谁——”这样的一声,满树哗然,树冠在颤,树叶子也都醒了。看到一道紫光鬼魅一般飞过,到了一团白影前。再看那团白影,呀!这是什么,好可怕,好可怕的一道血痕。

    “疼吗?”小手轻轻靠近,带来一股微凉,伤口上的灵光不依不饶,还在灼烧,它让血一直流,流个不停。企图抵抗,可当葱葱双指靠近,狠狠一捻,再没踪影。

    真是乖巧的性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摇头。五道目光看看紫云,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肚皮,那道忽然多出的剑痕。

    丹药捏碎,兑水,软软地敷在伤口上,好凉好凉,它又五只眼睛看过来,居然笑起来了。

    “好点了吗?”五只眼睛又看过来,那锋利的爪子挠挠肚皮上多出的布条,又挠挠脑袋,摇着头。

    “你真好。”忽然就抱住了眼前这只白狌蛛。

    太过突然,白狌蛛都没反过来,一顿,五只眼睛才美美地微闭。它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微微颤抖,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流眼泪了。这一剑,和她没有关系的呀。

    “原来是躲在这。”伴随一道笑声,遁光中走出人的模样,嘴角一仰,不过白的牙。

    修道有约,不得破坏常人世间的平衡,可为什么总有人不听?

    白花花上,李玉儿问过这个问题,不巧,江仁明又抢了师父的话:“就如我们身旁,一年皆在的狗尾巴草,乃常态。”还假装有长须,虚空捋着。

    “万人之上的感觉,不好推辞啊!”显峰接话,摇头叹着。

    大大方方穿件官袍,挺着胸膛,生怕别人看不清,官袍上那条五爪金龙。

    哗哗之声,杀着树——树枝、树叶满天飞,断手断脚,还断头。这气场,非得杀些东西,出现点声音,才肯罢休。

    十七道光芒,耀眼着,嗖嗖着,狂风大作,一阵盘旋,才肯落下。分居两侧,收住光芒,可不能抢了金龙的威风。除了嘴角高高上扬,没有其他。

    “呦,是清虚观的师妹呀!”金龙全身舞动,像是在唱戏,“生得真标致。”

    “我喜欢,我喜欢!”连道两声。并拍了一下手掌。

    “这还不容易,让这位师妹过来,给师兄抱一抱,不就得了。”还没说完,脸笑得朝天。

    “是哟。”满意地点着头,又转向紫云这边,嘴角撕裂得更厉害,“为兄会好好疼爱师妹你的。”

    笑声肆意浓烈着,和方才白狌蛛身上流下的,滚烫的血,有得一拼。可是,被冷落了。

    紫衣师妹蹲在那,没瞧过来第二眼,一直和那只白狌蛛说着话。更可恨的,连那些个破蝶的目光,也在他们那。

    “混账!”

    “鬼合门的王师兄在说话,你没听见!”喝着。

    “我们走吧。”居然还敢这么放肆,转身就想走。

    “我再说一遍!”平生最大的嗓门了,“跨一步,就是死!”

    要死了吗?跨出一步了,第二步,更多步了。

    “找死!”又喝道,灵光在手,只看着为首的师兄,等他一声令下。

    忽然地,手上一凉,不知是哪个没分寸的家伙,胆敢制止他。一回头,正欲痛骂,嗓门那的话被咽下了。这是谁呀,怎么没见过?

    “找死!”心中一念,灵光在手,直接朝身旁之人抓去。结结实实碰到了衣裳,抓着了肉,嘴角一笑,五爪并拢着,灵光死命往里钻。

    “怎么,怎么回事!”心里一惊,“我的手,我手上的知觉呢!”

    死命地想把手抽回,可眼前,那双明明属于自己的手,怎么不听使唤了?

