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葳葳早早下了班,她婉拒了所有的邀约,并未在外多所逗留。
    台北街头到处都是人车,塞人,也塞车;她好不容易将车开回淡水,已比平常耗去了多一倍的时间。
    回到家、开了灯,屋子虽然和昨天一样,但她还是觉得比平常多了一份冷清。
    生日啊她扯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将好友寄来的生日贺卡收好。
    她脱去套装,放了红热水,从厨房抄了瓶红酒和水晶林到浴室里,边泡澡边喝。
    摇晃着杯中的酒红色液体,她突然将杯子举高“林可葳,生日快乐!”
    话毕,她一口灌掉杯中红酒,然后吐了口长气。
    “啊三十岁了呀呵”她再倒了杯红酒,边喝边哀叹自己年华老去。
    眼看时光飞逝,二十岁的她和三十岁的她有什么不同呢?
    有啊,变得更老、更愚蠢了,呵呵呵呵她想想笑了起来,乾掉另一杯红酒,然后又倒了一杯。
    用脚指头玩着泡沫,她整个人在热水里放松下来,思绪又管不住的漫游起来。
    阿磊现在在做什么呢?
    想必还在唱歌吧。
    他每年的今天晚上都要赶场,赶完场之后势必会被小汪他们拉去狂欢,通常等他回来都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屋外再度下起了雨,她两脚父叠在浴白边,无端想起刚认识的前几年,当时两人都是穷光蛋没钱买轿车,他那时因为被电视台封杀,所以仍在pub驻唱,赶场时则靠一辆破旧的机车代步,她则是标准的公车族。
    那一天,一样是在下雨,她因为工作加班到深夜,要回家时,公车早已收班了,她本已认命打算淋雨走回家,可才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他坐在那辆破机车上直勾勾的看着她
    雨一直在下着。
    她走上前,问:“怎么在这里?”
    “路过。”他说,发上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直至方正的下巴,聚集,然后滴落。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将他湿透的发往后拨“你没雨衣吗?”
    “没有。”他说话简单扼要,边脱下自己身上的皮外套,罩在她头上。“穿上。”
    她依言穿上,他发动机车,她不待他提便坐到后座,从后环抱着他的腰。
    他的皮衣其实早已湿了大半,但她却觉得莫名温暖,当机车穿过黑夜中流金般的台北街头,她将脸贴在他湿透的背,只觉得飞逝而过的**如梦迷蒙。
    他们淋着雨骑过半个城市,回到了自己的窝。
    后来过了很久之后,她才醒觉,自己其实早在那时就已爱上了他,爱上那个会特意在雨中等她几个小时,却嘴硬的说他只是“路过”的男人。
    无力轻叹一声,她整个人沉到水里去,音到憋不住气了才冒出来,这次她没再费事倒酒,只拎起酒瓶直接用灌的。
    “哈”她哈了一口大气,然后将小脸搁在浴白边。
    “真是的,为什么会爱上这么麻烦的人呢?”她再灌一口酒,自怨自丈地咕哝着“又不帅、又龟毛,脾气又不怎么好,写歌闭关的时候三天两头的把自己关在工作室中,不写歌的时候又常为了宣传赶通告忙到不见人影”
    她又就着瓶口喝了一口,脑海里依然荡着哀怨无力的声音。
    他那种人根本满脑子想的都是音乐、音乐、音乐!
    除了音乐,还是音乐!
    啊,可恶的音乐呀
    她在脑海里呐喊着,无力的又喝了一口酒。音乐呀音乐呀,让人又爱又恨的音乐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唱歌嘛,唱歌她也会啊!
    思及此,她打了个酒喝,然后开始唱起荒腔走板的歌来。
    “啊,对了,是这样唱的你我到底算不算是一对恋人,我这样问会不会有些天真喔喔喔,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我的耳朵,只想听你说话,我的眼睛,容不下一粒沙,我的妒忌,闷得没有道理,跟随着你的天气,调整我的悲或喜咯”再度打了个酒嗝,她突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哎呀,好悲哀啊林可葳,你真是个悲哀的女人我敬你!”
