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问举目远眺之时,东南方向传來了喊声,“你怎么还在这里。”
    莫问闻声回头,只见雷公电母正自东南方向向此处腾云行來。
    莫问沒有出言应答,他对雷公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但他此时不愿开口讲话,只是冲雷公点了点头。
    电母对莫问很有成见,横了他一眼,拉着雷公急行向北。
    莫问目送二人离开,落下云头再度坐回了山顶。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随后一段时间天宫毫无动静,一个时辰,一日,两日,接连三个对时他仿佛被天庭遗忘了,沒有人來撵他,也无人搭理他,本來齐聚天宫的仙家陆续离开,严密的城防也逐渐撤减。
    到得此时,莫问坐不住了,离开山顶,腾云來到天宫之外。
    禁卫见他來到并不呼喝阻止,也不曾试图驱赶,仿佛他不是前來寻衅的对手,而是久居天宫的天官莫问见状更加疑惑,迈步走向宫门,禁卫仍未阻止,任凭他穿过宫门进入天宫。
    莫问沿着天宫正中的道路缓步向北,虽然途中多有宫女天官自远处窥望,却无人前來阻止于他。
    虽然不知内情,有一点却是确定的,那就是天宫众人已经接到了命令,不要阻拦他。
    行走之时莫问最先想到的是天宫大殿很可能有埋伏,但这一想法一闪而逝,对方若要设伏,绝不会在天宫大殿,既然不是设伏,那就可能是空城计,但细想之下也不太可能,玉皇大帝不是诸葛孔明,不会做些故弄玄虚的事情。
    莫问长驱直入,很快到得天宫大殿台下,短暂的沉吟过后拾阶而上,到得大殿之前,只见殿门大开,殿内空无一人。
    见此情形,莫问大感惊诧,玉帝竟然跑掉了。
    “玉帝去了何处。”莫问闪身上前,冲那站于门旁右侧的禁军问道。
    “不晓得。”那禁军摇头说道。
    莫问转头看向另外一旁的禁军,那禁军摇头笑道,“别看我,我真不晓得。”
    “你们不是天宫禁卫,你们是何人。”莫问闪身后退,凝神戒备。
    “你如何知道我不是禁卫。”左侧之人迈步向莫问走來。
    莫问沒有答话,寻常禁卫见到他都会怕的要死,怎会笑出声來。
    “你当真沉得住气,害的本座在这里等了你许久。”禁军又笑。
    “你究竟是谁。”莫问疑云陡盛,扭头看向正北大殿。
    “别看了,他早就躲出去了。”那禁卫摇头说道,在其说话的同时,那站立在右侧的禁军消失无踪。
    莫问闻言心中一凛,此人敢以“他”來称呼玉帝,说明此人至少与玉帝平级,此人可幻化分身,当是十二位大罗金仙其中之一,定睛打量此人相貌,此人年纪当在四十上下,身形偏瘦却不羸弱,五官俊朗,有三分书生秀气,亦有三分武人英气,余下四分为修行中人的超然洒脱。
    “你现在有何打算。”那不是禁卫的禁卫走到莫问对面的一尊铜鼎旁停了下來,斜靠铜鼎出言笑问。
    莫问仍然沒有答话,他不但无法确定此人身份,甚至无法确定此人來意,并非所有人在动手之前都会装腔作势高声叫嚷。
    “你应该知道魂魄被灭之人无法复生,自这里胡闹也无用处啊。”禁卫的衣着出现了变化,头顶阴阳通天冠,身穿八卦高功袍。
    “福生无量天尊。”莫问冲那中年仙家稽首行礼,此人所穿道袍有上清特点,无疑是本宗四位大罗金仙之一。
    “免啦,免啦,闹够了就下去吧,勾陈那里我会去说,余下之事自有师尊为你善后。”中年仙家摆手说道。
    莫问默然站立,低头不语,虽然祖师一直不曾露面,却始终在暗中关照庇护于他。
    “你还想杀哪个,我与你一同去杀。”中年仙家坏笑打趣。
    “上仙容……”
    “按照上清教规,准徒晋身天仙便为师尊弟子,金仙你都杀了好几位了,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师兄啊。”中年仙家打断了莫问的话头。
    莫问闻言踌躇犹豫,此人的言行颠覆了他对大罗金仙的印象,此前他一直以为大罗金仙都是不苟言笑的老年道人,未曾想还有这般年轻,如此随意的高位仙家。
    “看來不把话与你说明白你是不会走的。”那中年仙家无奈摇头,摇头过后出言说道,“做完你该做的事情便可与他们母子聚首。”
    “此话当真。”莫问大喜过望。
    “我还能骗你不成。”中年仙家撇嘴说道。
    “他们母子已无魂魄,如何能够复生。”莫问急切追问。
