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藤后脚赶到,但才进门就听到诸葛翊冷冷一声:“都出去!火盆留一个就够了。”

    周妈妈赶紧把玉冰等人带走,反正她们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影一等人也颔首退下,只黄藤一人不退反进,不顾礼仪直接越过屏风来到床前,对正小心翼翼靠近阿九的诸葛翊道:“端王妃有孕在身,情况很不好,让我看看她。”

    诸葛翊倏地回头,沉声:“滚出去!”

    “我是大夫!”黄藤拉长脸:“你平时不配合我就算了,现在端王妃有孕在身你还……”

    诸葛翊一指断了他的声,揪着他前襟就猛的往外丢。

    幸好影一垫后还没有出门,这会儿正好接住黄藤,不然黄藤破门摔出去,不残也得躺阵子。

    “这个人真是……”

    黄藤被影一带出门,气得想回屋再算账,却被影一拦住了。

    影一问:“王爷会说话能站起来走动,你发现了吗?”

    黄藤怔住。

    影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事先并不知情,淡声道:“王爷比你更紧张端王妃,他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你还是安静的一边呆着吧,需要的时候,王爷自会开口。”

    黄藤这才有机会开口:“你说王爷能开口说话可以站起来走动?这不可能!”

    影一直接指向周妈妈等人:“你不信,可以问问她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黄藤看去,这才注意到周妈妈等人出门后,便被影七和其他影卫控制在了院子里不许出,显然是她们刚刚确实看到了什么,影七等人不允许她们传出去。

    可,他还是有些不信,喃喃道:“这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王爷体内余毒难清还全聚在腿上,即便是坐着也应该剧痛无比,怎么站得起来,更别说迈步子走了……”

    猛然的,他想到了件事,不禁倏地转头看向房门已闭的屋子,再次想往那边去。

    影一拧眉,一把拉住他:“我刚才的话你没听到吗?”

    “可是……”

    影一似也有所觉,不待黄藤说完便打断他道:“不该你管的,闭嘴!”

    黄藤惊愕的看向影一,随后猛的一把甩开他的手:“人命关天,我……”

    影一干脆抬手定了他的身,靠近去,低声一字一顿道:“记住,不是你的,最好想都不要去想。”

    黄藤微怔之后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你在胡说什么!”

    影一看了看他,没再继续话题,只问:“带有毒药过来吗?”

    黄藤额角青筋直跳,但最终还是看了看周妈妈等人后,从随身药箱里取出几只瓶子扔给影一。

    **

    “小九乖,你衣服都湿了,我们换一身干的好不好?”

    “别怕,是我,坏人都被赶走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来,别躲,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乖孩子,睡吧,做个好梦……”

    诸葛翊轻声尽量放软,诱哄孩子一般好不容易让阿九配合着换下湿衣服,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而当年的事,却像倒带般在他脑中不停回放。

    一年之内父母双亡,对当时还小的她而言实在太过沉重太过痛苦,在那她最需要人呵护安抚的时候,亲戚们却一个个发了疯似的为财产而抢夺她!

    他们完全不顾及她脆弱的承受力,口没遮拦无法无天,生生逼得向来活泼健康的她抑郁大病,卧床奄奄一息还不算,竟还要下杀手……

    他永远也忘不了她大病之前的样子,好好的人一夜之间就像生生被抽走了一半的魂魄般,他为此恨透了那些人,深深将那些人丑陋的嘴脸刻印进脑海里,八年后,一个一个的回去杀无赦,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像那些人一样,生生将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傻九……”

    诸葛翊心疼的轻抚她的脸:“孩子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哪怕他们生下来就是死的我也无所谓,对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能好好活着,能安全的离开这个世界轮回转世,才能让我有机会再次找到你,你明白吗?”

    这时,怀里本该熟睡的阿九却忽的睁开了眼,定定看着他,满目迷茫。

    诸葛翊还真没想到她会醒过来,吓了一跳,见她跟着就又要闭上眼,忙拍了拍她的脸颊:“小九,醒了就别睡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话,别吓我。”

    阿九还是闭上了眼,只细弱蚊声的说了句:“你走开。”

    诸葛翊怔住。

    “你出去!”阿九忽然用尽全力吼道:“我很累,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小九……”

    诸葛翊才刚开口,阿九就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虽然没说,却明显是“你不走我走”的意思。

    诸葛翊觉得胸口被刺了一刀般,痛得有点难喘气。所以,以前每次他拒绝她,她都是这么过来的?他现在开口都难,可她竟然每次之后还能立马摆出若无其事的笑来……

    她怎么做到的?