    她将瓶口对着嘴灌了几口,摸首歌继续唱,音到她手中的红酒被她喝得一乾二净再倒不出一滴,她才从水里出来,不过刚站起,一阵晕眩让她刚跨出浴白就跪倒在地,她拿在手里的空酒瓶匡唧一声掉落,碎了一地。
    “哇喔!”虽然有几片碎玻璃划破了她的大腿,她看见伤口渗出鲜血,却不觉得痛,莫名觉得十分神奇,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
    罢进门,邢磊就听见东西打破的声音从浴室传来,他匆匆走到浴室,只见门半开着,而葳葳正坐在地上对着自己腿上的伤口像笑,赤裸着的身子围了一条快要掉下来的浴巾。
    “我的天,你搞什么?”他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蹲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离浴室地板。
    “阿磊?”她摸摸他的脸,咯咯笑道:“喔,天啊,我摸得到你耶。”
    “什么摸不摸得到?”他将她抱到床上,皱眉要念她,却闻到一丝酒气。“老天,你喝醉了?”
    “没有,我没醉!”她正色坚决反对,一脸冷。
    看她神情,他有丝狐疑“如果没有,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搞成什么样?我很好啊,你看哇喔!”她说着说着突然就站了起来,不过才站到一半,腿都还没伸直就往旁跌去。
    “葳葳”他急忙伸手去接,再度吓出一身冷汗。
    她倒在他怀里,伸手捧着地的脸,嘴对嘴亲了他”下,突然又咯咯笑了起来“阿磊,你好厉害啊!you  are  my  hero!呵呵呵呵”他瞪着她,确定她一定醉了,要不然她不会变得这么爱笑。
    她每次喝醉都会变得像个过动儿一样,又唱又跳的。
    强迫她坐回床上,邢磊无视她的抗议,转身找出医葯箱“不要乱动,我帮你把玻璃拔出来。”
    “什么玻璃?”她一脸不解,想起身,却被他接回床上。
    “坐好。”
    “不要—你只是个幻影干嘛对我那么凶?”她怒目瞪视他,责备道“当幻影的就要有幻影的职业道德,你知不知道啊!”他瞪她一眼,决定不理会她的疯言醉语,专心将她腿上的玻璃碎片清乾净,幸好乍看上去很严重,但他仔细一瞧发现多是皮外伤,只有一两道伤口较大。
    “啊,你这颗讨厌的石头”见他不理她,葳葳朝后平躺在床上,开始碎碎念起来“连幻影都那么讨厌,又丑又臭又龟毛,臭石头、笨石头,而且还不是一颗石头的龟毛,还要三颗加起来,顽固又迟钝,世纪无敌加三级的愚蠢,世纪无敌加三级的龟毛”
    他对她的碎碎念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沉默地帮她上葯贴好  ok绷。
    他正在收葯箱的时候,她像是不满意他的没反应,突然又坐了起来,微恻着头道:“阿磊,为什么你是歪的?”
    “因为你的头是歪的。”他终于回了她一句话,不过脸色还是很难看。
    “喔,真的吗?”她试着将脑袋调正,不过却倒往错误的方向“咦,还是歪的啊?”
    “另一边。”他没好气的提醒她。
    “啊?”听从他的指示,她终于将脑袋瓜移回正位,却忍不住道:“你的脸好白喔。”
    邢磊紧抿着唇瞪她一眼,转头将葯箱收回柜子里,决定等她清醒之后再教训她,而且还要确定她以后再也拿不到任何含酒精的饮料。
    “阿磊,你干嘛不理我?”
    身后传来她可怜兮兮的声音,他深吸两口气,压制那股摇晃她小脑袋的冲动。
    “阿磊,你在生气吗?”她继续发出那种无辜小猫的声音,突然在床上站了起来,伸手绕过他脖子趴到他背上,一颗脑袋挂在他肩膀上道:“不要生气嘛,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不要站起来,快坐下。”他吓了一跳,怕她跌倒,忙回过身来扶住她。
    “我坐下你会听我唱歌吗?”她两只手仍揽着他的颈项,嘟着嘴问。
    拿酒醉的她没办法,他只能点头答应。
    她见状高高兴兴的坐下,问:“那你要听什么歌?”
