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游第一个忍不住问道:“老陈快说,别卖关子!”

    陈泰臣脸顿时一片苦瓜色,嘴唇动了动,仿佛憋红了脸,才开口:“混沌重开、浩劫再临……”

    风潜子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夜色中,邵珩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如同烛火跳跃。

    半响过去,风潜子冷笑数声:“若当真灾劫不可避免,老子也认了!”随即,他转头对邵珩道:“喂,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重塑身体,放我离开?要我说,天若要塌了,那就抓紧时间逍遥快活才对,还和独孤家的斗什么斗?”

    “你不是说,封印尚在,为何又预言情势会坏到那种地步?”邵珩却不理会风潜子,只问陈泰臣。

    陈泰臣思索了片刻,斟酌着语气道:“此卦并不完整,其实剩余还有一半。只是后半截谶语得出的时候,我师尊已是枯朽之躯,所以晦涩难明,至今未能解开。但是就公子你问的这个问题来看,谶语可谓是上天予我等的警告,天意从来难高问,也许经过我等努力,封印并不会出事,又也许日后变故再生,封印效力失去,这些都有可能。”

    陈泰臣虽口中说那后半句谶语因晦涩难懂并未被解读,但邵珩对他已然有几分了解,知道此言虚实难辨。

    邵珩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道:“难怪连风潜子都不信,想来引仙门的人一向对外人说的话,怕是都留了半句。我现在想这些做什么,星罗宗内还有一堆破事待解决,师尊的仇都还没报……”

    他想起在昆仑遇见的摇姑,直觉中认为那位前辈应当是知道陈泰臣所言的“封印”与“谶语”。

    “等星罗宗的事完成,若无其他线索,我便该去昆仑一趟了。”想到昆仑,邵珩便又忆起萧毓,心中难得一热,却全然不知她与自己同处一片南疆密林之中。

    “小子,你没听到我说话么?我已帮你杀了独孤星了,为何还不放我?”风潜子今日不似往常,自遇到陈泰臣后便情绪有些激动,当下竟未流露谄媚之色,反而一个劲地吵闹着。

    邵珩还没开口,宫翎先跳出来不耐烦地呵斥道:“你再啰嗦一句老子先让你神魂俱灭!”

    风潜子悲愤地闭上了嘴,不甘心地瞪着陈泰臣。

    陈泰臣任他目光喷出火来也兀自岿然不动,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风潜子看着看着,心中突然一动:他本性不甘于平庸,自知无论如何也确实与父亲和师兄不是同一类人,最终必然分道扬镳,但是风潜子却是深深知道那两人骨子里的执着。

    陈泰臣粗看吊儿郎当,但却是实打实的卓南归教出来的弟子。

    连云山脉中的四大门派内藏有封印的事,风潜子是知道的。

    陈泰臣如今明显是跟了邵珩,甚至将封印之事全数告诉了他,再加上陈泰臣敢动用历代掌门都不敢动用的神照幡,这其中藏着的蹊跷令风潜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老爹说过,四派封印是由存微祖师牵头布下的,据说存微祖师本想解决神州西陆魔族一事,但时机未到,故而布下封印延期,以待后人……老爹还算出当年盛传,存微祖师驾鹤飞升之事乃是虚妄,存微祖师根本是自行兵解入了轮回。为此事,老爹还特意嘱咐过卓南归要寻找存微祖师转世……这小子出身存微,年纪轻轻就有这等修为,与当年存微祖师几乎一般无二……姓陈的小子跟了他,莫非?”

    风潜子越想越觉得有理,忍不住朝邵珩多看了好几眼。

    邵珩与陈泰臣自然不知道风潜子在想什么,邵珩看重陈泰臣,对于他所隐瞒的事并不会刻意追究。

    邵珩虽对有些事半信半疑,但也相信陈泰臣不会在大事上欺瞒。他此刻更关心的,还是古参的问题,于是他仔细询问了陈泰臣一番。

    好在临行前,陈泰臣有过准备,将话圆了起来。只是若日后邵珩与南宫北斗碰上了,若是南宫北斗说出了真相,那就不关他陈泰臣的事了。

    “我打算待天明就启程回星罗宗,你还是跟着郭明的人一起,留守在外,等我消息。”邵珩决定不再拖延。

    独孤骥不是好对付的人。

    真正要将星罗宗上下捏在手里,必须要借助罗玉坤的力量。

    邵珩再度吩咐了苟游和陈泰臣一些事后,便返回驻地。

    他走前已有安排,想来此时无论是方少白还是宁青筠,亦或者那个詹幸川,都该逃离了。趁此机会,也是邵珩借助守卫不力的情况,再度发难,换上一批自己人,将苟游、郭明这些明显过去跟随“秦修”的人换到暗处。

