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说舒盈对这货的厨艺是不报期待的,他们两都属于不会做饭的一类人。
    她嘛,太懒,楼下小饭馆的老板跟她很熟,给她送餐从来不会超过半小时,价钱不贵,口味还成,米饭赠送。小区左转走两步就有一条烧烤街,下班路过的时候随便打包点东西回来就能抵晚餐。
    简跃又更不用说了,打小过得就是少爷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秦淑雅照顾着,回去就有现成的饭菜,能下个面条就不错了。
    半小时之后,舒盈搁下筷子居然有些意犹未尽。大概是西红柿这种蔬果不论怎么做都能提起人的食欲,要不就是她实在是饿了,当简跃断了两碗红彤彤的西红柿面条到餐桌上时,她意外地不但没嫌弃,还觉着卖相超乎她预期的不错。
    晚上八点半,头发湿润的简跃拖了两把椅子到阳台上,跟舒盈两个人一人抱着一半西瓜坐着吹起了晚风。舒盈套着宽大的睡衣,双脚搭在栏杆上,看着兴致似乎不错。
    “要不要抹点花露水?”简跃瞅着她两条小腿都露在外面,略略担忧起蚊子的问题,转念一想他又笑了,“我想起来了,有我在,蚊子从来不叮你。”
    舒盈挖着西瓜弯着唇角说,“这倒是,有次我跟你去水库钓鱼,一回来你满腿都是包,我一点事没有。我卧室里有驱蚊剂,你要不拿过来喷一喷?”
    简跃靠在椅背上,视线微微上抬,有星星出现在了城市上空黛蓝的夜色中,但由于天色尚未全黑,这几颗星星其实并不显得璀璨,反倒有种孤零零的,没法与城市霓虹灯相比对的单薄感。
    “我以前在宿舍太阳上跟你打电话,看满天都是星星,时不时还能有个流星划过……”简跃感慨,“现在忽然想起来,好些年没抬头看过星星了。”
    “学校就是一荒郊野岭,能见度高是当然的。”舒盈把瓜子吐在勺子上,甩进了垃圾桶里,对简跃一番慨叹不感兴趣。
    “……我住的医院能见度也不好,我只抬头看过一次星星,但我当时一点也不关心星星好不好看,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撑过去。”简跃顿了顿,说,“活着真好。”
    活着真好。
    舒盈流露出会心的表情,她转头问简跃,“给你再活一次的机会,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就和现在一样。”他不假思索,“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舒盈这会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的死亡没什么痛苦,从高处跌落时脑海中的震惊大于恐惧,所以她重生之后面对生活的态度相当坦然。她在书上看过,真正可怕的,往往是等待死亡的过程,消磨一个人的意志,扼杀一个人的希望——她和简跃,对于劫后余生心情的体会是全然不同的。
    有些曾经看得很重的人和事,也许真就一觉醒来便无关紧要了。
    “如果上次我们没在街上遇见,你会不会来找我?”
    “会啊,当然会……”简跃依然目光悠远看向天际,眸子里都是一片澄净的蓝色,“难得你居然会怀疑这一点?果然这三年我没在,你挺难熬的吧。”
    说谎。
    舒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清楚答案的,但是现在想一想,既然已经遇上了,时间线里没有相遇的可能就被清除了,这是宇宙运行的规律,是这些星星运转的守则。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星空里布上了一层深邃的蓝色,舒盈仰着头,视线中的星星越来越密集,仿佛整个天幕都闪烁起了璀璨繁星。
    舒盈回想起跟简跃一起通电话看流星的事了,两个人在宿舍熄灯之后就站到走廊上等,大半夜的,哆哆嗦嗦站在冷风里,拿手机的手都被寒风吹得没知觉——第一颗流星闪过面前的时候,她惊喜地在阳台上跳来跳去。
    其实心里想的,不是两个人一起看见了颗流星就能令爱情矢志不渝,而是有一个人,能陪自己看这样美好又罕见的风景,不止当下,还有未来。
    有什么声音突然响起来,简跃往室内看看,“是不是你手机响了?”