    “随便。”他又哄又骗的将她拐回床头,想让她躺下。
    她这次倒很顺他的意,不过那是因为她正努力在想“随便”这首歌怎么唱。当邢磊将枕头塞到她脑袋后方时,她终于皴起眉头道:“阿磊,我没听过随便呀,随便要怎么唱?”
    “随便唱。”他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顺口答道。
    “啊,是喔。”她呆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又追:“那我知道要唱什么了。”
    “什么?”
    “我可以学会对你很冷漠,为何学不会将爱没收,面对你是对我最大的折磨,这些年始终没有对你说”
    他皱眉,打断她“我不喜欢这首。”
    “喔,好吧,那换一首”葳葳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笑咪咪的看着他唱道:“算了吧、算了吧,亲爱的人儿呀,我想要放弃你浪迹天涯”
    他眉头皱得更深,再度打断她“可不可以再换一首?”
    “喔喔喔,不想这样爱上你,让我从此忘了你”“再换一首。”他三度打断她。
    她倏地闭上了嘴,不满的看着他“这首是你写的歌耶,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拌词内容。
    他默默想着,不过却没说出口,只是回看着她,半晌才道:“你五音不全。”
    她拿枕头打他,毫无预警的。
    “你这颗粪坑里的臭石头!我讨厌你、讨厌你、封厌你”邢磊还在忙着躲她的枕头攻击,却发现枕头和她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跟着而来的是她闷在被子里的啜泣声。
    她反覆无常的行为,简直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明知道她喝醉了,他可以不用理她,反正等她累了就会睡着,到时自然酒就会醒了。
    但是,一看到她微微颤动的肩膀,他就是无法撒手不管转身离开。
    他伸手轻触她光滑的肩膀。
    她交出一只手当他是臭虫一样的拍掉,边呜咽地道:“走走开,别碰我!”
    “葳葳”他不理她的抗议,硬将她扳转过来。
    她泪眼盈盈的剩他二叫我干什么?我不是五音不全吗?又没有人规定五音不全的人就不能唱歌,你以为你是大歌星就了不起啊,”
    “是是是,没有人规定不行。”他头大地拭去她滑下脸颊的泪“是我不对,你想唱什么都行,ok?”
    “不希罕啦!”她重重哼了一声,眼眶仍含泪的转过身去。
    他看着她倔强的背影苦笑,只好道:“好吧,那你好好睡,我回去了。”
    “呜”她问言动也不动的,仍然背对着他呜咽。
    他站起身要离开,才走没几步就听到她的啜泣莫名变得很大声,而且还边哭边埋怨。
    “呜人家今天生日说竟然连幻影都要欺负我呜呜反正我就是没人要呜呜呜”
    闻言,他双手插在裤口袋里,在门边站定,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回床边看着抱着枕头哭泣的葳葳问道:“不然你想怎样?”
    她停止啜泣,转过来一点点,眼眶含泪的看着他,带着哭音闷闷的道:“我要喝可乐。”
    “都要睡了还喝什么可”他本想教训她睡前喝可乐不好,但一看到她又再度扁嘴,一副马上要哭给他看的模样,他马上改口道:“好好好,可乐就可乐。”
    邢磊到厨房从她冰箱拿了罐可乐回来,只见葳葳已经抽了好几张面纸,边擦泪边擤鼻涕。
    “哪。”他将可乐递给她。
    葳葳吸吸鼻子接过手,仰起因为哭泣而泛红的小脸,任性的嘎声道:“我还要吃蛋糕。”
    幸好他本来就有买回来。
    邢磊闻言见她也没睡意,二话不说就回到客厅,将刚刚带回来的巧克力草莓蛋糕提进来。
    她眨了眨眼,像是没想到他真的会变出蛋糕。
    他打开蛋糕盒盖时,她一见到那几乎铺满了蛋糕的草莓,小脸顿时一亮。
    “哇”她惊呼一声,剩着那香甜可口、让人垂涎三尺的蛋糕足足有三秒之久,跟着她突地抬眼看他,狐疑的问:“你该不会是圣诞老公公吧?”
