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女还待再说,却被低着头疾走,神情紧张的娈妮儿撞了个满怀。‘哎呦’一声,红衣眼疾手快连忙扶了两女一把。琵琶女手中琵琶在地板上碰了一下,连忙紧张的抱在怀里上看下看,见没什么损伤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没好气的瞪着娈妮儿。

    “走路没带眼睛啊!磕坏了我的琵琶看我不把你珍藏的那件牡丹绣衣给剪了。”看着娈妮儿瑟缩着身子害怕的往红衣身后躲,琵琶女这才满意的笑了:“怎么着?害怕成这样,难不成偷了哪位客人的东西?别藏着掖着了,红衣无端没了个银簪,你要是得了值钱的物件儿,就拿出来给姐姐们分分。”

    娈妮儿使劲的摇了摇头,上次有个姐妹偷了一个胡商的金坠子,结果被发现了。那胡商一掷千金眼都不眨一下,可偏偏对陪他的女子吝啬的很。那姐妹原也以为一个几两重的金坠子丢也就丢了,可谁知那胡商竟不依不饶的找了回来,还一口咬定就是在湛露楼丢的。结果查出来以后,那姐妹被活活打死了。

    不是因为那个胡商有钱,一个胡人再有钱在大唐也算不上什么。只是因为老板觉得那胡商大吵大闹的丢了湛露楼的脸面而已。

    抬起右臂,褪下广袖,伸开手掌露出那两截银簪,递到红衣面前,眼睛亮晶晶讨好的说道:“姐姐的银簪我捡回来了。摔得不严重,找个银匠修修就行了。”

    红衣温和的对娈妮儿笑着接过了银簪收了起来。琵琶女宠溺的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娈妮儿的粉嘟嘟的脸颊:“哎呀,小妮子立功了。姐姐晚上给你弄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

    娈妮儿对于琵琶女伸过来的手想躲又不敢躲,委屈的嘟着嘴,配上她被捏长的笑脸逗得琵琶女哈哈大笑。三人立在这里自然吸引了往来之人的注目。红衣瞥了注视她们的旁人一眼对着琵琶女摆摆手:“弄玹别闹了,先回屋去吧,别让人在这看笑话。”

    弄玹对着那些人冷哼一声,转身抱着琵琶当先走了。红衣挽着娈妮儿跟着弄玹往后院厢房而去。娈妮儿看着红衣恬静的侧脸,咬咬牙低声唤了一句“姐姐……”对着红衣看过来的目光,娈妮儿左手不由再次紧了紧,依依不舍的举了起来,露出了那被她攥热了的青玉环阳佩……

    楼里楼外,灯光烛影与银月初升。

    出了湛露楼的大门,洛云也就不在乎什么形象了,和程沐快步往马厩跑去。守在马厩的马仆初见两个疾奔而来的身影还诧异的迎上来问安,洛云和程沐哪有功夫搭理他们,直接绕过去直奔自己马车。马仆站在马厩门口莫名其妙的心底暗骂神经病,转头就瞧见四五个大汉叫嚷着“他们往这边跑了!”追了过来。

    要说在这青楼楚馆之地打工,那对于争风吃醋,打架斗殴那可谓是见多识广了。豪门权贵子弟有哪个不惹事生非的,所以一看这幅架势,马仆毫不犹豫扭身就往马厩里一躲。待到那些人追进去后,闪身就跑了出去。

    这帮豪门家奴真打起来,鲜有不殃及池鱼的。反正对于他们来说,无辜不无辜的,打完人说句“打错人了”也就没事了。你想说理?那你就是真讨打了。

    对方人多势众,且追的又紧。洛云可没指望能架上马车立刻逃了去。打是肯定免不了的了,可是凭着他和沐儿,对付一帮训练有素的大汉,那是绝对没有胜算的。而让小幽出手,总要想办法尽量不暴露在更多人眼前才是。否则,他们要面对的就不是打手而是金吾卫了。

    所以,洛云与程沐找到自己的马车后。洛云扫量四周,选中了马棚栅栏外,湛露楼和旁边那座院楼的夹巷。眼下天刚擦黑,那夹巷里没有灯火,正是昏暗的没有人会去探顾一眼的角落。也是行凶、绑架、勒索、杀人、弃尸的绝好地点。当然,也是除了森林外最适合某个黑色的猛兽肆虐还能掩藏行迹的绝好场所。

    洛云满意的一笑,拍了拍车厢外壁,听到车内小幽的低声呜叫后,拉着程沐翻过了栅栏。然后眼看着追兵叫嚣着赶了过来,转身跑进了黑暗的夹巷。打手们看到洛云两人跑去的地方,不禁大喜,想着这两人如此知情识趣不知死活,咱们一定不辜负他们省去自己搬运之苦的好意上,不打断他们的手脚了。

    嚣张狞笑着越过栅栏追进夹巷的韦家众豪奴忽略了洛云转身之际嘴角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随后,一众豪奴打手刚刚进入暗巷。巷道中忽然传出一声悠长的呼哨。

    墨兰色的黑影迅捷的从车厢中一跃而出,失去遮掩的兽王之威顿时让满厩的马匹惊骇的‘希律律’嘶叫着,欲要挣脱缰绳逃跑。相比之下那早前被一众高头骏马驱赶,靠近不了马槽吃不到草料的矮小驽马,反而最为镇定。趁着一干欺负它的同伴惊慌失措的当口儿,颠颠儿的凑到马槽前,埋头大吃起来。

    小幽可没功夫理会这些‘食物’,身形一晃就闪过了栅栏蹿进了暗巷。即使有恰巧路过看向这个地方的人瞧见了,也只会觉得眼前一花。更不会想到那一闪而过的黑影不是野猫野狗而一头能要人命的凶猛老虎。

