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日的阳光透过墙壁上那扇彩色的玻璃窗照了进来,细细碎碎的彩色光影刚好打在洁白的餐布上,长条的餐桌上摆放着一道道精致可口的菜肴,和一把把闪着幽光的银色餐具,透明的玻璃杯里装着纯正的法国波尔多红酒,那是昨天刚从法国酒庄空运过来的今年新酿,只需轻轻晃一晃酒杯,那醉人的果香就立刻直沁心脾。

    屋内的佣人早就被管家遣散了出去,整栋宅子只剩下他们四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都各怀心思的沉默着,一时间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与陆季暄和罗薇薇的紧张相比,林清溪则显得轻松多了,她端起酒杯在手中晃了几下后,就仰头一饮而尽了,那架势看上去颇有几分豪迈。一杯似乎还不过瘾,她又拽着酒瓶倒下了第二杯,接着第三杯第四杯,直到她将一瓶酒喝去了一大半之后,陆知郁才忍无可忍的从她手中夺走了酒瓶。

    被夺走酒瓶的林清溪很不满,“给我”,她晃着陆知郁的胳膊,软软糯糯的撒着娇,“阿郁,你说过的,无论我今天做什么你都不会阻止的。”

    她弯弯的眼里目光迷茫,丝毫找不出往日里的理智和精明,那眼神的背后更多的是她对狗血生活的迷茫,对戏剧人生的轻蔑讽刺,那是陆知郁从未见过的一种眼神,让他心疼的喘不过气来,攥着酒瓶的手越发的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也突突直跳,可一开口说话的语气却是温柔极了,“你忘记雅望的叮嘱了吗?你身体还未痊愈,不能喝太多酒。”

    “恩……陆雅望是个大坏蛋,”林清溪呵呵的笑着,语无伦次的说着醉话,“她肯定是嫉妒你对我这么好,仗着自己是医生就假公济私的给我制定那么多不准的条例……不准喝酒,不准吃冰淇淋,不准吃火锅,”她掰着手指一条一条数,数到最后她就烦躁的一塌糊涂,“好多好多不准,她一定是嫉妒我!阿郁,我们把雅望送回美国好不好?”

    她的酒量不好,平常一杯红酒下去就会晕晕乎乎的人,今天竟然喝了大半瓶,陆知郁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好不好?”

    说话时他就从座椅上起了身,伸出去抱她的手还未碰到她,却被她啪的一下打了下去,“我不要回房,”她撅着嘴赌气,随后又看着罗薇薇抱歉的笑道,“他平常总是拿我当孝哄……呵呵,让你们见笑了。”说这话时,她笑的很开心,就像是一个炫耀自己有很多糖果的孝一样,天真中带着几分可爱,“不过我愿意他这样哄我……”她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后又继续说,“我知道他爱我,所以无论他怎样对我,我都喜欢。”

    “我送你回房休息,你醉了。”陆知郁不待她同意,就伸手去抱她,可她却腰身往旁边一扭,轻易躲过了他的手。得逞之后,她笑的呵呵直乐,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的叩着,还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呵呵……阿郁,你抓不到我。”

    罗薇薇和陆季暄沉默的看着林清溪像个孩子一样的任性胡闹,都不由得皱了眉,坐了快二十分钟了,菜都凉了,可他们还没有猜到林清溪到底想做什么,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一番后,又继续陷入了沉默。

    “清溪,”陆知郁的声音有些沉,“乖,别闹了。”

    他话音一落,她就乖乖的在椅子上坐好,姿势端正的就像小学生,“好,我不闹了。”说话时她又朝着对面的罗薇薇眨了眨眼睛,“他让我不闹,我就不闹,他说什么我都会听的,你知道为什么吗?窠”

    罗薇薇不解,林清溪朝她嫣嫣一笑,甜甜的说,“因为他爱我呀,这城里谁不知道陆少把我宠的无法无天?所以呀,不管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听他的。”

    “可是你,”她蓦地话锋一转,刚刚还迷离的眼忽然闪出一道冰冷的光,“凭什么要求我放过你的女儿?”她眼里的情绪变化的太快,罗薇薇还未看清楚,又听她软软糯糯的说,“她可是杀人凶手呢,你说我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她果然还是不肯放美溪一条生路!罗薇薇看着笑意妍妍的林清溪,目光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阴狠,她心想,既然林清溪不顾及和美溪之间的姐妹情分,那么她也就没必要再顾忌什么母女情分了,这一次哪怕就是来硬的,她也要从林清溪手中抢走美溪!