    舒盈淡然地站起来把西瓜放在了椅子上,“你早点睡吧,我今晚有的忙了。”
    当警察这么久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下班时间手机响,八成是有案件了。
    简跃好奇,见她走回屋子接起电话没说两句,就把手机丢在床上,从衣柜里拿了制服准备换上,“要出门?”
    “命案。”舒盈在洗手间里隔着一扇门对他交代,“我今天夜里肯定是回不来了,你要是想出门,冰箱上面还有备用钥匙,我床头柜里放了个平板你随便玩,但是不要碰我的电脑。”
    她走出洗手间时已经换上了一套警服,头发也整齐地扎了起来,拎包就要走,简跃忙问她,“我送你去?”
    “行,赶紧走吧。”
    案发地点是在上颖路的一个老式小区,一名娱乐会所的洗碗工被发现死于员工宿舍内。舒盈一路上对这个案件反复回想,按理说重生一次,经手过的案件应该都是记着的,但始终没在脑海中搜寻到有关这个案件的一丁点印象,难道是她太健忘了?
    还没到小区门口,舒盈就把简跃赶回去了,一是不能让林烨看见他,更不能让林烨知道她和简跃的关系,二是反正案发现场他也进不去。
    徐冉和邹天已经先她一步到达,老郑也带着他的徒弟对尸体进行检验。
    “老大,死者叫徐少辉,是新天地娱乐会所的洗碗工,三十四岁。”邹天指着走廊上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的青年人说,“他叫沈乔,就是他发现尸体之后报案的,指挥中心接到报案是八点三十五,辖区派出所警员到达现场是八点五十。中间这段时间徐少辉的死讯传遍了整条走廊,与他同在会所工作的两个同事试图将他背去医院,认为说不准还有救,忙活了一番都抬到楼下了,让赶来的警员制止了,人一摸尸体都要僵了,这两个人也是胆大,肯背着尸体下楼——不知道会不会对尸检造成什么影响。”
    舒盈走到安放尸体的客厅里,见老郑已经站起来摘手套了就上前一步问,“有什么发现?”
    “这案子不好搞……”老郑低头看向尸体,摇头叹气,“虽然还得回去检查胃液和尿液,但是很大可能他是被毒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吞评吞的我要吐血了……你们看见自己的评论没刷出来不要感觉太奇怪……我昨天回过的留言后台都会不见……
    ☆、第 25 章
    经过一上午的线索整理,舒盈大致掌握了被害人徐少辉的资本情况。
    新天地会所的经理表示,徐少辉在会所已经工作了两年,干活从不偷懒,厨房里属他最勤快,就是性格比较闷,平时同事们出去消遣娱乐,他都是不参与的。案发当天是他的休息日,洗碗工一个月两天休息,可自由安排休息时间,但不能连休。徐少辉碰巧在案发前一天有些感冒,就向他申请了休息。
    会所的员工宿舍是老式住宅楼,两室二厅,一百平米不到,安排的是四个人入住。
    发现徐少辉尸体的沈乔也是洗碗工,会所有规定,同岗位有人休息,就要有人负责加班,尤其晚上是会所营业高峰期,同宿舍的其他两个人上的是下午班,凌晨下班。沈乔上的长白班,晚上八点下班,回来时目睹徐少辉躺在沙发上,看着不对,摸着更不对,立刻就报警了。
    第二天下午,老郑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毒...鼠...强...致死。
    她一看见毒鼠强三个字就头疼,这种致死率很高的毒药却极难查出源头,虽然是违禁品,但一直到前两年都依然有街头小贩公然进行叫卖。后来城管进行了一次大规模严查,流窜街头的小贩是给整治了一番,但真要有人想买,还是有渠道能买到。
    “老大,徐少辉当晚在宿舍里煮了一锅粥,老郑从粥里检测到了毒....鼠...强...的成分,你说凶手会不会是想要毒杀他们宿舍四个人?”邹天坐在位子上,翻看着手里的一大叠资料说,“我问过会所里不少人,都说徐少辉深居简出,平时从不与人结怨,没结婚没女友,父母亲不知道是去世了还是怎么回事,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会所经理也说他从没请假回去过过年——哦对了,我还特意去查了他的银行账户,结果发现他根本没开户。”
    “三十四岁了,还在会所做杂工,银行说不定都不会用……”邹天想不通,“应该不会有人要杀他,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没在银行开户不代表没钱。上次看报道,有个人把工作十几年存下来的钱都放在卧室床底,结果没想有天失火了,半生积蓄全给烧没了。如果徐少辉真把平时攒下来的钱放在自己宿舍里,被劫杀的可能性很高。”舒盈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埋着头细细查看尸检报告,“老郑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过来给我们做详细的报告?”
