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谢慧齐也不怎么介怀就是,中王是王爷,先帝的兄弟,中王妃也是勋贵之家出来的,自出生身份就不比寻常人,过了一辈子贵族特有的高人一等的日子,想让她们这等身份的人拉下脸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笑而不语,中王妃瞥她一眼,又不屑道了一句,“这就是你们国公府千选万挑的亲家?”
    那声音极其的不屑,因她的声音的压低更显刻薄。
    谢慧齐心中颇有几分尴尬,但嘴边的笑容还是没掉,也让人看不出什么来,更让底下坐着的人猜不出什么来。
    今日是有夫人带晚辈来的,但就是有带家中姑娘来凑热闹的,媳妇也是带了的。
    不像林家,就带了两个不是自家的亲姑娘来,长媳却没见着。
    中王寿宴不比国公府大宴,国公府大宴那是请帖里都添了人家要带的姑娘的名的,寿宴可是吃寿酒来的,是两家之间的走动,就是想把自家闺女带出来在各位夫人面前挂个脸,但也不兴把堂侄女跟表侄女都带来的。
    林夫人今日是有点不拘小节了些。
    谢慧齐被讽刺也只能认了,还朝中王妃笑了笑。
    见她跟个棉花团似的,打一拳都不吭声,中王妃不由轻敛了眉头。
    她都凑过来道了两句,谢慧齐也凑过去了一头,笑着回了一句,“夫人手上戴的凤镯甚是好瞧,不知是出自哪家大匠的手?”
    中王妃差点没甩出白眼来,不过还是勉强道,“不是什么说得上名来的。”
    说罢,还是不甘心地多添了一句,极尽讽刺地道,“不像你家银楼都有好几家,要什么有什么,宫里的赏赐也是多得府里都放不下了罢?”
    谢慧齐心想这中王妃也真是不好侍候,要不是她做了心理准备来的,还真能被她堵得一口气上不来。
    这厢谢慧齐身边的红姑脸色都变了,被麦姑低着头狠狠横了一眼,红姑这才敛了神色,垂下了眼敛。
    “王妃贵言。”谢慧齐也还是笑着道了一声,差点叹出气来。
    见她还笑,中王妃几拳都是有去无回的,也是差点冷哼出声。
    这时外面的人又道谁家夫人来了,谢慧齐也是赶紧着坐直了身,不敢再与中王妃攀谈了。
    这可真是个横的。
    她既不想要这家的女儿当媳妇,当然也不想今日这种好日子挫主人家的脸面,遂能忍就忍,能避就避,只要不出差池就好。
    接下来宴席一开,入宴后中王妃还是与她坐在了一块,中王妃身边这时坐了她的三个还没把亲事定下的女儿,许是有女儿在场,也不与谢慧齐说些含沙射影的话了。
    谢慧齐这才得已把一顿宴席用完。
    宴后还有小坐,这时她就与中王妃分开坐了,中王妃有她的人要见,别的与谢慧齐相熟的夫人也是带了自家小辈们来见,林夫人也是被夹在了其中,她本想靠近,但因着谢慧齐身边站着婆子媳妇,下人站在两边排成了两排,她身边也没别的椅子,来见人的都是来说两句,就因站着说不了长的也得走,所以林夫人也还是等了一等,也是逮了空过来见了谢慧齐。
    这次她笑语了两句寒暄,就请了谢慧齐林府做客,说道下个月七月就是她的生辰,是平时小日子的生辰,不是大宴,也还是请亲家母过府坐一坐。
    这要是在家中,谢慧齐也就婉言拒绝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且她这段时日也跟人走动,跟别家的都走动,更不好拒了自家亲家。
    她女儿还是自家长媳呢。
    谢慧齐也是心里苦笑着,嘴里答应了。