    回过神来,她已经下了床,摇摇晃晃着就要往外走,诸葛翊吓了一跳,忙拉住她:“小九,别这样,我……”

    阿九转头,木然的看着他:“王爷希望小人怎么做?”

    诸葛翊窒住,目露痛色:“小九,别这样……”

    “我让你走,你不走,好,我走,可你又不让我走,你到底想怎么样?”阿九低声无力,似乎很疲惫:“我很累很累,让我安静的好好休息一下,就真的那么难吗?”

    她脸色很不好,僵持下去只会有害而无利,诸葛翊只能选择暂时投降:“你睡吧,我出去。”

    说着,挪下床,坐回轮椅上:“我去帮你把玉冰叫进来。”

    阿九拒绝:“不用,我只想一个人。”

    诸葛翊拧眉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妥协:“好,你一个人,但我得看着你躺下盖好被子。”

    这个阿九倒是没有反对,乖乖的躺下就盖好被子,只是,背对着他。

    诸葛翊将平时他用的铃铛放去床头枕边:“有事你就摇摇铃铛。”

    阿九沉默。

    诸葛翊轻叹,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却最终还是没碰到就缩了回来:“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屋子。”

    阿九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回应。

    诸葛翊没再说什么的直接离开了房间,让卓嬷嬷悄悄进屋去仔细着阿九,若有不对劲立马告诉他,便去了隔壁房间。

    不一会儿,唐天出现,让卓嬷嬷离开,便凑近了阿九。

    “真睡着了?”唐天低声问。

    阿九闭着眼,有气无力的回道:“你来做什么?想替某些人打听消息?”

    “别把我说得那么那啥好吗?”唐天无语:“我什么时候出卖过你了?”当然,必要那些不算。

    阿九睁眼瞪它:“有种对天发誓看看。”

    “额……”唐天略心虚了瞬,靠一声就怒了:“死丫头,你装得挺像啊,连诸葛某人都被骗了!”

    “叫啊,你再叫大声一点。”阿九眯眼看着它。

    “咳……”唐天无语道:“你……也太狠了吧?”

    阿九再度闭上眼,牛头不对马嘴道:“其实我最近一闭上眼就不停的做梦,起初很模糊,看不清也记不清,只隐约知道所有的梦可以串连在一起,像电视剧一样,又像是我曾经的生活点滴……”

    唐天惊愕:“我去,有没有那么玄乎?而且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去?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九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去晋王府的前一天晚上……”

    竟是它忽然碰不到她那晚!

    唐天震惊不已,好一会儿才将这消息消化掉,跟着就一巴掌拍上她后脑勺:“你这丫头,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不告诉诸葛翊?”顿了顿,凑更近了问:“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记得的对不对?”

    小脸白了白,阿九没吭声,但唐天却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她那天晚上确实发生了什么并且记得。但谁也没告诉,包括诸葛翊!

    “你……”唐天气得骂她都没词:“你打算继续瞒着诸葛翊?难道你真的打算跟他就这么分了?”

    “我是真累了……”阿九叹。

    唐天正想安慰她两句顺便帮诸葛某人说说好话,就听到她忽然又道:“可我凭什么就这么放过他?不折磨折磨他,我怎么对得起自己逝去的青春和眼泪?”

    唐天的嘴角顿时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无言以对就算了,竟还忽然觉得她这话很有道理!

    诸葛翊有时候,确实欠揍!

    不过……

    “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较真,你现在可还怀着孩子。”唐天忍不住劝一句。虽然他没有机会结婚生子,但它这些年一直关注着妹妹唐宁的点滴,耳濡目染,对怀孕生子这件事也是很感慨的。

    阿九摸了摸自己还平坦的肚子,勾唇,笑却并不达眼底:“一个根本不被人期待的孩子,没成形便离开反而更好。”

    “喂……”唐天被她吓到:“这种事可别开玩笑。”

    阿九看向它,笑:“我像在开玩笑吗?”

    其实这两天她肚子都不太舒服,但,她谁也没告诉。

    孩子的父亲都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她又何必去折腾?又能折腾出个什么花样来?

    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是耍流氓,那么,不以期待为前提的生孩子,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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