    暗巷里传出几声短促的惨呼声,随即就没了动静。然后,洛云与程沐优哉游哉的走了出来。不紧不慢的翻过栅栏进了马厩,牵过正大嚼特嚼的驽马,架好马车,转头四顾,瞧见周围没什么人。洛云掀开车帘,左手曲直就唇吹了个呼哨,小幽迅速的从暗巷中蹿出,几个跳跃直接蹦会了车厢中。

    而随着小幽的再次出现,刚刚安定了一些的群马再次嘶鸣四蹄踢踏挣扎起来。洛云闪身进了车厢,程沐一甩马鞭,刚把嘴里的草料咽下去的小马四蹄迈动,小跑着出了马厩,开始了它的饭后散步。

    马车一路出了平康坊大门,沿着大街疾奔。路上的行人明显的少了,偶尔遇到也都是急匆匆赶路的模样。车厢内侧卧在小幽身上的洛云手无意识的给小幽搔着下巴,脑中不断回想着先前的绝世佳人,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正专心驾车的程沐听到笑声不禁好奇:“云哥笑什么?”

    洛云忍着笑撩起帘子一角对程沐说:“我笑我出门前还生怕这长安酒楼酒食昂贵付不起账,特意把梅姨给我的银两都带上了。结果没想到咱俩看了一场如此精彩的剑舞,又大吃大喝了一顿,最后还是吃了霸王餐,愣是没花钱!”

    程沐闻言一愕,这才想起因为被那些打手追逐,两人匆忙离开,竟是没有去会账。且那酒楼的杂役都生怕被波及,竟然也没有一个人上来追讨饭钱。他们俩到是实实在在的吃了回白食。

    “呵呵,可不是吗。倒是多亏了那个什么油头粉面的公子哥,让我们省了一笔花销。不过就是真花钱也值了,那位红衣服娘子的双剑真是厉害!我都看花眼了……”

    哥俩儿说说笑笑的赶着路,及至回到道观,恰恰想起了闭门鼓。武叔早就等在了观门前焦急的张望,远远地看到马车回来,不由松了口气。随即板着脸就要训斥这贪玩的兄弟俩。不想洛云一见武叔脸色不好,不等武叔开口,就抢先问道:“武叔在外跑了半天,可有什么收获吗?”

    想起白日间毫无头绪的四处询问,连跑了好几个坊都一无所获的经历,程武不禁摇头叹息了一声。训斥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倒是洛云见武叔垂头丧气的模样更觉好奇,牵着马车回小院的路上向武叔探问着:“不知武叔出门是要……寻人?”

    程武点了点头,也没有隐瞒:“突然想起当年跟过的那位将军。我到云山后就失去了将军消息,一直不知下落。总想着将军可能还活着,所以来了长安就想碰碰运气,找找看。可惜……唉,长安城太大了……”

    “奥,长安城一百零八坊怎么也住着几十万人口吧,想要找人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武叔那位将军若是活着应该还在军队之中吧?武叔没找那些值守的金吾卫问问?”

    程武帮着卸了马车“问了,怎么没问。可就是没人知道啊。唉,或许将军早已卸甲归田,或者……战死沙场了吧。”说着程武又重重的叹息一声,满脸黯然神色。

    洛云和程沐相觑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这年头打仗死人太正常了,别说一个将军,哪怕是军中主帅,说战死也就战死了。十多年前的将军,能活到现在的恐怕真的不多。

    洛云想想觉得武叔如此在意,总还是让他心中保留着点希望为好,于是张口劝道:“也不一定就战死了,长安城这么大,武叔今天才找了几个坊?明日我和沐儿陪着武叔再去找找,指不定就在哪个坊里遇到了呢。对了,武叔那位将军姓甚名谁啊?”

    程武一想觉得现在就下断言确实为时过早,将军如此勇武之人,哪是那么容易就战死的。心中燃起希望,不禁又多了几分精神。对着洛云点点头说道:“云儿说的是,总要再找找看。我的名姓皆是将军所赐,恩同再造,总要寻到将军下落才能安心。将军姓程,名咬金。济州人氏。”

    “程咬金……”洛云撅眉思索一阵,确实想不起有听过这么一个武将。

    深山之中,消息闭塞。除了大唐闻名天下的那几个武将,大部分的文武大臣,并不为人而知。若是长安人士,或许还能多知道一些。

    若是他的几位叔叔过来,或许还有办法打听知道。偏偏此行来的三人,都是十多年没出过山的。早年唐起兵伐隋,关中战乱之时,李家寨众子弟是出山参过战的。可程武没出去。

    程武当年在瓦岗之时,也是血气方刚,勇武敢战之辈。否则怎会被那位将军捡拔位亲兵护卫。可是随后那场败仗杀尽了程武的勇气。侥死偷生之后,再没了战场搏杀的勇气。

    当时洛云刚出生不久,沐儿已经两岁。李家寨亦需留人守护,于是……程武十余年再没出过山。

    三人在长安城真真是人生地不熟。或许能向孙道长打听打听,长安城的武将文臣,他应该还知道的多一些。于是三人商量明早再向孙道长打听之后,随后各带心事睡去不提。

    洛云的思绪翻飞,小院早早的就熄灭了灯火进入了沉睡。所以洛云等人也就不知道孙思邈特意遣人回来传了句话:滞留宫中,暂不得回;切记按时吃药。

    就在闭门鼓敲响前的一个时辰,洛云还在湛露楼欣赏歌舞的时候。本应自宫中告退的孙思邈闻听皇后咳喘辛苦,捏了捏怀中青玉葫芦,终究按捺不住想要一试药效。唤住引路的小黄门,转身请见长孙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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