    “师尊三百年前曾有偈语示下,过些时候我们其中一人将会离职下凡,再历双甲劫数,需人暂替司职,你若能补缺,可回去与他们母子活上一回。”中年仙家随口说道。
    “当真。”莫问急于确认。
    “自然当真,就怕你功德不够,选你不上。”中年仙家点头说道。
    “不知是哪一位仙家将会下凡。”莫问问道。
    “大罗终非极致,事关自身,皆难预知,你快些下去,任重道远,切莫懈怠。”中年仙家摆手催促。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此前……”
    “你那些英雄举动在师尊眼中如同顽童耍赖,躺地打滚,放心好了,沒人会记恨于你,快些去吧。”中年仙家再度摆手。
    “贫道违犯天条,甘受责罚。”莫问弯身稽首。
    “先挂着吧。”中年仙家轻描淡写。
    “敢问上仙圣号。”莫问问道。
    “你还真是迂腐。”中年仙家眉头微皱。
    “贫道即刻回返凡间,万谢上仙开示。”莫问弯腰再礼。
    “去吧,去吧,以后莫要再來天庭,阴司你也不可前往,再闹出事來,就不是长脸而是丢脸啦。”中年仙家点头说道。
    莫问闻言躬身应是,待得抬起头來,那中年仙家已经消失无踪。
    得本宗大罗金仙点化,莫问心头愁云尽去,快步出宫,急回凡间……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上清祖师
    回到凡间,莫问并未急于回返上清观与本体聚合,而是凌空站立皱眉沉吟,先前那位大罗金仙前往天宫无疑是受到了祖师的指派,至少也是得到了祖师的许可,通过此人所说言语可以看出祖师对待此事的态度,一,祖师并沒有将这件在他看來极为恶劣极为严重的事情放在心上,如若不然那大罗金仙就不会有‘你那些英雄举动在师尊眼中如同顽童耍赖,躺地打滚’之言。
    二,祖师不但沒有怪罪他,还对他的所作所为暗加赞同,这一点是根据大罗金仙那句‘再闹出事來,就不是长脸而是丢脸’做出的判断,对方的言外之意是他先前的举动无形之中为上清宗长了脸。
    身为祖师弟子,他虽然却从未见过祖师,确切的说是师尊,但他对师尊的脾性还是有些了解的,有教无类的教义,对待蚩尤与黄帝之争的态度,准许弟子婚配留后,这些都与玉清和太清大相径庭,也就是说祖师是个不守常规,喜怒随心的率性之人,祖师不守常规的脾性对待此事有这种不合常规的态度也就不足为奇了。
    三清祖师为天地主宰,他们不可能是相同的性情,如果性情相同,也就沒必要有三位混元大罗金仙了,玉清的高傲,太清的变通,上清的随性,三位祖师截然不同的性情导致了三教截然不同的门风,三种截然不同的门风恰恰组成了一个集高傲,变通,随性于一身的玄法道门。
    确定了祖师对此事的态度,莫问开始思虑那大罗金仙所说言语的真实性,那大罗金仙应该不会骗他,但细想下來此事太过虚无缥缈,无人知道其中一位大罗金仙会于何时临凡,这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等待,是一个充满变数的希望,不能因为一个充满变数的希望而停止拯救秦云母子。
    心念至此,莫问腾云再上,重回天庭。
    那些守城兵将见莫问去而复返,心中大惊,好在莫问并沒有在南天门久留,现身之后就失去了踪影。
    此时玉帝已经避了出去,再回天宫也无意义,莫问此番也并沒有前往天宫,而是瞬移來到了天宫西南的一处山峰,这座山峰的山腰部位有一处偌大的道观,道观的样式与清羽门如出一辙。
    莫问自此处做了短暂的停留,片刻过后瞬移离开,离开之时他手里多了一件东西,确切的说是一个人,一个锦鸡修炼得道的金仙,营救秦云母子之事当稳步进行,但彩衣道姑必须先行抵命。
    回返凡间需要经由南天门,莫问刚刚到得南天门,便听到了敲门声。
    带着彩衣道姑回到凡间的同时,他自秦云母子床前起身向门外走去。
    “真人,开门哪。”门外传來了男子的声音。
    莫问闻声感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细想之下立刻回忆起了声音的主人,來的是晋国的王羲之。
    王羲之此前曾经在上清观住过,他再次來访也不显得突兀,但王羲之的來访有些不是时候,因为他正准备灭杀彩衣道姑于秦云母子床前。
    莫问放下被封点了十八处穴道的彩衣道姑,与本体合二为一,缓步上前打开了道观的大门,王羲之提着几包礼物站在门外。
    “一别数载,真人的清修之所怎么变的如此荒凉。”王羲之看着院中齐腰的杂草大为吃惊。
