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八年,吐谷浑寇边。太宗顾谓侍臣曰:得李靖为帅,岂非善也!时年李靖年六十数岁,见房玄龄曰:靖虽年老,固嵁一行。太宗大悦,即以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统兵部尚书侯君集、刑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凉州都督李大亮、右卫将军李道彦、利州刺史高甑生等五总管征之。

    自从遇到了红拂女,洛云实在没有了勇气继续逛街,买完肉匆匆的就打道回府了。长安城很大,可长安城里住的‘贵人’未免实在太多了一些。继续逛下去,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人。

    回到道观,孙道长依然未归。洛云好奇李靖之事,于是唤过两个小道童询问。从两个小道童的口中才得知征讨吐谷浑之事,而两人之所以这么清楚,却是因为他们青云观中,年长的几位师兄都被征招随军去了,所以只留下他们两个尚未及冠的小童看家。

    古时多有修行出家之人随军效力,多为收敛骸骨,超度亡魂。也有武功高手随军征战,甚至立功受封的。

    原来这道观里修行的道士不少,也另外有一个观主。洛云还以为这就是孙思邈的道观呢,开始见偌大的道观只有两个道童还很可怜两人。孙思邈四处采药行医,就留两个小孩子独自生活在长安,实在太不容易了。没想到却是他想差了。

    谢过两个小道童,洛云独自在道观中散步游走。大唐征讨吐谷浑了,那么仇戈现在是否已经投军了呢?

    回想起年初仇戈带着祁北和庞业来向自己告辞时的情景,洛云仰望着三清像陷入回忆中。

    “为何坚持要走,旱情虽然已结,但天下并不安乐,百姓还需要修养生息才能恢复元气。我李家寨得天之幸,未遭大难。我和二叔说一声,把那房子送与你们,再赁几亩田地给你们耕种,就此在我李家寨安身有何不好。难道非要去过那四海为家衣食无着的日子吗?”我裹着熊皮大氅半躺在软榻上,身子靠在小幽怀里,左手拿着卷《云山志》,右手一点点的给小幽搔着脖颈。原以为仇戈是来向自己效忠的,没想到却是要走,心中不禁十分失望。

    仇戈面无表情的跪坐在前,祁北和庞业一左一右的随在他身后半步。从两人略显无奈和闻听洛云所言后的露出的惊喜表情来看,这两人也是很喜欢李家寨的生活的。可是仇戈就是他们的大哥,长兄为父。仇戈坚持要走,他们也没办法。

    而仇戈的眼中虽也流露着挣扎却没有丝毫犹豫,紧抿着的唇角一斧一凿都彰显着坚毅。俯身磕头行礼,前额抵在席子上,发闷的声音从身下传出:“恩公对我兄弟三人的大恩,仇戈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戈虚度三十岁,未曾不想找个家安置下来。可……仇戈无能。在李家寨生活半载有余,发现于农桑之事五谷不分,时令不明。小北与小业亦然如此,纵然恩公赐予田地,仇戈三人也只能任其荒芜,辜负恩公盛情!”

    语毕,仇戈起身再拜:“非是仇戈不识好歹,然除了一柄弯刀,肉搏厮杀,再无一能。仇戈不甘心!但仇戈也不会再去混当,甘愿投军而去,总能有机会一展所长。若是侥幸能得寸功,到时必当回到云山报答恩公!”说完,仇戈拜了三拜,不再言语,站起身来,领着两兄弟就要离开。

    我急忙唤了一声:“慢着!”看着仇戈驻足,暗叹一声:自己既然没有什么王霸之气,留不住人。这人既有从军之心,何不给他指个捷径。“要投军也不能这么没头没脑的就去了,回来坐下。听我跟你说。”摆摆手让仇戈回来坐下。

    我放下书卷,仰头看着房梁,这才刚初春怎么就有蜘蛛跑出来挂网了。深山之中消息闭塞,不过军国征伐乃是大事,若是发生了总能听到一星半点儿的消息。现在的唐朝哪里发生战争了吗?

    即使知道了,军略筹谋之道我也不懂……等等!那个骗我奔雷豹的老家伙似乎跟我说过……

    思绪陷入回忆,曾经种树的那座山上,被大树吸引来的野兽众多,有些不听劝,相互厮打死了许多。后来慢慢管起来了,还有些生了小崽子被养起来。

    后来遇到不少不怕死跑来要领养的。也有要借的,要买的,拿东西来换的。但有个老道士很奇特,什么也不拿,带着两个小徒弟,两袖飘飘的上了山。在大树下一坐就是三天,不吃不喝地讲故事。