    哪知邵珩刚靠近驻地,就收到手下人传来消息,脸色顿时阴沉无比。

    他此时是独孤星的面貌,这一阴沉下来,周身森冷如幽冥寒气,令人敬而远之。

    邵珩迅速赶到现场。

    天色将明,鱼肚白正微微泛光。

    天边的云絮如同一层层鱼鳞,在朝阳照射下金灿灿的。

    而阳光印在宁青筠白皙的面上,更显得娇艳欲滴,令人自惭形秽,不敢逼视。

    她头发散着,青色的衣衫也有些凌乱,嘴唇被自己咬出一道清晰的血印,目光如月射寒江,既冷绝又倔强。

    星罗宗众人见邵珩出现,纷纷让开行礼,包括一脸唯唯诺诺站在被捆绑住的宁青筠身旁的裘黑。

    邵珩,或者是旁人眼中的独孤星,目光淡淡扫过裘黑。

    裘黑只觉全身一软,几欲软倒,好不容易才稳住,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少宗主,你看……这贱人和她的同伙想跑,被我发现了,这……另外几个裘黑追不上,但这女人被我捉回来了……”

    邵珩已从手下那里得知了来龙去脉,但他此时并未关注裘黑,而是在场的另一个人。

    一个又矮又胖,长相十分滑稽的老头。

    “春秋师叔,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邵珩似笑非笑地道。

    春秋子,星罗宗棋宗大长老,此时正伸着一只肥胖粗短的手,在半空中勾着手指,好似在描摹着宁青筠美艳的侧脸。

    他目光中带着惊艳与贪婪,抬头对邵珩说:“前儿个有消息说师侄失踪了,这么大的事,宗主与我等都很担忧,于是思来想去,还是由我亲自走一趟吧。好在师侄你安然无恙,师叔我也就放心了。宗主的意思是,南疆的事就先缓上一缓,让你抓紧回去,毕竟宗内大祭要紧。升月谷的事,我刚也听说了,这次损失这么多人手,巫族只怕一时半会也解决不掉。不过,要我说那些巫族都是头脑简单的家伙,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师侄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师叔宽慰,我本也打算今日启程回宗。”邵珩并未放松警惕。

    此时,方少白、玄英、詹幸川虽然逃离,但在裘黑打断下未能成功救出宁青筠,此时那三人也无法离开太远,目前邵珩得到消息,郭明的人暗中跟着对方,打算控制住这三人,等南宫北斗过来负责他们三人安全。

    若无春秋子突然到来,邵珩也有的是办法,将宁青筠再度送走。

    可惜……

    “那便好极了,宗主这几日常常召见那罗丫头,不知幻宗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你快些回去,罗玉坤定会有所顾忌。”春秋子抚掌笑道,似是很高兴,笑容却有些说不出的猥琐:“师侄贵人事多,想必升月谷前后之事令师侄有些疲倦了。竟让人钻了空子,走脱了囚犯,这裘黑倒也还算有点用。”

    “哦?是么?”邵珩笑容并不勉强,但是却有些耐人寻味。

    他目光看向宁青筠,盯着她的脸而后幽幽道:“我怎么听说,是裘黑胆大包天,擅闯我的住所,意欲图谋不轨,才恰好撞破此女逃跑的?说起来,他追抓囚犯有功,可惜我更不喜人窥视。”

    裘黑腿肚子发抖,他确实是窥伺在侧,也确实是色胆包天。他心中懊悔不已,不该被蒋世铮说了几句就得罪独孤星。

    独孤星是谁,是宗主的儿子,难道他犯了错,宗主还能把他怎么样了不成?

    不过,蒋世铮果然没诓他,春秋子长老果然来了。

    这女人他是觊觎,但是他原本也打算将这女人献给喜好女色的春秋子长老,只是没想到被少宗主截胡。

    有春秋子长老在,就算是少宗主也该给点面子。

    想到这里,裘黑胆子大了些,面上惧色少了些。

    邵珩见此,心中冷笑。

    只见春秋子仿佛好奇一般地看向裘黑:“是吗?”

    裘黑自然摇头否认,只说自己恰巧路过。

    春秋子笑呵呵地,宛如一个和蔼的、给人撑腰的老者。

    裘黑心中更放心了。

    春秋子抬起了手,指向了自己,而后裘黑突觉不对,身体当中传来一阵阵的剧痛,眼睁睁见着自己的身体如球般鼓起,最终“啪”地一下炸开。

    宁青筠脸色大变,她就在裘黑旁边,模糊恶心的血肉溅了她一身,甚至有些溅到了她白皙的下巴上。

    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伴随着眼前那一个活生生的人生生爆开的场景,令她几乎快晕了过去。

    邵珩也没想到春秋子说动手就动手,而且以如此残忍的方式。

    只听他缓缓道:“敢反驳少宗主的话,这人死有余辜。”

    “你说是不是,美人儿?”春秋子转头笑眯眯地看向宁青筠,如同阴间爬出的鬼怪般。

    宁青筠脸色苍白,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依靠意志才没有倒下。

    “啧啧啧,当真是如花一般娇艳的美人……”春秋子赞叹道,“难怪连一向不近女色的师侄都将你留在了身边。师侄啊,你是知道师叔我的,这般绝色……你若哪一天厌倦了,可一定要送到我那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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