    末了国公府来请,中王妃带了她几个女儿相送,这厢中王妃的口气好多了,把她觉得配得上国公府三公子的小女儿提到谢慧齐面前,硬生生地说了小女儿的话许多好话,她小女儿是个胆怯的小姑娘,被母亲拉着手到国公夫人面前说话她也是结结巴巴,被母亲瞪了几眼,她差点哭出来。
    这一路也是不太平,等到了国公爷身边,谢慧齐真是跟打了一仗似的累,跟着他出去的步子都快了些。
    中王送他们,路上也是和颜悦色地问道了三公子学业的事。
    齐润很得几个大儒看重,受几个大儒悉心栽培,且允他一人拜多师的事迹是朝中都知道的,齐三公子不上朝,但他在国子监已是能授课的小先生,小小年纪已颇有些声望了,这是良婿,为此中王觉得哪怕要跟齐国公虚与委蛇一辈子也是值得的。
    只是中王很是瞧得上齐三公子,但齐国公府对他们中王府却是无意,路上齐国公也是淡淡回了两句学业尚可,还需与老师们潜心学习的话,就断了说话之意,中王也是不好接话了。
    一上马车,谢慧齐脸上的笑意就没了,麦姑也是上来赶紧着给她喂了两口安神茶,见夫人朝她摇头她这才下去。
    “嗯?”齐君昀还没坐好就看向她。
    他是得了她身边人的通报这才看时间一能走,就差人去通报她,带她回去。
    一想也是出事了。
    齐君昀也是没想着他夫人会做出让他出头之事,她年轻的时候尚且是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不可能做出到她如今这地位了却不如当初的事来,但她着人来报让他早点带她回家,有她还经不住的事,他也是颇有几分兴味。
    谢慧齐便道了林夫人的事。
    说罢她也是头疼,“我怕我呆得再久一点,会出事。”
    她是看到了林府的人来请林夫人的,但林夫人一直不走,想来林杳今日是管不住她了,谢慧齐也是当了她这个亲家了。
    “林杳今日没来?”她看向脸色这时沉肃的丈夫。
    齐君昀摇头。
    “林元帅来没?”
    齐君昀也是摇头,“没来。”
    “可有说道?”这父子俩都没来,在中王那总有个说法罢?
    “林杳来请人告的罪,说他有公务在身,进宫有要事,林大人的话,”齐君昀抱着她的腰,抬起头看着马车上方,思索着道,“这半月来都是在帮皇上练军,有好些日子了,今日不在也是可解。”
    谢慧齐听了摇了下头,也是无话可说。
    “林杳要是来府,我就不见了。”半晌,谢慧齐道了话来。
    她能做的都做了。
    林府毕竟不是她的。
    “嗯。”齐君昀拍了拍她的腰。
    谢慧齐轻叹了口气,靠在了他的肩上,马车角落挂着的壁灯随着马车的走动摇摇晃晃,灯光一明一暗,把她的脸的映得讳深莫测。
    ☆、第333章
    中王妃虽不喜国公夫人,但国公府的门楣还是好的,京中也找不到比国公府更好的亲家了,所以她就是挺不喜齐国公他夫人,但这夫人入了府,她还是给了她几分面子,回礼也是给的重,各种回礼装了一马车,样样皆贵重精致,心道那国公夫人也该知道要挑什么样的亲家才是上佳。
    这厢谢慧齐刚回府歇下没一会就拿了下人整理过来的礼单和中王府给的礼单,中王府的礼单写得很是简单,国公府查的就详尽了,品名来历,贵重与否都有提一笔。
    中王府回的礼太重了,谢慧齐这边提了笔勾了几样平常的留下,搁下笔对麦姑道,“勾的留下,再添三四样有心的,中王夫妇俩喜的各自一半送回去,道是我甚喜中王妃的回礼,送去多谢中王妃的。”
    礼虽好,但收着烫手,她这里再添个名目送回去,中王府脸上好看,就是不快面子上也闹不出什么来。
    只是中王妃想来又免不了破口大骂就是。
    不过没如谢慧齐所料,过了几天中王府收到了国公府悄悄送来的谢礼,中王妃一看礼单就知道了国公府的回绝之意,仅冷笑了一声,不屑地道了一句,“我看他们家找个什么样的去,再找个丢人现眼的,国公府八辈子的荣光都要败她手里了。”
