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的侍卫见有人急速奔来以为是刺客,正慌乱间看到文绣那身标志性的青色羽冠官袍,一时间全都惊呆了。

    文绣可不管她在皇城里用轻功在半空中飞奔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景帝临死前再见他一面。

    景帝寝宫位于御房后面,文绣虽没去过却也轻车熟路很快摸了过去。

    寝宫外面站着黑压压一大片人,大多是宫女太监和没资格进去的低级嫔妃们。他们抬头看见文绣这个最近风头强劲的锦绣县主腾空落地,一时间都停住了窃窃私语,一起看向她。

    “县主,随咱家进来。”站在殿门的朱青见了,连忙轻声招呼她。

    文绣一甩袖子,肩背挺直,昂首阔步,在众嫔妃羡慕嫉妒的眼神中走进寝宫。

    寝宫里面很大很宽敞,在这寒冬里熏的温暖无比,穿着裘皮进去都觉得微微冒汗。走进寝宫内室,里面也站了一地的人,嫔妃却只有皇后和贤妃,德妃已经被打入冷宫,这辈子不知有没有出来的希望。

    其余的便是一众皇子公主和王爷世子,景越也正站在贤妃身边,见文绣进来,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文绣和他对视一眼,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中一痛,迅速移开视线,不再看向他那个方向。

    里面站着这么多人,个个都比文绣地位高。真若论起来,让她行礼行一圈都不够的,不过现在的文绣不想管什么尊卑什么规矩。如果景帝死了,这些公主皇子的下场如何还未知呢!

    她扫了一眼那群大景最顶级的贵族们,一刻未作停留,跟在朱青后面直接走进内室。

    那群公主包括和她关系较好的晴柔,也有刚刚交恶的晴晓,不管她们此时的神色如何,都已经不在文绣的眼里。

    此时她们只能站在这里等候。而文绣却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进入皇帝内室,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文绣在进入内室的时候。放轻脚步,里面一阵浓烈的汤药味道传来。

    一眼看过去,景帝静静躺在一张铺着明黄色锦被的大**上,两个宫女跪在地上。手里捧着的毛巾和盆里隐隐有血渍。

    太医尹闻道坐在一旁的桌上,手中拿着毛笔,皱眉苦思。

    整个内室安静的可以到呼吸声。

    “县主,过来吧,圣上之前便说要见你。”朱青轻轻的说道。

    文绣慢慢走过去,看着**上容颜枯槁、两鬓斑白的景帝,忍不住红了眼眶。

    “锦绣,你来了……”景帝到脚步声,缓缓转动眼睛。看着文绣。用眼神示意朱青带着宫女和尹闻道出去。

    等内室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文绣忍不住泪眼朦胧,坐到景帝**前。握住他的手,唤了一声:“爹……”

    这一声,她是真的发自肺腑。

    “好孩子……”景帝眼中有无限欣慰,“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溪儿和朕的女儿,你又这么乖巧话。朕很放心……”

    踩伤使节,殴打御史。掌掴提督,这也算乖巧话吗?

    文绣留下泪水,她的一切任性和毫无畏惧,不过都是眼前这个苍老男人的**爱和纵容。

    “这十几年来,朕最思念的人,便是你的娘亲,现在看来,朕是见不到她了。不过能够见到你,也算了无遗憾……”景帝喘息了一会,接着说道:“我走了后,便不能再护住你,我知道你和越儿关系好。如果把这天下交给他,他必定能护你周全……”

    “那些曾经害你娘亲的人,我这些年也除了大半,剩下的,就交给越儿吧……”

    这算是向她透露遗旨内容吗?文绣知道外面等候的所有人,此刻最想知道便是这天下未来的归属。

    可景帝,就这么随口便说给她,这是一种怎么样的信任?

    “爹你不要乱说,你不会有事的。尹太医医术高绝,一定会把你治好……”文绣语无伦次的安慰他。她才不管什么天下,此时此刻,她对景帝像父亲一般前所未有的依恋。

    “朕已写下圣旨,把扬州县作为你的世袭罔替属地,以后不管谁做皇帝,谁没有资格收回。朕说,你在扬州开酒楼,教农户种庄稼,你很好……朕总算还做了一件对得起溪儿的事……”

    景帝说完这几句话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他闭上眼睛养神不再说话。

    “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一把温柔好的声音传来。

    不知何时,一个通身雪白衣裙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身红衣的红绫。

    景帝到这个声音,猛地睁开眼,直起身体,“溪儿,你是溪儿?”

    白衣美妇慢慢走到**前,含笑点头,“我是简溪。”

    简溪?简溪!