    他轻笑出声,替她的蛋糕插上腊烛“不是。”
    “呼,好险。”她松了口气,不过远是有点担心的看着他,嗫嚅道:“不过如果你是的话,我先申明一下,呃我小学二年级时说你得了老年痴呆症其的不是有心的,因为我每年都没收到你的礼物,你看我没收到生日礼物已经很可怜了,竟然连圣诞礼物都没收到,所以才会一时口没遮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喔”
    “不会。”瞧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他微笑要她安心,胸中却涌起一股莫名心疼的情绪。
    “真的吗?那就好。”她看他再度点头,整个人放松下来,看他替腊烛点火,她继续颠三例四地碎碎念道:“不过说真的,圣诞老公公也不可能长得像阿磊,如果圣诞老公公长得像阿磊,那圣诞老公公就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了,这样的话,看起来不是很怪吗?你说对不对?”
    “对。”他无奈的笑了笑,点头应和,然后转身去关灯。
    “可以唱生日快乐歌了吗?”葳葳兴奋的看着眼前的蛋糕,高兴的问。
    他点头,在床边坐下,她看了马上快快乐乐的拍手唱起生日快乐歌。
    可是唱完了歌,她却没吹腊烛,只是愣愣的看着它。
    “怎么了?”邢磊见她没动作,奇怪的转头看她,却发现她小脸又滑下两行泪。
    她不好意思的抹去脸上泪痕,笑道:“没有,只是我很久没过生日了。”
    他心头一紧,莫名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可一想到她正在和陈导演交往,他就缩回了手,声音沙哑的道:“许个愿吧。”
    “好。”她微微一笑,两只手在胸前交握,低首虔诚的许着愿望。
    她在昏黄烛光下的姣好面容看来无比温柔甜美,那股无以名状的情感再度袭上胸口,紧紧揪着在其中跳动的心脏,教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好了。”她睁开眼二口气吹熄腊烛,看着他笑。
    邢磊起身要去开灯,她却拉住了他,按开床头灯“等一下,开这边这个就好,你切蛋糕,我要大块一点喔。”
    看她喜孜孜的等着,他笑着切了块蛋糕给她,再切一块给自己,陪她坐在床上吃。
    “阿磊,你真的长得好像阿磊喔。”她边吃蛋糕,边盯着他瞧。
    废话,他不像谁象?
    听着她的醉言醉语,他无奈苦笑着。
    “不过如果你是真的阿磊的话,我就不可能在今天看到你了。”
    “为什么?”
    她吃了口蛋糕,看着他道:“因为阿磊又不知道我的生日,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没空”
    “谁说的?”他一脸古怪。
    “这还用人说吗?他每年圣诞前夕都好忙,忙着打歌呀、宣传呀、赶场呀”她闷闷的道:“而且唱完了还要去公司的pary,每次他回来时都已经两三点了,去年还玩到凌晨四点才回来。”
    去年?他愣了一下“我以为你睡了。”
    “我睡不着。”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地说:“为什么你去年没出现呢?你要是去年出现就可以陪我一起喝酒,我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你去年也一个人在家喝闷酒?”他皱起眉头。
    “嗯。”她咬着叉子点点头“我每年生日都是自己一个人,所以你明年要记得早点来喔,早点来我可以把酒分你一半。”
    还分他一半咧?
    邢磊脸色难看的吃着蛋糕,省得他忍不住开口骂人。
    一想到她每年可能都差点醉倒在浴室里,出现像刚才那样的意外,他就觉得心脏无力、冷汗直冒。
    开玩笑,她明年要是还碰得到酒,他就跟她姓!