    “王兄请进。”莫问侧身邀客,王羲之与他的关系虽然不比张洞之,二人却也算得上是友人,友人來访无有拒之门外之理。
    王羲之迈步进门,疑惑的环视左右,“真人,家中亲眷去了何处。”
    “前些年已经尽数故去了。”莫问引着王羲之前往大殿。
    “观中遭受了变故。”王羲之问道。
    莫问闻言叹了口气,沒有停步也沒有答话。
    “真人乃世外高人,不喜俗世喧闹,但侍奉食水的仆从下人还是少不得的。”王羲之跟随莫问进了大殿。
    “王兄乃朝廷官吏,今日怎么得暇前來此处。”莫问拂走了客位座椅上的灰尘,上清观已经很久沒有客人來访了。
    “实话不瞒真人,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今天王某前來乃是有要事相求。”王羲之坐了下來,将手中礼物放在了满是灰土的桌几上。
    “何事。”莫问问道。
    “家中老母身染重疾,王某求诊于周真人,周真人言之,家母寿止本月。”王羲之说到此处长长叹气,叹气过后再度说道,“真人,王某厚颜相求,敢请真人赐我灵丹一枚,与老母增些寿数。”
    莫问闻言眉头微皱,王羲之口中的周真人当是晋国护国真人周冠正,周冠正是太清道人,他对王母寿数的预测无疑是根据阴阳易理做出的寿限判断,王母阳寿将尽,是无法依靠丹药延长寿命的。
    “王兄,你也是道门中人,当知道天定寿数是无法修改延长的,周真人想必是看出令堂大限将至,他束手无策,我亦爱莫能助。”莫问摇头说道。
    王羲之闻言大为沮丧,“真人,王某不求老母长命百岁,但求能够多活几日,过了本岁年关也好啊。”
    “王兄稍候,我去与你烧壶茶水。”莫问起身开口。
    “不需忙碌,真人请坐。”王羲之起身拉住莫问,将莫问送回座椅,转而撩动已经想要下拜。
    莫问见状急忙将其扶住,“王兄,并非我不愿相助,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除了修真悟道之人,余下众人皆逃不过生老病死。”
    “世人皆知真人与阴司差官交情匪浅,还望真人慈悲出手,身为人子,岂能坐视生我养我之人撒手人寰。”王羲之焦急再求。
    “王兄,天定寿数,万难更改。”莫问缓缓摇头,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包括友情,人活在世上活的都是一个情字,所有的欢乐都來自于情,所有的痛苦也都來自于情,情就是太极阴阳,带來多少欢乐,就会带來多少痛苦,享受了欢乐就无法逃避痛苦,要想不承受痛苦,就只能放弃欢乐。
    王羲之闻言大为沮丧,低头不语。
    就在此时,莫问忽然想起一事,早在数年之前他曾经根据王羲之的面相推断过他的寿数,按照那时的推断,王羲之应该在去年已经阳寿终了。
    心中存疑,莫问定睛看向王羲之,细看之下大惊失色,他能够清楚的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王羲之时王羲之的穿戴,王羲之此时的穿戴与那时的穿戴完全一样,连衣裳的丝缕都完全一样,这一情形表明眼前的王羲之并不是王羲之本人“王兄,节哀。”莫问起身走到王羲之面前抬手拍向他的肩膀。
    此番出手他并沒有使用三昧真火,只是催动了极其少量的灵气,之所以如此慎重乃是因为王羲之虽然不是本人,却毫无妖气,由此可见此人并非妖物幻化。
    手掌拍上王羲之肩膀的瞬间,莫问发现入手并无异常,王羲之自身也有些许修为,只是很是粗浅,此人体内的灵气修为也与王羲之完全一样。
    “王羲之”有感,抬头看向莫问,脸上的沮丧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和善笑容,“你是如何看出端倪的。”
    “贫道早年曾经看过王羲之的面相,按照其面相來看,此人此时已经故去了。”莫问回到座位坐了下來,虽然不知道來人是谁,他却能确定此人并无恶意。
    “王羲之”闻言微笑点头,“莫问,西院榻上躺的是何人。”
    “贫道姬人和贫道的孩儿。”莫问直身站起,他已经猜到來者是谁,但是他不敢确定。
    “地上躺的又是何人。”來者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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