    那日林杳回去林府也是热闹,先前林立渊不在家,林杳被母亲诳去了宫中,母亲假传圣旨让他去宫中面圣,他就没去中王府了,她是什么都不怕,林杳却是没法道出真相来,若不这欺君之罪下来,全府都跟着她遭殃,他不仅瞒了下来不说还得兜着,还得把谎给圆齐乎了,皇上没传他进宫,他还得自找要事求见皇帝,把这面圣真面了下来,等到家里他父亲也是回来了,跟母亲说话,她也只管哭,嘴里翻来覆去道的皆是“我到底是为的谁”,他父亲无言,他也是无话可说。
    林刘氏已是许久不跟长子说话了,她说话也仅只对着丈夫,见他回来跟着长子一道训她,她更是伤心,他不说话也还是泪眼婆娑与他道,“女儿现下不在京中,她就绝了情,她不喜我,就要跟我隔着,就要冷着我们罚我们,不让国公府跟我们家来往,还不许三公子他们上门来,现下底下的人都敢踩到我们头上来了,外人饥笑我们的还少?她不愿意见我们了,你们还拦着我不上门,我腆着脸拉下面子去见她,跟她赔笑脸,你们还道我的不是,元帅,你说我到底是为的谁?”
    她说罢真真是伤心欲绝,低头抽泣了起来,哭道,“我的心也是肉做的。”
    林立渊更是无话可说,什么不喜她要与她隔着?国公夫人什么时候爱上谁家去了?京中谁不知她不喜出门,更是现在忙于三公子的婚事,也不过是召召人小坐,或去别人家小坐片刻,一柱香半个时辰的事,连膳都留不住她一顿,三公子他们不上门更是无中生有,他们小时候得空,身上无事,跟着长兄来元帅府玩耍自是可行,可现在三公子在国子监忙碌不已,便是小公子也是身在九门日日有事,岂能跟孩童时候一样常来林府?
    他看向面无表情的长子,见他脸是僵的,眼神空洞,心中也是歉意翻滚,便连叹气声都叹不出来。
    林杳第二日去国公府致歉,国公夫人未见着,但齐国公是见着了,他得了齐国公的一盏茶,一个拍肩,齐国公让他去,他也就走了。
    之前妹妹还在,母亲想上国公府就上国公府,头几次还想着给国公夫人送句话,先打个招呼,后来她去的多了,上门进了门才说要见人,国公夫人不见她,她回来道国公夫人规矩多,又道不要应酬国公夫人也是舒服。
    她是随心所欲惯了,现下把他能见的情面也给绝了,林杳也知她要是知道国公夫人连他求见都不见了,在母亲那里定是国公夫人的不是,是国公夫人冷血无情,全是她的不是……
    她的事事皆有理,却让他举步唯艰。
    这厢林杳回去,林夫人晚上叫了他来,勉强开口问他是不是跟人道了让他的妹妹们去国公府玩耍之事。
    林杳沉默地摇了摇头。
    林夫人却气得手都抖了,她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你这个不孝子,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她都答应了他不去问,让他去,可他是怎么对她的?
    “你到底提还是未提?张了口没有?”林夫人气得把杯子往他身上砸。
    所幸她手抖得厉害,茶杯在半空中落了地,热烫的茶水落在冰冷的地上,飘出了两缕极淡的热气出来。
    林杳依旧沉默。
    林夫人气得双眼腥红,差点掉出泪来。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办才好?”林刘氏当真也是无措了,她一退再退,可儿子不当回事,她能怎么办?
    “我都说了我会好好与她来往的,即便是赔小心道不是,对她毕恭毕敬,”林刘氏凄然一笑,“你看上次我去见了她,不都是一直对她笑脸相对?这样都不够,你还要我如何?你是想逼死你娘吗?”