    “吃完了,ya!”她高兴的叫了一声,将盘子和叉子放到桌上。
    “还要不要?”瞧她心情愉悦,他决定所有的教训都可以等到明天。
    她摇摇头,打开可乐唱了两口,背靠在床上,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隔。
    “啊,真好吃,虽然是假的,可是感觉好像真的。”她呵呵笑道。
    因为本来就是真的。
    邢磊忍住这句话,怕酒醉的她会和他辩上半天。
    他将吃完的餐盘丢到垃圾桶里,趁她在喝可乐时,把剩馀的蛋糕收到厨房冰箱里。
    等他再回到卧房里,只见她靠着床头打起瞌睡来。
    “葳葳,躺下来睡。”他走上前,拿走她手上的可乐,轻声说。
    “啊,什么?”她醒了过来,不过睡意依然浓重。
    “躺下来。”他帮她躺好,她却抓着他的手不放。
    “不要,我还不想睡”她倔强的想睁开眼睛,沉重的眼皮却一再合上。
    “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要走啦,留下来陪我”葳葳轻蹙秀眉,努力抗拒睡魔入侵,我不想一个人”
    在理智上,他知道她已经和陈导演在交往,他若留下来,就真的是在占她便宜;但在感情上,她难得对他撒娇,虽然知道不应该,他还是莫名觉得很高兴。
    包何况,他这两天,每次一想到她,他越来越有一种怕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不安。
    当然他知道她不是东西,他也晓得这种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想法很自私,但他就是无法遏止那样子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呐喊。
    所以,他其实并未挣扎很久就上了床,陪她在床上躺下。
    葳葳习惯性的缩进他怀里,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打了个呵欠道:“阿磊,你真好”不,我一点也不好。
    暗暗在心里轻叹一声,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轻声道:“睡吧。”
    “嗯”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呢喃道:“阿磊”
    “嗯?”
    “我爱你”他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低头想问她,她却已经睡着了。
    听错了吧?
    他听错了吗?
    轻拥着怀里熟睡的好友,邢磊脸色有些苍白。
    他应该是听错了,葳葳只把他当好朋友而已,她怎么可能会对他说那三个字呢?就算她真的说了也不一定是那个意思。
    对,应该是他听错了,她刚才讲得那么小声,听错是很有可能的。
    他脑袋里属于理智的那一半想是这样想,但另一半那不以为然的叫嚣着。
    怎么可能听错?她虽然讲得很小声,但的的确确说的是
    邢磊瞪着她身后的墙,脑子里一团混乱,明知道听错的可能性很高,但在听到的那一刹那,他却像是被雷轰到一般,因为他竟然觉得很惊慌?高兴?松了口气?
    为什么他该死的会觉得松了口气?
    为什么他还该死的感到一阵无以名状的幸福感?
    为什么他甚至该死的在确定自己应该是听错之后,莫名的感到失望?而且脑海里还自动冒出来一堆鬼理由想说服自己没听错?
    他甚至冲动的想将她摇醒,问她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就算她说了她爱他那又如何?难道他真想利用这点将她留在他身边吗?
    对自己这无耻的想法感到恼怒,他差点就推开她跳下床,但几分钟过去,他还是躺在床上抱着她,因为心里又默默的为“她爱他”这个不太可能的想法暗爽。
    不行,该死。
    将心神拉回正常思猪,他告诉自己要是她爱他的括,又怎么可能和别人约会?
    这问题有如天槌重重敲碎他脸上才开始浮现的傻笑。
    像是一下子从天堂掉入地狱,他暗骂自己的妄想和愚蠢,但环抱着她的双臂那下意识的收得更紧。
    懊死的,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不想她离开的心情又是另一回事,而只要一想到这点,他心里的慌乱更是比这些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恶,她就像他的骨血、他的空气一样,这十年来她一点一滴的融入他的生活,现在不知从哪冒出一个五四三就要硬生生的将她剥离他的生活,哪有这种道理?