    邹天答说,“他不来了,说是临时接到通知,要出趟差。”
    舒盈对法医歇不到两天就要到处跑的工作需要习以为常,但是现在确实还存在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需要解决——徐少辉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报告中说,徐少辉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八点半,这段时间是会所最忙的时候,他的几个同事都在工作,会所内的打卡记录和摄像头都可证明,平时与他有相交的人都没有犯案时间。
    徐冉想了会,问说,“要是劫杀的话……是不是小偷入室没得逞,被发现了一时慌张所以杀人?”
    邹天立刻反驳她,“宿舍位于四楼,窗户虽然没有关严,但攀爬上来的难度太高了,而且门锁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再说了,晚上七八点就出来干活,这小偷是缺心眼还是太敬业?顺带,你见过小偷出门还随身带包毒鼠强的?”
    舒盈保持着沉思的状态,暂时不发表任何观点。
    简跃给她发了条信息过来:我一会去找你,要不要带点什么?
    她顺手回了个没什么事就不要过来,又想起来问徐冉说,“去查查徐少辉的手机通话,看他近段时间有没有跟陌生人联系过,尤其是查一查有没有人接连不断地找他。一个人总不会无故自杀,也许他是秘密跟谁有了感情纠葛,也许他是欠了钱没法偿还。”
    “老大,我刚准备跟你说这个……”徐冉跑过来跟舒盈说,“徐少辉的手机里没有插卡。”
    “没插卡?没插什么卡?”舒盈一回神就反应过来了,“手机呢?”
    邹天耸肩,“在隔壁组张老大手里。”
    舒盈会意,林烨今早电话里就跟她说了,本来没准备让他们组加入的,只是案件复杂,就让他们帮把手,主要调查工作还是隔壁五组负责。”
    五组的人熬了一早上搭一整夜,组长看尸检报告也还没出来,中午就放人回去休息了,晚上六点再过来。
    所以说,这案子还真是林烨临时起意交给她的?她现在也兴致去揣测林烨的心思,按徐冉的说法,徐少辉的手机里没有通话卡?是他自己丢掉了,还是杀害他的凶手拿走了?但电话卡这个东西无足轻重的,拿走了能有什么用?
    舒盈正琢磨着,邹天说,“又不是没卡就查不了他的通话记录,继续查呗。”
    “号码!”徐冉郁郁地说,“不知道号码怎么查!”
    “等会……”舒盈这会突然想起来,“我刚看过的资料里都没见他手机号多少,你们不是忘了问了吧?打电话给沈乔。”
    徐冉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邹天,“肯定是你忘了问了,快打!”
    “啊?哦哦哦,估计是我昨晚上太困忘记问了——”邹天忙就拿手机翻找沈乔的号码。
    舒盈不急不慢地从抽屉里拿了一条雀巢速溶,正要端杯子,简跃又来了条信息:我正在给你排队买咖啡和泡芙,半小时之后到。
    她犹豫了一下,把条状咖啡放回了原处。
    “老大!”邹天挂下电话之后的表情更迷惑了,似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沈乔跟我说,徐少辉没有手机号。”
    “沈乔没他手机号?”徐冉压根都没听懂,“难道是徐少辉换号了,沈乔不知道?”