    林杳已经是听习惯了她这种话了,理都是在她这边的,不如她的意的,都是与她作对,都是不喜欢她,都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从不想,她是为何会被人忌如蛇蝎。
    “你是要逼死我啊。”他还是不说话,林刘氏抚着胸口,想不明白以前那对她恭顺亲近的儿子为何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这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吗?
    谢慧齐这厢没见林杳,几天后见林府没有什么动静出来,说她没有松一口气也是假的——她当家这么多年,只有外面人自行说道国公府风雨的,他们可以随意编造想象,但断不能有国公府的人透出府去的,她管家严厉,这么多年不能说是没出过事,但还真没出过什么大事,要是跟林府绑在一块被人说道国公府的不是,其中要是涉及到了国公府的内情,这对她来说是不能容忍的事。
    林府她之前还当是国公府的好姻亲,只是结了亲家后林家的变化说是让她瞠目结舌也不为过。
    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看走了眼,这时能做的也都是亡羊补牢,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林家太太平平,可别再出什么事,连带把国公府推上风口浪尖。
    不过林府的事就是如鲠在喉还不能吐出来,但于国公府毕竟也不是生死攸关,这厢她找媳妇的事也被宣扬得大了,她便又不踏出府去了,也不请人上门,就是有人想上门来也是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家。
    而京中热闹,她这进进出出也只是丰富了人的谈资,怅然若失的只是那几家很想进齐国公府的人家,心中依旧忐忑。
    齐望是只要见过他的大人家中有女儿的都是想招他为婿,他湿润如玉又谦卑有礼,得大儒中意不说,且是休王明言的接位者,而且即便是其父齐国公与他说话都要带着三分柔意,可见他在家得宠之势,所以他是不仅得京中众夫人的满意,便连众多大人也是心喜于他,在家中也是难免要与夫人多道几句他的好处来,而在国子监就学的各大子弟一回家提起小先生来也是道他温和博学,即便是待小同窗也是诚敬有礼,从不拿身份压人,他们嘴里一提起他就是好话不断,夫人们更是对他念念不忘,惦记他得很,更是频频想与国公夫人多加来往,想从她嘴里得个肯定的话来。
    比起当年与长公子说亲事的那些人家,这一次想与齐望结亲的人家多了众多诚意,就算是被人在背后被人指道说是腆着脸高攀,有几家夫人还是频频往国公府递帖子,想进府跟国公夫人说会儿话。
    她们这纯粹是醉翁之意在于酒了,她们来意明显,谢慧齐也是无意的就推拒了,也不吊着人家,来的次数多的也还是拒了,也怕给了人念想,事后失望不好看。
    连拒了几家人家,外面就出了国公府想给三公子找天仙的谣言,还有人道国公夫人这种婆婆不好相与,嫁进去也怕是有苦头吃。
    国公夫人的名声这就又坏了起来了,乐了京中好几位夫人的心,其中尤以中王妃为最,在家露了好几天的欢颜,引得中王看她脸色好,逮着机会在她房里多歇了几日。
    谢慧齐一听闻自己成了不好相与的恶婆婆也是乐,她倒是想得开,嫁进国公府真不是什么天大的好事,能享多大的福就有多大的压力,有时候压力都还要比享福大,这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进来了于己于人都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别进国公府的好,她这个恶婆婆先挡一挡,能吓走些人也是好事。
    国公府不是安乐窝更不单纯,也还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的好,谢慧齐想法跟以前有了差别,三儿子回来她也是跟他深谈了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样想替他找个于世无争的了。
    她跟三儿子道,“世俗一些的也不坏,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不要什么的更难得,脾气就是大点,但她比谁都知道坚守,这就是很多人都比不上了的。”
    齐望哪还有什么听不出的,听她说完就挑眉道,“阿娘有看上的了?谁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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