    我都听不懂躲到树顶上去了,他也不停嘴。他两个徒弟都熬不住躺下了,他也不管。最后被逼的实在没办法,就随手招来附近的奔雷豹和剑齿虎让它们去送客。

    不想那老家伙看到虎豹丝毫没有惧色,反而高兴起来。竟凑上前去摸虎头。那一虎一豹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长着肉瘤的脸吓着了,竟也不动由着他摸。然后说:玄微子之道下次再来与道友坐论。我拉车的青牛在山下被咬死了,就带这虎豹回去于我拉车吧。

    说完就叫醒两个徒儿,两袖清风的带走了山上两对虎豹……

    扯远了,那老道士所讲微言大义,尤善推演世事。不过那时他真的一点也听不懂,那时他只会种树养兽,见到的世事太少,认识的人更少。

    但此生……似乎不难明白了……

    “我记得你说过的草原生活,你说突厥南边有一国名吐谷浑?”

    仇戈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道这个,点点头说:“凉州关外紧邻之国就是吐谷浑。”

    “这个国家怎么样?”其实我想问的是大唐打没打他,但想想直接这么问不太好,所有说的婉转一些。

    仇戈不明所以的和祁北庞业相觑一眼,斟酌着说道:“这个,塞外之国比之大唐自然……”

    回答的糊里糊涂,但我还是听出了想知道的,若吐谷浑和大唐已成仇国,那仇戈就绝不会说出相比较的话“突厥已然败亡臣服,仇戈你出身草原应该比我清楚,当年的突厥各部是如何的强大,吐谷浑小国恐怕也只是突厥的臣属吧?”

    仇戈点了点头,在草原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突厥到底有多强大,疆土有多广阔他当然清楚。所以当初大唐李靖打败突厥生擒颉利可汗的巨大胜利才那么让人难以相信。

    我低头拨弄着小幽的毛发,心中琢磨着怎么说才不至于让仇戈相信并且不会认为我是一个神棍。“突厥部族或者投靠大唐,或者败逃西方。草原的势力平衡被打破了,失去了突厥这个庞然大物的压制,零散的小部落无法控制庞大的疆土。吐谷浑必然会趁机发展势力。那么……你说它会不会因为势力的突然崛起而……夜郎自大,自以为是,以至于……成为下一个突厥。”

    仇戈三人的震惊被我看到眼里。祁北和庞业或者限于见识还不太能想清楚,但仇戈这个十岁就开始骑马砍人绝对能够理解草原上那些游牧民族的心理。呆愣良久,仇戈犹豫着问道:“恩公是说……吐谷浑,不,大唐会攻打吐谷浑?”

    我摇了摇头,看着仇戈不解的样子说:“不是我大唐非要去打。除非吐谷浑能够看清自己,并且能够克制住欲望不来袭扰大唐。否则……当今的天子是位雄主。突厥欺压中原那么多年,陛下忍不了,所以突厥完了。这样一位陛下,怎么可能会容忍吐谷浑这等跳梁小丑的挑衅?他只会担心下手太晚,把吐谷浑养成了突厥那样的庞然大物。”说完,我直视着仇戈的双眼:“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仇戈默然良久,点了点头:“恩公是指点我,让我趁大唐兴兵攻打吐谷浑时再投军。”

    若仅止于此,那你这辈子也只能是个小兵了。不过能做到多少还得看这仇戈有多少能耐,多大胆量。我摇了摇头说:“大唐不缺少士兵,若你只是阵前投军,不过也就还是一马前卒而已。若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何不提前做一些事,最后带着功劳去投军?”

    仇戈神情肃然,诚意拜倒:“还望公子教我!”

    我微微一笑,对于这一声‘公子’很是得意,随即收敛笑意,轻咳一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既然在陇右一带当过马匪,眼下战事未起,你何不回去。召集那些同道或是有心报国从军的勇士,人多力量大。你也就能做到更大的事。然后嘛……我给你两个选择。”我竖起食指和中指看着仇戈:“第一个比较容易一些。大唐素来敬重勇士,而且我猜征讨吐谷浑的必然还是军神李靖!你应该对他不陌生吧?李靖说的上是爱兵如子,而且他已经位列国公,军功已极,不会贪墨手下人的功劳。你带着召集的队伍,在吐谷浑来袭时,出动狙击,不论是剿杀斥候还是打击粮道,甚或弄清楚地形为唐军引路,都是功劳一件。你觉得怎么样?”

    仇戈想了想,看着我竖起的手指,一抱拳:“请教第二个选择!”