    说实在的,他和葳葳两个人互相照顾得好好的,就像阿成说的,一般老夫老妻都还不一定有他们这样的默契,其他人算哪根葱哪颗蒜?
    就算买个东西也有先来后到,怎么算也是他比那个鬼导演认识葳葳认识得早;更何况他们之间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全做了,没道理今天要退让的是他啊!
    他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起来,谁知脑袋瓜里却在这时天外飞来一句
    可人家是和葳葳谈爱情,你和她谈什么?友情吗?
    shit!谁说他就不能和她谈爱情,他当然爱
    混乱的思绪陡地中断,邢磊僵住,震慑地往后移了两寸,让自己能看见她的脸。
    她沉沉睡着,小脸因酒意微红,呼吸规律,熟睡的容颜猫如天使一般。
    “老天”他深吸了一口气,倏地重新将她拥入怀里,抵着她的额角低喃着:“该死,我怎么会没想到”
    突然顿悟的情感教他震惊不已,一切在此刻都变得清楚明白,包括那些浑饨不明的郁闷,和那些他之前死不肯承认的嫉妒,还有他为什么总是无法将她从脑袋里赶出去。
    打从十年前在天台上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已经悄悄的在他心里脑里霸占住一个位置、落地生根了。
    他一直以属自己只当她是朋友,结果除了他自己之外,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他爱她。
    这几天来在胸中堆积、无处宣泄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他收紧还绕着她的双臂,感觉到心在震颤着。
    何时爱上她的?
    这问题在空气中回荡着,邢磊嗅闻着她的发香,回溯着追往的记忆,于是那些曾经他认为理所当然或莫名所以的行为,至此全寻到了原因。
    当年在买房子时,他想也没想直接就订了相邻的两间。每到各地巡回,他总要打电话回来,直到听见她的声音,他才有办法安心入睡。知道她有收集音梁盒的嗜好,看见造形奇特的音乐盒,他总会直觉多看几眼,确定她没有,便会直接买下带回。只要遇到和她同行业的人,他就曾莫名感到亲切。若是几日没见到她人,他总是觉得特别的烦躁郁闷。
    而每回他看见她和别的男人约会谈笑,他当天心情就合特别不好,只是当时他一直不肯承认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或者该说迟钝得没发现?
    相识十年间的回忆一幕幕荡过心头,她曾指着他鼻头破口大骂,也曾一脸震惊的在台下看着他唱歌,他记得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掉泪,是因将看了报导战争孩童的电视新闻,他更记得在他曾经想放弃时她的怒斥与鼓励。
    从一开始,他就在她身上看到坚强,她总是勇敢的迎向前方,坦然的直视着自己的未来,即使她不知道等在前面的是什么,她依然坚定的走下去,然按承受结果,无论成功与失败。
    成功了她会高舆,失败了她一样会抱怨、会哭泣,但睡一觉过后,她会站起来重新面对自己的生活。
    思及此,一股不安突在心中泛涌。
    她没了他一样能生活得很好,但他那完全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
    事实上,是他需要葳葳,甚于葳葳需要他,他才是那个依赖着对方的人。
    他爱她。
    他需要她。
    他不能一天没有她。
    既然如此,似乎没有任何理由他和她不能在一起,不是吗?
    也许他该问她求婚,这样子她就一辈子是他的
    他思绪一顿,双眼一亮。
    不,应该是说他们本来就该结婚!
    所有的一切豁然开朗起来,虽然他还无法确定她的心意,但至少她不讨厌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喜欢他的,那么他只要从现在开始,确保她不会喜欢或爱上别人,再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拐进礼堂,她就会永远都是他的了!
    暗夜里,邢磊脑海中的思绪转得飞快,轻拥着葳葳,他很快的决定了一些该做的事。
    他知道其他人会帮他的,特别是在他们期望了几年后的现在。
    想起小汪、阿成和张哥,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看来找个时间他得去和小汪道歉了。
    葳葳呓语了几句又安静下来。
    他抚着她的脸,知道自己会用尽所有办法,将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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