    “不是。”舒盈微微紧了眉头,“怪不得徐少辉的手机里没插卡。”
    “这人真是奇怪啊……”邹天想想都不可思议,“现代社会不单没有手机号,关键他没手机号居然还买了个手机!”
    舒盈沉默了一会,深思熟虑之后说,“徐少辉不是自杀的。”
    邹天好奇地盯着她,“老大,你是怎么从他没有手机号这点,得出他不是自杀这么个结论的,这中间没联系啊!”
    “不是,跟他的手机号没关系。”舒盈把现场拍摄的两组照片一一按照顺序钉在白板上,“厨房,一锅白粥,冰箱里有各种蔬菜、肉类、瓜果;客厅,电视机是打开的,沈乔进门的时候也说他以为徐少辉是睡着了,因为电视在放财经新闻,徐少辉不可能看这个;卧室,床头柜上还插着手机充电器。来,邹天,现在你准备自杀了,你会怎么做?”
    “我……先吃饱?”邹天指了指照片上的一锅粥说,“煮粥?”
    舒盈笑了,“你都要自杀了,还吃粥?”
    “既然是最后一顿,冰箱里有肉有菜,是我的话肯定做顿好的。”徐冉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充电器!都要自杀的人,干嘛还给手机充电!而且财经台我知道,一整天都滚动播出财经新闻,要自杀的人已经心情复杂了,听这些枯燥的报告做什么?”
    “调台!”邹天自觉抓到了重点,激动地指着照片说,“煮粥的时候他在调台,财经频道右上角一直有时间显示,他大概是认为粥煮好了,就搁下遥控器去查看!要自杀了,还有心情看电视?他是被人投毒的!”
    “投毒是肯定的……”舒盈拖了把椅子坐在白板面前,聚精会神地盯着这几张照片,“但怎么投的?”
    门锁是完好的,就是说要么凶手有宿舍的钥匙,要么就是与死者互相认识。但依会所里的人说,徐少辉很少与人交际,除了几个熟悉一点同事之外,没见他有其他朋友,应该是不会有人上门找他。再者,宿舍内的其他三个人虽然案发时正在工作,会不会是出门前就提前投了毒?这一点不好说。
    她将视线落在了照片里的厨台上问邹天,“老郑他们有没有把厨台上面的东西拿回去做检验?”
    “拿了倒是拿了。”邹天问,“要不要跟他们说先检验这些?他们刚做完尸检把报告给我们,估计还没顾得上检其他东西。”
    “去说,让他们尽快检测盐罐里有没有毒...鼠....强...。”舒盈看向自己的手机,信息指示灯闪了起来,表示她有未接电话或者未读短信。
    “先休息吧——”她伸长了手臂去拿手机,看了眼短信的内容说,“你们从昨晚到现在也只趴了几个小时,回去洗个澡睡一觉,一会张组长过来把已知的几条线索都跟他进行一下探讨,保持手机开机和响铃就行了。”
    徐冉如获大赦,“幸好幸好,我还当今天一天又要困守在局里!”
    “这个案子靠我们两个组这点人手,不知道查到什么时候。”邹天转了转双肩,关节都咯吱咯吱地响,“老大,我们走了,你还留这?我反正也不困也不想洗澡,留下来帮你继续查案吧,早点破案早点省心。”
    “行了,回去吧,这案件一时半会破不了。”
    舒盈也站起来挥了挥手臂,坐了一早上,感觉腰都要酸得没知觉了,“让你们回去就少在这磨磨蹭蹭了!”
    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次,她低头查看消息。
    简跃:红树牛排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牛排馆的灯光昏暗,舒盈走进餐厅张望好一会,才发现简跃正窝在一个角落里划拉手里的平板,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她走过去伸头一看,保卫萝卜。
    简跃玩得全神贯注,头都不抬,“案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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