    一旁的陆知郁瞥见后,漫不经心的朝罗薇薇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有他在,什么时候轮到她兴风作浪了。

    陆季暄在林清溪和罗薇薇之间扫了几眼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一个是他未来的儿媳妇,一个是他的旧爱,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母女,此刻却如仇人般敌视着,他想,若是当初自己没有一意孤行的要救那个私生女的话,那么至少现在的局面也不会这样僵吧?

    说起那个私生女,陆季暄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其实他的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他救她,不是想重新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也不是想和她再续父女缘,为的只是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而已。当初他找到罗薇薇,让她来求林清溪放过那个私生女,为的不过就是不想让陆知郁再多恨他一些而已。

    说到底,什么父爱啊

    什么愧疚啊,都不过是他自私的幌子而已,他这一生里大部分的爱都给了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就连陆知郁和陆雅望都未曾享受过他的半点父爱,哪还有多余的父爱给一个未曾谋面的私生女?

    沉默间,管家忽然带着个女人匆匆走了进来,林清溪听到脚步声后抬头望向门口处,看清楚管家身后那个女人的模样时,唇角一勾轻轻的笑了起来,“等了这么久,我们的主角终于出现了。”说话时她已经起身朝着夏鱼儿走了过去,罗薇薇和陆季暄抬头看过去时,心里皆是一震。

    不用明说,他们已经猜到林清溪要做什么了。

    夏鱼儿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并不知道这是陆知郁的别墅。一个小时前她被黑衣人带出地下室后,就被他们扔进了浴室里,等她梳洗完毕后,又被他们匆匆的带到了这里。从被关押的地方到山顶的这一路上,她的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可是每每她一看到黑衣人凶神恶煞的眼神后,就打消了要询问他们的念头。

    夏鱼儿看到林清溪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时,心里忽的一下明白了,原来这是陆知郁的地盘,她想,今天大概就是自己的死期了吧?不过没关系,反正她最在意的人已经不在意她的生死了,她这具行尸走肉又何必在乎待在哪个地狱继续煎熬呢?

    林清溪走近后,朝管家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随后又亲热的拉起夏鱼儿的手走进餐厅里,并安排她坐在罗薇薇和陆季暄的中间。

    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这样多好!

    “来,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们今天的主角,”林清溪双手扶着夏鱼儿的肩膀,热情的向其他三人介绍道,“这位夏秀就是今天午宴的主角了,”她语气无比的欢快轻松,“她可是和我们在场每一个人之间的关系都很亲密呢。”

    夏鱼儿受不了林清溪的阴阳怪气,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可林清溪的双手却用力的按着她肩,让她丝毫不能动弹,惹得她气急败坏的吼,“林清溪,你要做什么?”

    “夏秀,此话怎讲啊?”林清溪故作委屈的说,“我为了款待你和你的亲人,可是昨天就吩咐佣人们开始准备了,为此还特地邀请你的亲人来和你团聚呢,难不成你不满意我这样的安排?”

    “亲人?”夏鱼儿怒斥,“什么亲人?林清溪,你又想耍什么鬼把戏?”

    总算抓住了重点,林清溪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冷冽,随即却又懊恼的说,“差点了忘记给你介绍你的亲人了,”她扳着夏鱼儿的肩膀朝左手边扭过去,欢快的说,“这位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女士,姓罗名薇薇,不仅是蓉城万家的当家主母,还是我们林家曾经称病去世的林夫人,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是你的母亲。”

    随后,她又扳着夏鱼儿的肩膀朝右手边扭过去,“这位风度翩翩的男士,姓陆名季暄,是漠城陆家的老爷,他可是你的父亲呢。”

    “而你呢,是他们的女儿,”林清溪幸灾乐祸的表情中又夹杂了几分期待,“也就是说,你不仅是我们林家的二秀、我林清溪同母异父的妹妹,还是陆家的四千金、阿郁同父异母的妹妹。瞧瞧,你们一家四口,我们一家三口,分离了这么多年终于团聚了呢。”

    林清溪话里的信息太多,夏鱼儿大脑就像被人揉烂捏碎了一般又疼又混乱,半晌后才呆呆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也被吓到了吗?说实话,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可不比你现在好到哪里去呢。”林清溪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说,“我和你,我们怎么可能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呢?”

    明明我们是仇人啊,我们怎么可能是姐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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