    眼睛看手,看那人,又看手,豆大的汗珠出现了,更大着。

    “帮我!”这一语才出,不知道怎么地,什么知觉都没了,似乎,只剩下最后的一颗心,一口气了。

    “刚才,他怎么出现在我身边的?”最后的一缕思索,惊现一阵后怕,“我不是站在最边上吗?”可惜这一切发生得非常仓促,紧接着,什么都没剩下。

    呼,只是短的离奇的风声,往地上落着一件衣裳,衣裳也在消失。出现一团灰黑色的光芒,仿佛剩下的衣裳,轻轻地落。

    “发狗!”喝出一声,两声,更多的。哗哗地,潮水般往后退去,只剩下他们呼喊着的发狗。

    “发狗怎么死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来的!”纷纷话语。

    “啪,啪。”拍手的声音,继续笑着:“道友好手段呀!”

    啪,啪,一个个都换了面容,一副笑态,拍着手,方才的事,仿佛忘得一干二净。可嘴角的那份上扬,似乎都撕开口子了。

    “再跨一步,就是死!”同样的一句话,方才说的人已死。可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的谁,说的又是什么?

    似乎想继续探个究竟,可心疑了一番,脚终究没有抬起,说出一句:“道友果然厉害。”

    此语之后,微光一闪,李柱子身前不远之地,一道人影凭空出现,五爪金龙似咆哮。再看众人中间,裂开的嘴角一定,那道人影忽然消散了。

    “能看透我这秘术的。”笑面倒是好,从没有停过,“道友还是第一个。”

    “来,名字报上来听听。”还真自若。

    笑得开心,可心里,一万根刺穿了过去。这种笑,最想要被人瞧见的笑,如果没有观众,那就孕育不出乐趣了。

    “又一个不知好歹的。”心里虽然这样想,表面上不动声色。

    这个来的人,轻飘飘地走去,传过来一句话:“你们走吧。”

    “笑话。”真真实实地一笑,“这句话,可从来只有爷说的份!”

    正想着,飞狗他们通通看过来,朝他们一使眼色。倒要看看,这来的人,有何能耐。

    嗖嗖嗖嗖,七道人影各在一边,灵光一闪,汇成圆环,交织着,如一道剑网。网的中心,只看的到一个人的背影,还有忽然飞过的一道剑影,小钟又想杀人了。

    “这七秘阵,我看你怎么破。”两手胸前一架,一副看戏的姿态。身边的人呢,各种嬉笑,分明不当回事儿。

    “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一动不动了?”

    “继续得意啊。”

    “原来是个,装腔作势的怂包!”手御灵光,心中的喜悦,大致相同。

    灵光分外浓艳,不再是剑网,简直一片天日,早没了那个傻小子的身影。一片上扬,灵光聚拢,绞杀着一切可能存在的东西。直到灵光上传来轻飘飘,人也变得轻飘飘,彼此一笑。

    “脓包。”似叹息,仿佛失望。

    “这是什么?”正在得意,灵光一颤,传来一丝冰凉。

    “不好!”纷纷如此。

    收回灵光不得,弃了它,可那缕冰凉的线缚住自己。灵力倾尽而出,想要斩断它,可越斩,缠得越紧,泥足深陷。

    “救命——”有人喊出这样的一声,灵光黯淡,人影模糊,消失了。

    “救我!”又一个消失的人。

    “救。”只有一个字,改变不了死去的命运。

    也有闷声不响的,临死之前,什么也没有,哪怕是一记多余的吐息。有两个,最后的一瞬,色彩溅进心头,心有所想。

    一个是一个月前的云雨,把人压在身下,尽情地索取,尽情地蹂躏。满树林,满世间,这个小娘子的呼喊,带劲。刷拉拉,口水像血一样流,挂在满是腥臭的牙间。死了,流着哈喇子死去。

    另一个,想到了蜂蜜。七岁那年,他还小,偷懒不修行,跑去后山那寻蜂蜜吃。吃得够饱,回来被打得,也够饱,屁股肿起一座山。他流泪了,眼泪生到一半的时候,这个世间忽然停止。

    不笑了,上扬无情地坍塌,变平了,和死一样地平。嘴被闭上了,发酸,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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