    我满意的笑了笑摆摆手指说道:“第二个嘛,说难也不算难。我大唐既然征讨吐谷浑,那么依着李靖将军打蛇七寸不死不休的性子,那就绝不是打两场胜仗,然后让吐谷浑投降认输那么简单。必然会灭其国,擒其主!想来你就是利用短短的时间混成了陇右最大的马匪头子,手底下最多也就百十人。这点儿人在数万人的战场上如沧海之一粟,除非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否则溅不起什么浪花来。还不如……深入敌后。骚扰粮道都是小事,最大的功劳莫过于……等着大唐军逼吐谷浑王城,以百人之威,擒王献城!”

    记得当时说完这话,仇戈三人看自己的眼神很怪异,当然我很自恋的认为这是崇拜的目光。送三人下山时,我送给了他们很多粮食还有银两。仇戈倒也实在,没有推辞只是一再拜谢,并说一旦功成名就必将回到云山来报答我。好像我还很肉麻的回了一句:成不成功不重要,我只希望你们三个平平安安的回来。房子我给你们留着,若是到时候真的厌倦了行走江湖,别忘了云山还有个家在。

    “咦,云儿你怎么突然来看三清了,莫非想要入我道门?”孙思邈的笑谑声把洛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洛云讪笑一声,没敢接话。身在道观对着一名道长说不愿意入道教那实属不敬。可若是委婉的推拒,恐怕孙道长就该拉着他坐而论道了。

    “道长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孙思邈古怪的看了洛云一眼:“再过一个时辰就该敲闭门鼓了。”

    洛云扭头一看,现在天短夜长,外面竟然已经黑天了,这大殿里也不知什么时候点上的灯火。想来那两个乖巧的道童看自己出神,所以没有打搅自己。“哦,洛云在想事情,竟而忘了时辰。”

    “不知小友在想什么竟至出神?”看来孙道长的好奇心堪比猫了,也难怪搞研究的人嘛,就是有对事物的好奇心才能引发研究。

    洛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突然又想起白天遇到长乐公主的事,想趁机问问孙道长那位长孙皇后的病情,于是说:“道长忙碌一日,想必早已饿了。不如到我那小院,弄些酒食,我们边说边谈。”

    孙思邈想了想点头答应。于是洛云欣然领着孙道长回了小院,程沐正在炉子上熬粥,武叔不知在想什么坐在门口看着天井出神。洛云唤了一声,武叔转过脸来说了句:“回来了,饭就好。”就继续出神。洛云诧异的看着武叔,扭头探询的瞧着沐儿,沐儿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情。

    其实从下午见到红拂女之后,武叔就明显的沉默了起来,回来的一路都没怎么说话。洛云当然不会以为儿子都这么大了的武叔会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红拂女一见钟情,只是看着武叔的表情似乎也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不过武叔不说,他也不好主动去问。

    叹息一声,引着孙道长进了屋,盘膝坐下。闲聊一阵,说了说今日的一些所见所闻,对于用酒救了长乐公主和巧遇红拂女给出配方之事也没有隐瞒。毕竟这两件事人家说不定就会问到孙思邈头上,既然牵连了人家孙道长,那还是主动提前交待的好。

    孙道长大度,只是笑笑也不以为意。倒是对于洛云给长乐公主喂酒之事问了个仔细,并详细询问了长乐公主饮酒后的状态。不过当时洛云忙着逃走,哪里看的仔细,所以也说不上什么。孙道长也不责怪,只是若有所思的捋着胡须,不知在考虑什么。

    洛云给孙道长倒了一杯水,随即两手撑膝,身子前倾,双目炯炯的盯着孙思邈,一副热切却又欲言又止的申请模样。惹得孙道长呵呵一笑:“小友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能说的,贫道自不会隐瞒。”

    洛云不好意思的一笑,随后收拾表情,认真的问道:“道长这两日早出晚归,可是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诊病去了?”

    孙思邈犹豫一阵,点了点头。洛云又问道:“听说皇后是因为产后风寒引发旧疾所以病重,不知……皇后所生是哪一位公主?”

    孙思邈一愣,若是洛云询问长孙皇后病情如何,那他碍于规矩还真的不可乱言,但洛云竟然询问那个幼女,这说出来倒是无碍:“听闻陛下已经册封小公主为新城公主。”

    “新城公主……”洛云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问错了,又问道:“道长可曾见过小公主?”

    “不曾见过。”

    “道长可知皇后所出有几位公主?”

    “据贫道所知,应有长乐,晋阳,新城三位殿下。”

    “哦?不知那位晋阳公主身子……是否也如其姊?”

    “这倒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两日与一位老友探讨娘娘病情时,听他说起过,似乎几位殿下的身体都不是太康健。”

    孙思邈不明白洛云为什么会问到这些,不过感觉他没有他意,捡些外界都能探知道不涉皇室隐秘的事情就说了。看洛云低头沉思,孙思邈端起杯子浅饮一口问道:“小友只是见了长乐公主一面,怎么就对皇家这些人关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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