    文绣呆了。

    她目不转睛看着那白衣美妇,她的容貌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最重要的是,那张脸真的和文绣无数次在镜子里的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眼睛、鼻子、嘴巴,除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她和文绣几乎一模一样。

    简溪低头看向呆愣愣的文绣,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温柔笑道:“绣儿,你是绣儿。”简溪说着眼中滴下泪水。

    一滴一滴落在文绣的脸上,顺着脸颊流到嘴里,苦涩无比。

    “你是……娘亲?”文绣此时已经完全带入了这个身体的身份,她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享受过母亲的抚摸了。

    “我是娘亲,十五年前我生下你便远走他乡。你不要怪娘亲……”简溪摸着文绣的头,看向**上的景帝,“我也从未怪过你。委实,是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从未来与你见面。”

    景帝已经被狂喜占据了心神,十五年的思念瞬间化为泪水,狂涌而出。

    “朕,此生无憾了……”

    最后看了一眼简溪和文绣,渐渐的,景帝的眼睛闭上了。手从简溪和文绣的手里滑落,啪一声落到**上。

    庆元十五年。景帝,驾崩。

    ……

    “娘,你那天是怎么进入皇宫的?”文绣捧着一杯茶递给简溪。

    此时已经是景帝驾崩的第三天,那天景帝驾崩后。简溪便带着文绣和红绫离开皇宫。回到了锦绣府里。

    至于景帝驾崩剩下的事情,他早已经写好了遗旨,传位于四皇子景越。

    景越当天便登基为皇,改年号为昌乾。

    这几日,整个大景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哀伤中。

    新帝登基,国态不稳,大皇子景逸和六皇子景澈也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

    不过这一切都和文绣无关。这几天她专心在府里陪着简溪。

    “什么!”文绣瞪大眼睛,“娘就是师姐的师傅?”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能出入宫闱,还不是因为红绫当了梅花内卫首领的缘故。”简溪柔柔一笑。完全看不出有多么高深的武功。

    文绣不可置信的看向红绫,“师姐,你早就知道我和娘长得一样,怎么也不告诉我?”

    红绫冷若冰霜的脸有罕见的尴尬,“其实,我虽然从小就跟着师傅。却并没见过她的模样,知道前几日……我也是那天才知道师傅竟然是师妹的娘亲。”

    简溪笑道:“绣儿不要怪她。我为了逃避朝廷的眼线,一直跟着你们师祖隐居山林,从来都是蒙着面纱。所以连红绫也不知我长得什么模样。”

    文绣点点头,怪不得以前总红绫说,觉得她和师傅很像,原来是这个原因……

    看来她当初能把红绫拐回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红绫对她有莫名的亲近感吧。

    世间一切,都是这么巧合……

    文绣心中感叹,此时景帝驾崩的难过也已经淡了许多。

    文绣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娘,你想不想见见文丰督?”

    其实文绣早已知道她不是景帝的亲生女儿,她就是简溪和文丰督的女儿。

    当年简溪从皇宫逃出来,藏在同胞姐姐简清的家中,也就是当时已经嫁给文丰督的简夫人。

    简溪以为要杀她的人是景帝,心中万念俱灰,伤心不已。日日以酒浇愁,却在酒醉之后,与文丰督**欢好。

    之后她觉得愧对姐姐,便想一走了之,谁知却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简溪的变化如何能瞒得过简清,当下便一五一十把事情都告诉了姐姐。

    简清虽然伤心,但事情已经发生,又怀了自己丈夫的孩子,便让简溪留下,尽心照顾她,直到她生下孩子。简溪觉得无颜留在京都,连这个孩子也不想见到。

    在孩子满月后,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飘然而去了。

    这个孩子,便是文绣。

    ……

    完简溪的讲诉,文绣简直惊呆了。

    难怪文丰督对她不理不睬,原来他认为是因为文绣的出生才导致了简清的抑郁而终。他却没想到错误的源头正是当年犯下过错的自己吗?

    好一个只会推卸责任的男人!

    文绣知道简溪绝不会去见那样一个男人,当年只是一个错,她对文丰督绝无任何感情。

    “娘亲,当日在皇上面前,您为何没有说出真相?”

    “人之将死,我又何必让他死不瞑目?”简溪柔柔的笑着,这么多年远离世俗的生活,让她早将生死爱恨情仇看淡。

    “娘,你和我去扬州吧?”景帝的圣旨已经颁布出来,扬州县以后将永远都是文绣的地盘。

    简溪摇头:“不了,我已经习惯了隐居山林的生活,这三天来的相处,就当做我对你这么多年的弥补。明天我便要带红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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